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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無痕

  • 從前有天道
  • 十八鹿
  • 4083字
  • 2019-04-07 11:30:00

方苞一手拎著那壺酒,留一只手扣了扣鼻屎,無意中瞥見了狗那把被草衣蓋住的樸刀,問道:

“你是十三塢坊派來的吧?混哪個堂口的?”

狗也是好說話,直接回答道:

“十三塢坊,狗。”

方苞聞言之后嘿嘿一笑,彈開了手中的鼻屎:

“怎么選了這么個堂口?”

狗又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語氣有些悲憤:

“當時我沒得選……”

“這點我也是深有體會啊……”

方苞又提起酒壺灌了一口,打了個嗝兒,眼神變得有些飄忽,口中絮絮叨叨:

“當年我可是最早跟著武叔的一批人啊,結果呢?”

“那什么狗屁魚二排給肖云華我也就忍了,好歹那小子身手是要比我好上一些,當初來那會兒靠著一張臉還賺了不少美女眼光,結果就會天天摟著根棒子玩,真是浪費啊……他娘的……”

“這也就算了,但是就連高拱那貨也也能排到我前面去,臭老頭天天憋不出一個屁來,就這么硬是給了我排了一個什么魚四,幸虧這些年沒少去他那兒蹭吃蹭喝,也算是補回來了。”

“要我說這魚四還不如青竹的魚五呢——魚都死了,還整個屁啊……”

此時狗已經知道方苞口中的葉青竹便是十三塢坊的羊了,于是也不顯得多吃驚,而且他覺得這樣聽下去說不定眼前這個醉鬼還可能說出其他一些魚龍幫的機密來……

想到這里,狗又摸了摸腰間的刀,感受到手中傳來的陣陣涼意,心中有些感慨。

狗看著不遠處想起什么說什么、有一句沒一句的方苞,他有些明白為什么高拱不愿意親自對付這個方苞了。

方苞卻是越說越興奮,干脆在這大雨中坐了下來,手舞足蹈的樣子讓狗都有些擔心方苞手中的酒會不會灑出來。

“你說你們著什么急嘛?武叔頭發都白成那樣了,早年還受過傷,你說說看這老頭還能有幾年活頭?”

“魚龍幫和十三塢坊又是差不讀,基本是都是你們幫主和武叔的說一不二地盤,他老人家一死,那就是大難臨頭各自飛,魚龍幫不就散了嘛,這些年的基業還不都是你們十三塢坊的?”

“你別看那肖云華是什么魚二,他也就聽武叔的吩咐,雖然明面上算得上是二把手,但魚龍幫也沒人聽他的命令。”

“——武叔要是不在,他肖云華再厲害又有個屁用?我方苞又不聽他的,小葉怕是跑的比我都快,高拱更是……”

狗見如果自己不阻攔,方苞真要說個沒完沒了,見勢趕緊插嘴道:

“高拱其實是龍,是魚龍幫的臥底,是十三塢舫的龍……”

“屁話。”

方苞被打斷了,顯得有些不高興,用右手拍了拍濕漉漉的石板地,濺起了不少水珠

“我知道。”

方苞沒顯得多吃驚,但是狗確實是驚得不輕,他看的出方苞雖然喝的不少,但腦子還是很清楚,也不會是那種會在這種事情上打屁撐臉面的人。

“你知道?”

“武叔說的沒錯,我腦子是不好使,但又不是傻,高拱就差沒把我拉到燕雙飛面前入伙了。”燕雙飛像看傻子一樣地看著目瞪口呆的狗,

“我當然知道。”

狗腦子空白了幾秒鐘,過了許久才說道:

“那你怎么不先告訴武琛?怎么不先出手?”

“哦,這件事兒武叔也是知道的。”

方苞越發覺得這個狗像是個傻子了。

“你是不是傻,干脆改去豬堂算了,看著還挺機靈一小伙子……”

狗其實沒比方苞小多少,但此刻他決定先把輩分這事兒揭過去:

“可是十三塢坊先對你們出手了,龍也一定……”

方苞沒等狗把話說完,就直接打斷道:

“他是我兄弟,我怎么能先對他出手?”

