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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家

“這是哪?”

看著眼前的房子,冰浦祭一臉茫然。

“我們家啊,你不是來過嗎。”

“我知道,來這干什么,你把祁羽給埋在這了?”

“你在說什么傻話,”伏喪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冰浦祭,“就算再窮也不可能把人埋在這啊,總得找個合適的地方下葬啊。”

“那你帶我到這做什么?”

“啊?回來螺溪不回家那去哪?”

“伏喪,你不要和我耍心眼,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冰浦祭盡可能克制住自己的脾氣,離達(dá)成這次的目的就差一點點了,他不想浪費到目前為止的付出,盡管他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

“行吧行吧,先稍微休息一下,等會兒我就帶你去祁羽的墳頭。”

“汪、汪、汪。”

從隔壁跑來了只大黃狗,一邊叫著一邊朝荀城身上撲。

“嗚嗚嗚。”

荀城聽到聲音扭頭蹲下身子抱住那只大黃狗,順勢躺在地上和它親熱了起來,一人一狗在地上抱著打滾,玩得不亦樂乎。

“大黃,怎么了。”

一個聲音從隔壁房子的院門處傳了過來,雖然聲音比以往聽到的更加滄桑了,但是聽到那聲音還是能回想起來是誰。

“劉伯,我回來了。”

院門口的石墩子上落著層薄灰,劉伯就拄著那根磨得發(fā)亮的棗木拐杖,站在石墩旁。拐杖頭包著圈鐵皮,跟地面一碰就發(fā)出“篤篤”的輕響,像是在數(shù)著日子。他的頭發(fā)比五年前更白了,白得發(fā)灰,貼在頭皮上,幾縷被風(fēng)吹得亂晃;以前還能挺直的腰桿,如今彎得像張弓,肩膀也塌了下去,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布褂子空蕩蕩罩在身上,顯露出嶙峋的骨架。

“是……木希?”

聽到院外的動靜,劉伯先是瞇起眼,渾濁的眼珠在陽光下費力地聚焦。當(dāng)看清木希那張褪去少年青澀的臉,又瞥見不遠(yuǎn)處正被大黃用舌頭舔手的荀城時,他原本抿成一條線的嘴角忽然顫了顫,松弛的臉頰像是被什么東西撐了起來,眼角的皺紋堆得更深,卻透著股活氣。

“回來啦,可算回來啦……”

他往前挪了兩步,拐杖在地上“篤篤”敲得更急,棗木柄上被手心汗浸出的深色痕跡,隨著動作輕輕晃動。以前總愛板著臉念叨木希“毛躁”的嗓門,如今透著點沙啞,卻藏不住笑意。他上下打量著木希,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停,又轉(zhuǎn)向荀城——荀城正揪著大黃的耳朵笑,那模樣跟五年前追著雞跑時沒兩樣。

“瘦了點,也高了。”劉伯咂咂嘴,往旁邊讓了讓,露出身后的小路,“荀城還是老樣子,跟大黃親得很。快進(jìn)來,灶上還溫著粥,剛熬的小米粥,給你們留著呢。”

說話間,他抬手想拍木希的肩膀,胳膊舉到一半又落了回去,轉(zhuǎn)而用拐杖往院里指了指。陽光穿過他花白的頭發(fā),在地上投下細(xì)碎的影子,那佝僂的身子里,像是突然灌進(jìn)了點風(fēng),比剛才站在門口時,莫名挺直了些。

木希不想讓劉伯失落,便跟在劉伯身后,荀城也識相地帶著大黃一起進(jìn)了劉伯家。

“你不一起去?”

