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落在我身邊，閉著眼，眉間一點朱砂印，周身的金光在夜色中有些渾濁。

看到我在看他，他也睜開眼看向我，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如春風撫雪，雨落大地。

只是他略微有些不同，他的是一只眼瞳近乎透明的金色，而另一只眼則是魄人的幽黑。

“小僧無垢，見過施主。”他向我微微彎腰。

“江……云辭。”我也還他一禮。

“龍族竟然姓江嗎？”他又笑了起來，笑容邪魅。

“我.....”

“施主不必多想，也只不過一個稱謂罷了。”

他站在我身前，竟比我還矮半頭，要知道化形時我便是個孩童模樣，現在已經有了少年人影子。

他的聲音也是奶奶的童音，只是他語氣中的婆娑怎么也不能與他的外表重合。

“你....怎么會在塔里的？”我疑惑，對眼前的沙彌很是好奇。

“為了穩固陣眼，也為了壓制小僧。”他抬頭看我，左眼中的黑氣微不可查的動蕩了一下。

“那么我父君.....”

“嗯，龍施主與小僧互相壓制，可惜很顯然又是小僧贏了。”

“這么說我父君的墜亡與你也有關系！”幡然醒悟，不可置信的瞪著眼前的沙彌。

“不，是龍施主自己造的孽太深，不過小僧已經把龍施主強行送入輪回，能不能完整的投胎就要看造化還給不給龍施主這個機會了。”他聲音很平淡，似有點點梵音，能安撫人心。

“你是什么人？！那么短的時間居然能把人送入輪回？！”我驚詫，早先便聽白畢之說過轉生輪回之事，只是他所說的除了冥界的輪回井，天界的輪回命盤，能做到的便都是世間大能，眼前這個沙彌居然能做到送人轉生定不是一般的人物.

“不，這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小施主剛剛看到的只是龍施主留給你的殘念。畢竟龍施主的孽障與小僧沒有多大關系，況且龍施主也曾施恩于人族，便是與小僧有恩，小僧便順手幫了這個忙。”

振延塔斷崖下傳來呼嘯聲。

“天族已經往這邊趕了，此地不得久留。”無垢笑道，兩只眼睛流竄的光被他緩緩壓了下去。

“你都被關了這么久了，出去后你要去哪里？”我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好奇，塵封這么久的人重歸自由，會有好的歸處嗎？

“去黃泉界找師姐。”他望著我笑，許是許久未與人對話，他十分有耐心的回答著我。

“還有女和尚？”我更加疑惑，對這個小僧更加好奇。

“……我師姐自然不是小僧這般裝束。”他扭頭看我，輕笑，一直眼里閃過回憶的暖流。

“你不是和尚？”我繼續疑惑的看他，難道他只是個光頭？

“師姐名喚不腐，是黃泉的司主。”他似笑非笑的帶開了我的話題。

“然后呢？”我心中默默的思量著這兩個名字，不腐，無垢。

“轉世投胎。”他繼續笑。

“大老遠去黃泉界就為了方便投胎？”我繼續疑惑。

“小僧曾與家師有約，入夠百次輪回，化去魔性方能與她再會，小僧自然有直接進入輪回的法子，只是數萬年不見，不知道師姐是否安康，甚是牽掛。”

“魔性？！”我看著他周身環繞的渾濁的金光，原來是魔性，我還以為是被周圍染得，忽而想起，望向他深色的眸子，眸子已無他剛睜開時的漆黑，而是散發著一種紫色的幽靜。

察覺到我在看他的眼睛，他也看向我，毫不在意的笑笑。

“由于每次進入輪回由于方式不當再加上有魔性阻撓，命格總是有些殘缺。不過命格缺失也好，死亡的快些就能快些進入下一個輪回。”

“我聽你剛剛說你都被關幾萬年了，怎么突然著急了？”我心中驚秫的同時也越發奇怪。

“家師就要醒了，我自然要快些去赴她的約。”他的笑容變得如癡如醉，好似他的追尋向往都是與他師尊的約定。

只是他即使是笑著的，他深色的眼眸也看不出絲毫笑意，冷的要命，而淺色的眼眸卻滿是純真憧憬。

忽而他笑容一僵“結界的守衛隊來了，你先走吧。”他笑道“小僧許久不曾與人說話，激動了些。”

就在我剛想與他告個別時他好像又想起什么，從脖子上的掛珠摘下了一顆珠子遞于我。

“跟小施主相逢即是有緣，小僧即是承了施主父尊的恩德，便是要還于小施主的，此念珠為小僧掛珠的記子留，此便曾與小施主吧。”

也不等我道謝，他抬手捏了個絕，我便被背后巨大的吸力深深的吸附進去，視角撇過的最后的畫面是他唇角掛著的似笑非笑與背過身去頭頂金紅色的“卐”。

意識消失前里聽到他在低低念叨。

“萬事有因果，一切皆在我，眾生萬相皆無相，成魔成佛皆是我。”

“記住，這世間發生的所有事，沒有偶然，只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