“可是高拱他……”

“那是他的事兒,是十三塢坊的事兒,這是我的事兒,各說各的,摻和不到一起的,起碼我方苞是不會先出手的。”

“不過今天站在這里的是你而不是方苞,就已經代表了方苞的態度和選擇了。”

“還行,就這么著吧。”

方苞又猛灌了一口,雨水和著酒從他脖子上流了下來。

對面的狗早已經沉默了下來,不知道該對面前的這個人說些什么。

過了一會兒,方苞又開口了:

“我聽說那燕雙飛是個聰明人是吧?”

狗依舊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繼續沉默。

方苞也不覺得沒趣,自問自答道:

“我最討厭聰明人了,明明這么簡單的事兒,偏要把搞得這么復雜。”

“再說了,你跟不怕死的人搞心眼,不是找死么?”

方苞終于是把那壺酒喝完了,今夜里第一次正眼看了看狗,語氣中透露出一絲坦然:

“你這人其實還挺不錯的,要是早些認識,說不定還能一起喝酒。”

狗默然。

“那我去找武叔,你看行不?”

方苞站起身來,提了提已經濕透的褲子。

狗還是不說話,只是上前一步,擋住了去路。

“所以我說,”

方苞摟了摟頭發,倒也不以為然,仍是沒有停下腳步:

“你們這是自尋死路。”

…………

“你是打不贏我的。”

“我今天來不是要贏你的。”

樹上的猴臉上圍著一絲黑紗,看不清面容,語氣冰冷地說道:

“知道你也贏不了我,就夠了。”

葉青竹看著猴從樹上一躍而下,緩緩抽出了短劍,心中默默推演著現下的局勢。

——青蒼城中不乏有關十三塢坊的傳言,以供作城中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笑料。其中有些是對的,也有不少傳言根本就是不著邊際。

譬如,除開眾說紛紜、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龍之外,四大主戰堂里面,虎的確是實力最強,性格兇殘;狗也是如傳言中一樣,“好狗不擋道,吠犬不咬人,”狗不算是什么好狗,更是不太愛說話,因此也是辦事最為牢靠的一個;

牛韌性極佳,耐力過人,善于打持久戰;而猴極少露面,但出手極為干凈,甚至少有人知道,那寬大的袍子之下,掩蓋的是一個女子的身形。

沒錯,猴是個女人,跟葉青竹一樣。

事實上,除了葉青竹這個羊以外,十三塢坊便只有猴這一位女堂主,而且更難能可貴的是,猴,可是四大主戰堂之一。

雖然這次只有四位堂主和龍出戰征討魚龍幫,但在平日里,十三塢坊身為這青蒼城這拒北第一城的地下地下第一幫派,手下近千號人能夠做到各司其職、互不混淆生出是非,全靠的是燕雙飛早年間制定下的嚴格分明的規章制度。

——十二位堂主都是燕雙飛身邊最得力的幫手,除了要有虎這樣所向無敵的打手,更要有豬、蛇這樣的能人來管理幫派的日常運營,上下分明,井然有序;

這點倒是和魚龍幫截然不同,在魚龍幫,更多靠的是人情關系,和武叔這個人的個人魅力和領導力,就不說高拱這個臥底和平時不好露面的葉青竹,就但看肖云華和方苞,這兩個人哪個都算不上一個合格的領袖,而且要是方苞這散漫的脾氣,要是擱到十三塢坊,哪怕燕雙飛再好脾氣愛惜人才,也遲早得親手把方苞給劈了。

不過在有一點,兩派倒是有些類似,那便是全派都是緊緊圍繞著兩位幫主運轉。

——魚龍幫沒了武琛,便會下方苞說的那樣,瞬間分崩離析;

而十三塢坊沒了燕雙飛,也同樣沒人壓制得住那幾個刺頭,也是遲早得玩完。

所以燕雙飛早就看的透徹了,根本就沒必要去和魚龍幫硬碰硬,無論是哪邊,只要能在

這場王將對決中勝出,便是最終的贏家。

何況燕雙飛自認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哪怕是輸,他也認了。

燕雙飛從來都是一個賭徒,他不需要百分百的勝率,他也知道根本就不存在必勝這一說。

——只要回報大于風險,他燕雙飛就敢走這一遭;