見木希和荀城都去了鄰居家,伏喪卻沒有跟過去的意思,冰浦祭很是好奇。

“我就算了,劉伯五年沒見到的是他倆,不是我,我們先進(jìn)去吧。”

伏喪掏出鑰匙,打開了院門。

這個房子帶的院子不大,用半人高的黃土坯墻圈著,墻根爬滿了牽牛花,紫的、藍(lán)的,順著墻縫往外鉆,院角種著不少常見的以及叫不出名的草藥。樓是兩層的青磚瓦房,墻皮褪了色,露出底下深淺不一的磚面。一樓正門對著院子,門旁邊搭著個葡萄架,架子是用粗竹竿搭的,枝蔓爬得滿架都是,葉子密得能遮半院陰涼,架下擺著個石桌,四條石凳缺了角,凳面上還有幾道淺淺的刻痕。

院子中間種著棵老槐樹,樹干得兩人合抱,枝椏歪歪扭扭伸到二樓窗邊。二樓有個小陽臺,護(hù)欄是木頭做的,上面也是有一些歪歪斜斜的刻痕。

伏喪領(lǐng)著冰浦祭穿過院子走到了一樓正門門口,掏出鑰匙,打開防盜門時,鎖芯發(fā)出兩秒輕微的滯澀聲,是用了七八年的常見款式。推開門,一股清淡的草藥味撲鼻而來。

走進(jìn)屋內(nèi),可以看到玄關(guān)的鞋柜是組裝式的板式家具,表面的木紋貼紙在角落處起了點翹邊,露出底下淺棕的基材,但每層隔板都墊著裁剪整齊的報紙,幾雙運動鞋、皮鞋以及拖鞋都擺得筆直,鞋邊的泥漬被仔細(xì)刷掉,鞋帶系成工整的蝴蝶結(jié)。

冰浦祭脫下鞋,穿上伏喪遞過來的拖鞋,繼續(xù)打量著這屋內(nèi)的布局。他頭頂上的吸頂燈是簡約的白色款,邊緣積了層薄灰,卻不影響暖光均勻地灑下來。鞋柜上方釘著塊長方形的木板,漆成淺木色,邊角被磕碰得有些掉漆,上面擺著個透明的玻璃罐,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幾卷膠帶、幾枚圖釘,罐口蓋著蓋子,沒沾一點灰塵。旁邊的掛鉤上掛著兩把雨傘,傘面干干凈凈,沒有水漬殘留,傘骨收得筆直,用橡皮筋捆得整整齊齊。

往里走便是客廳,木質(zhì)沙發(fā)那深棕色的漆水在扶手處被磨出些啞光,椅面卻光溜得沒一點灰塵,坐墊是棉麻的,花色簡單,邊角洗得有些軟塌,卻鋪得平平整整,連褶皺都少見。沙發(fā)前的矮幾也是同套的木家具,邊角被磕碰得圓潤,桌面上放著個搪瓷杯,杯沿有些掉漆,里面卻干干凈凈,旁邊的遙控器碼成一摞,用皮筋捆著,線都捋得順順當(dāng)當(dāng)。

墻上的電視是不算大,屏幕亮得很,底下的電視柜是舊的,抽屜拉起來會有點聲響,里面的光盤和說明書卻按類別分好,用文件袋套著。靠窗的位置擺著兩盆綠蘿,花盆是普通的紅陶盆,邊緣有些磕碰,枝葉卻修剪得整齊,順著盆沿往下垂,葉片上沒一點塵土。

“你先坐會兒吧,休息會兒我們就走。你要喝點什么嗎?”

伏喪走向廚房,拉開冰箱門,里面基本上是空的,除了幾盒菊花茶。

“菊花茶喝嗎,不然我就要煮水啦。”

“隨便了。”

冰浦祭坐下后隨手拿起沙發(fā)上那擺著的狗狗玩偶,擺弄了起來。伏喪拿著兩盒菊花茶走了出來,一盒放在冰浦祭面前,另一盒則是自己也坐下后拆開吸管喝了起來。

門吱呀了一聲,伏喪稍微探頭一看,是木希回來了。

“荀城呢?”

