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琢磨，蘇秀芬暫且作罷了。

還是等到晚上寧建民回來，兩人一塊商量。家里拿主意的，總歸還是他。

灶房里傳來噼里啪啦的火星子聲，濃煙從煙囪里滾滾冒出，染得天邊斜陽灰紅分明。

蘇阮起身，出去走走。

鎮上這會兒子人稀少，都早早關門，做自己的事。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沒多久就到了小鎮外的一片蘆葦蕩。一簇簇地長在灌溉溝渠旁，河堤沼澤處。正值花期，風一吹，都散了。

坐在蘆葦旁，她扯了一根草，劃著水面，漾起波紋。

阿祥嫂來干什么的，她大概也能猜到，畢竟，她已經是第三個來小姑這做說客的了。前幾個沒成，那是因為和家里關系不大熟。

讀書，她確實不行，可要早早嫁人，她還不想。

之前一個初中同學，畢業后就和人搞在一起，結婚后，才十五歲，孩子都有了。上回見她，還是在城頭一個水泥廠，背上捆個娃，皮膚已變得粗糙黑黃，渾身都是泥。

孩子一哭，她沒折，只能哄，哄不了，就開罵。而她丈夫呢，聽說在家睡懶覺，不帶孩子不工作，玩心重。

這么早就結婚，她還是個孩子，卻還要拖個娃，她說她后悔了，卻也沒法再改變了。

蘇阮劃著水，心情低落。

她不想變成那樣，以后過得悲慘，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但是，對于這個家，她更多的，又是愧疚……

“哈哈哈！好大一條魚！”

“快快快，扔進去！”

正出神，爽朗的聲音穿透蘆葦傳來。

蘇阮起身，懷里突然砸來一個東西，驚得她一下抱住，坐了回去。

魚？

“喂！”

“你誰啊？”

小船靠岸，一個少年郎拿船槳跺了跺板子，意氣風發地叉著腰。

手里摸著一股滑膩，蘇阮抱著一條白鰱魚，抬頭看，不知所措。

船上下來兩個人，都是男生，挽著褲腿，一人提了一個桶，魚腥味撲面而來。

“哦，我認得你。”

為首那個男生，放下褲腿，光著腳板。看見她的臉，一下子想起來了。

“這么晚了，你來這兒干嘛？”

蘇阮不認識他們，也不打算說話。將魚還給他們，準備回去。

“正好一起啊，來，幫個忙，給哥提下桶。這些魚，日了狗了，忒重。”男生毫不見外，將手里的桶塞給她，推攘著兩人上路。

蘇阮皺眉，看著桶里活蹦亂跳的魚，還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這個人。

“生哥，今天收獲不小啊，多虧了你爺爺做的船。”黑發寸頭男生提了兩個桶，將魚分了兩邊，保持平衡，“下個星期咱干啥啊？”

這人皮膚微黑，臉頰泛紅，樂呵得個像兩百斤的胖子。

“你家后坡，不是有塊地嗎？咱烤番薯洋芋去。”男生吹著口哨，提了個桶，還拿了幾個蛇皮編織口袋。

“生哥，你爸又沒回啊？家長會你給他說了沒？”

“沒，跟他說頂個鳥用，去了還不是我挨罵？”

“也是哈……”

聽著兩個人聊天，蘇阮沒插話。跟著兩個人，到了一處土房子外。

土房歪歪斜斜，泥土干燥大裂，大門也破敗不堪。若不是男生上前敲門，她也不信這里面還住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