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秀芬砍苕藤的刀頓住，直起身來。

“芬娘，你想想啊，嫂子什么時候害過你？以前你和建民在一塊兒，還不是我撮合的？”

阿祥嫂逮住她手，晃了晃。

“要不是我，你娘可是非要把你嫁給隔壁村的老劉不可。哪還有今天你們小倆口的日子？”

當年，蘇秀芬和寧建民兩人一塊在生產部隊工作，情投意合，可家里老娘收了隔壁村劉大海不少彩禮，要將閨女嫁過去。

要不是從小就玩得好的阿祥嫂和幾個媒人，恐怕這會兒她就成了寡婦，一個人帶四個孩子，患上肺癆，辛苦得腳不沾地了。

“我愿不愿意都沒啥，主要看阮阮的意思。”

蘇秀芬拿抹布擦著刀，嘆了口氣。

“阿祥嫂，你也曉得，我們家現在的情況。要是我做主將阮阮嫁過去了，以后吃了苦，受了罪，我大哥泉下有知，還不得找我算賬？”

“你顧這干啥？你養她十多年，做個主還要看個死人的意見？你可別忘了，你家建民變成現在這樣，有一半原因是歸誰？”阿祥嫂不樂意了，聲音拔高，“養個豬還知道吃肥了等著被宰，犒勞一大家子嘞，咋了，現在的人還不如一條豬了？”

蘇阮這孩子，隨了她父親，五官端正，樣貌清秀，就是不愛說話。

挺規規矩矩一人，就是不上進，也不愛讀書，在學校里混日子，還不如早點嫁人生孩子帶娃。

“我知道，阿祥嫂你是好心。這樣，我待會兒去探探她意思，要是她沒意見，等建民回來，我就和他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成。”

提起那件事，蘇秀芬心里也不大好受。當年要不是阮阮不懂事，建民的腿也不會瘸。

阮阮這丫頭，讀書確實不行，早點放出去也好，還能掙點錢。左右家里也不大寬裕，省吃儉用，供了書年到大學畢業，撫恤金也花得沒多少了。

捅死幾只螞蟻，蘇阮抬頭，看著阿祥嫂出去。

剛來閬中古城那會兒，天正熱。現在到了九月份，氣溫漸漸低了。

蘇秀芬用簸箕端著宰碎的苕藤葉，要往灶房走。看蘇阮就在門口，動了心思，走到她身旁，將手里的豬食放下。

“阮阮，我有事兒跟你說。”

“小姑。”

蘇阮扔了樹枝，“你說吧。”

習慣了她這樣的態度，蘇秀芬也沒往別處想，模棱兩可過后，這才開口，“阮阮啊，你上了這十幾年的學，感覺學校怎么樣？學起來是不是很吃力，還想繼續念書嗎？”

她對這個侄女還是挺了解，不怎么表達自個兒的心思，面上也看不出來。

剛上學那會兒，這丫頭成績還行，沒上幾年，這學念得就跟望天書似的，不知不解。

考入高中，她也只是踩著最低分數線進去的。跟別人，早就拉開了好大一截。

“我也不知道。”

蘇阮搖頭，很迷茫。

剛搬來閬中幾個月，她對這里還不是很熟。好在小鎮熱鬧，她周末出去還能找份兼職做做。

至于學校，說實在的，她打心底里是有點排斥和抵觸。有時候也在想，她們說的可能是對的。她這樣的女孩，沒多大出息，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游到頂端。

別人是樹，她就是根草。

“那……”見她這樣子，心莫名扯了一下，話到嘴邊，蘇秀芬還是沒能說出口。

畢竟，這是她親侄女。

她再怎么不堪，阿祥嫂說的話再有理，可終歸是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