“還在劉伯那,大黃生了好幾只小狗,荀城在和它們一起玩,應(yīng)該沒那么快回來。”

“哦,那你也休息會兒等下我們就走吧,荀城不回來的話就不讓他去了。”

木希脫下鞋,換上拖鞋進(jìn)了屋,他看著屋內(nèi)的一切,沙發(fā),電視,茶幾,地板,餐桌等等,都和五年前他逃離這個家時的樣子相差無二,非要說的話最大的差別就是又多了一些歲月的刻痕。但是屋內(nèi)最大的不同是那個廚房,那是他最害怕去面對的地方。

那是五年前的事。

“叮呤呤。”

正在看電視的木希接起一旁的電話,“喂。”

“喂,木希嗎,”聲音另一頭是伏喪的聲音,“我們等會兒有臨時小測,可能得七點多才能到家,羽哥今天也出門辦事去了應(yīng)該沒那么快回來,你要是餓了冰箱里還有些湯,你們先喝點湯吧,但是要先用微波爐加熱一下。你怕火,不要去用煤氣,不過我出門前把煤氣關(guān)了,你也用不了就是了。”

伏喪囑咐了幾句之后才把電話掛掉。木希乖乖把話筒放了回去之后,繼續(xù)看著電視。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色已經(jīng)暗淡了下來,房間也變得昏暗起來。荀城揉著惺忪的雙眼站在樓梯口看著木希,肚子冒著咕咕的聲音,他睡了一下午,被餓醒了。此時木希才反應(yīng)過來時候不早了,他也有點餓了,他看了眼時鐘,時針分針赫然停在五點三十的位置,沒想到轉(zhuǎn)眼便從三點半轉(zhuǎn)到了五點半,兩個小時就過去了。平常這個點要么祁羽到家了,要么伏喪到家了,但是像現(xiàn)在這樣兩個人這個點還沒回來屬實很少見。

“你先等會兒,羽哥喪哥今天沒那么快回來,我先熱點湯給你喝。”

荀城打了個呵欠,點了點頭,又迷迷糊糊上了樓。木希關(guān)掉電視往廚房走去,打開廚房燈,然后打開冰箱門,拿出伏喪說的剩湯。但是他剛要將湯往微波爐里放的時候,頭頂?shù)臒魠s突然滅了,不管他開關(guān)幾次,就是不亮,看起來是突然停電了。

他想要放棄熱湯,直接倒冰的時候,想起來祁羽說過生冷冰凍的東西容易吃壞肚子,所以至少也得是常溫的才行,但是把湯放到常溫又有點不切實際。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我為什么要怕煤氣灶?」

誠然他怕火,但是只要他把湯放在灶上,打上火,過個幾分鐘把火關(guān)了不就好了,祁羽和伏喪都是這么做的,沒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打火的時候遮住眼睛就行了。

說干就干,木希把湯放在灶上,然后右手伸的長長的捏住煤氣灶的旋鈕,身子離煤氣灶遠(yuǎn)遠(yuǎn)的,左手遮住眼睛,漏出一條小縫,但是不管右手怎么擰,都只有旋鈕的“嘚”聲,并沒有打上火。他還在疑惑為什么的時候,想起來伏喪打電話回來的時候說“出門前把煤氣關(guān)了”,原來伏喪每次出門前在煤氣罐旁做的是這件事,他恍然大悟,也學(xué)著伏喪的樣子蹲到煤氣罐旁,伸手去摸。雖然他不知道要摸什么,但是既然伏喪說到了“關(guān)”,那只要摸到個可以轉(zhuǎn)的東西應(yīng)該就能“開”了。他摸了摸,摸到好幾個像是可以擰的東西,不知道是哪一個,所以他全部都給擰開了。

這樣應(yīng)該可以了吧。木希起身,又是一個姿勢——右手伸的長長的捏住煤氣灶的旋鈕,身子離煤氣灶遠(yuǎn)遠(yuǎn)的,左手遮住眼睛,漏出一條小縫。他擰了一下,還是沒打上火。

「難道是又缺了什么,應(yīng)該不會啊,能擰的都擰開了,再打一次看看。」

“木希,我回來了。”

祁羽推開門,撲鼻而來的除了他喜歡的檀香味之后,還混合著一股刺鼻的味道,他吸了一兩口,意識到這是煤氣的味道,慌了聲,連鞋都來不及脫就跑進(jìn)了屋里。

“木希你在哪?”