燕雙飛玩得起,而且一直以來,他還玩得贏。

……

但是大多數人都是沒有這種覺悟的。

還有一部分有,但是大概率死在了路上——這種例子簡直不要太多。

所以說,當葉青竹看到來人是猴的時候,心情難免有些復雜。

要知道在江湖幫派,尤其是在這民風彪悍的北方,不論是幫派,還是世家大門,都是極少出現女性出來做事干活。

——更何況是一個女堂主,一個干的是臟活累活,吃力不討好的戰堂堂主。

或許,偶爾會出現有些管賬、負責經營的個別女性,但是十三塢坊四個戰堂,堂中哪一個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要壓制住這一幫人,光靠一些小聰明和所謂的懷柔手段是不行的,而是要有比明面上多得多的真本事、硬實力。

所以說,在這十三塢坊內,除了高拱這條獨龍潛伏在魚龍幫之內,可以說虎、牛、猴、狗四位堂主,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而猴一介女子,能在眾人之中脫穎而出,當上猴堂堂主的位置,更是顯得難能可貴,說明了不少問題。

單是相貌來說,猴便是不遜于一般男性,哪怕是在這普遍人高馬大的北方。

相比于身材嬌小的葉青竹,猴則更像是一個戰士。

——粗眉細眼,身材高挑,肩寬臂長,生得一副習武之人的骨架身材,而寬大長袍之下藏匿著的短錘,更是說明了這位女戰士的粗獷。

葉青竹之前沒有說假話,根據她在十三塢坊待了這么多年得到的消息,猴的境界實力應該是和自己不相上下,所以葉青竹才會說出那句“你是打不贏我的。”

但也正因為如此,猴心里也明白,所以才會回道:

“知道你也贏不了我,就夠了。”

兩人雖然實力相差無幾,但是作戰風格卻是截然不同。

葉青竹向來是能不動手便不動手的性子,她更喜歡利用已有的情況、局勢、情報等等一切因素,轉化為這場戰斗中的有利條件。

此刻,葉青竹雖然嘴上跟猴說著沒營養的話,腦中卻是飛快地分析著目前的局勢,想著有沒有辦法先把猴給支開,讓自己先趕到武叔身邊,再考慮下一步的對策。

但是葉青竹在十三塢坊待了兩年,搜集了無數情報消息,此刻葉青竹也是越想越明白

——既然燕雙飛派猴來對付自己,便不會想不到自己的這點小算盤。

確實,同樣身為女人,葉青竹或許能夠體會猴的感受。

能走到這一步,她們不僅對身邊的人殘忍,對自己其實更加殘忍。

這世界本就是男子的天下,向來容不得女子插嘴,想要與他們平起平坐,便要付出更多代價。

猴本就不善言語,自然也不會跟葉青竹多呈口舌之快,而且她也漸漸猜到了葉青竹是在拖延時間,考慮對策,于是更不再跟葉青竹多廢話。

只見猴雙手青筋暴起,掄起短錘,渾身實力爆發開來。

葉青竹見猴作勢要攻上來,瞇了瞇眼,卻是看向手中的短劍。

這把劍,是武叔第一次見到她,便送給她防身用的。

那時候應該是武叔第一次入城吧?

那時候武叔還不像現在這么蒼老,但是頭發卻是和現在一樣的白;身后背著一把劍,估計是這個糟老頭唯一的家當。

葉青竹跟了武叔最久,知道的也最多。

她大概知道武叔當年是從豫州吳家走出的外姓弟子

——既然是從與青陽齊名的劍家,吳家出來的弟子,武叔自然是會使劍的,不過葉青竹卻是沒見過武叔用劍,甚至沒見過武叔碰劍。

有一次葉青竹問起,武叔也只是說道自己不配用劍。

葉青竹知道其中一定藏有故事,但是她感到武叔不愿提起,便也不再多問,將此事埋在心中。

此刻葉青竹又一次打量武叔送給她的這把短劍。

短劍劍刃長約一尺五寸,劍柄上簡單纏了幾圈紅布,中間銜接部分的劍格顯得很普通,只是上面歪歪曲曲地刻了“無痕”二字。

葉青竹曾無數次地在夜間舞劍,幻想著這把劍的故事,但是今天此刻,她顯然沒有閑情逸致再去想那些了。

對于這場戰斗,葉青竹有不能輸的理由。

武叔,再等我一下。葉青竹在心中默默念道,提起了那柄無痕劍。

短劍對鐵錘,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就這樣撞在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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