“我在廚房。”

“你快出來!!”

“怎么了?”

「嘚。」

聽到用煤氣灶打火的聲音,祁羽此刻腦瓜子嗡的一聲,臉色都被嚇得變蒼白了,他來不及多想,沖進(jìn)廚房,把木希從廚房里面丟到客廳之后,立馬拉上廚房的玻璃門。

此時木希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但隨著一聲“砰”的巨響,整個廚房都燒了起來,火焰猛地竄上廚房的天花板,玻璃門被氣浪震得嗡嗡作響,邊框瞬間燎起黑煙。木希摔在客廳地板上,后背撞在茶幾腿上,疼得他齜牙咧嘴,可耳朵里全是轟鳴聲,連自己的喘息都聽不清。那大火讓他想起了木生被砍頭后的那一晚,也是這樣熊熊燃燒,想要吞噬一切。他雙手抱腿,不斷抽泣著,眼里全是對火的恐懼。

祁羽死死抵著玻璃門,胳膊上的道袍袖子被門縫竄出的火苗燎了個洞。他沖木希吼著什么,嘴唇動得飛快,可木希只看見他臉上的青筋暴起,額頭上的汗珠混著煙灰往下淌。

聽到巨響的劉伯慌忙跑進(jìn)木希家里查看情況,當(dāng)他看到那著火的廚房后,慌忙將木希和被巨響嚇到剛跑下樓的荀城給拉到了院子里。

“羽哥還在廚房里面!!”

木希一邊哭喊著,一邊想要往里沖,但是一想到那大火,他就害怕得不得了,雙腿癱軟在地,不敢往回走一步。

“荀城,你看著他,我去叫消防車和救護(hù)車。”

劉伯很不放心地走回家去打了119和120。不到片刻,消防車和救護(hù)車便都到場進(jìn)行了救護(hù)作業(yè)。小測還沒結(jié)束的伏喪,接到老師的聯(lián)絡(luò)后便慌慌張張騎著自行車趕了回來。但是等他趕到后,他看到的是一具躺在擔(dān)架上的焦尸、在一旁不斷嘟囔著是自己害死祁羽的木希以及顯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在木希身邊打滾的荀城,他腦子一片空白,有那么一瞬他覺得這個家可能就這么散了,但很快他又鎮(zhèn)定了下來,祁羽死了,那家里最大的就是他了,他得做好善后才行。

接下來的故事就更簡單了,伏喪和消防員、醫(yī)生確認(rèn)好狀況后,得知不幸中的萬幸是整個屋子除了廚房外沒有一個地方起火,以及木希和荀城都沒有受傷。之后伏喪便請了幾天假給祁羽辦喪事。再然后就是祁羽下葬那天,準(zhǔn)備將祁羽的棺槨放進(jìn)墳里的時候,無法承受這個事實的木希頭也不回跑掉了,一跑就是五年,直到今天。

木希緩緩走到廚房邊上,他還是有些害怕,也有些自責(zé),他一直不愿意面對,但是當(dāng)祁羽又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隱隱約約覺得事情好像沒那么簡單,所以要他才跟著回來,既然回來了就不能再害怕下去。

他走進(jìn)廚房里面的格局簡單,墻面是淺色瓷磚,沒有一點油污,臺面看著也干凈,連水龍頭都亮閃閃的。櫥柜的顏色是常見的淺灰,門把手上沒什么使用痕跡,打開柜門,里面的碗碟疊得方方正正,筷子勺子在筒里排得整齊,像是剛擺進(jìn)去沒多久。水槽里空蕩蕩的,連一點水痕都沒有,旁邊的洗潔精瓶子立得筆直,標(biāo)簽都沒怎么磨損。顯然,在那之后伏喪把廚房給翻新了,連布局也換掉了。

“我們走吧。”

伏喪原本想說點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雖然冰浦祭對他自己來講不是外人,但是對這個家來講他是外人,有些話不能當(dāng)著冰浦祭的面前講。

木希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之后跟著伏喪他們一起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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