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還在路上的時候就已經知曉了清河鏢局全軍覆沒的那處山林間竟然出現了一塊被視作禁忌的木牌。木牌上面寫的是羅丞相當年的一首詩，連字跡都有羅丞相的遺風。

初聽到這個消息，黎元就清楚皇都此時必定平靜萬分，只待一場血雨腥風。前路漫漫，不需懷疑，黎元并沒有停下回京述職的腳步。

待到黎元趕到了皇都，即將面見圣上的時候，他心中所想，也不過是距離十日之期已經過了兩日。

“下官拜見陛下。”

“懷陵之事，你可知道？”圣上掃了一眼黎元，并沒有讓他起來的意思。

“屬下在回京述職的路上曾有耳聞，望陛下恕罪。”黎元附身，說的小心翼翼，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圣上一挑眉，丹鳳眼中劃過一種銳利的光芒。“二十三年前，是羅慈，是滿朝文武。二十年后，黎卿一位當時何人？”

黎元聽了圣上的話，微微的張開嘴，到了最后還是合上了嘴。

二十三年前，先帝權柄漸移，圣上涉足朝政。

彼時滿朝文武費盡心思想要先帝廢了圣上，此事到了極致，前朝后宮均有牽扯。圣上借此機會將前朝后宮一并清洗，奠定了今日的基礎。

當年血染長街，白骨累累，當今的朝臣幾個還有膽子做這樣的事？除了那幾位外放的王爺，誰又敢生出不臣之心。

皇家之事向來復雜，陛下行事想來云波詭譎。黎元不敢猜測，也不能猜測。

“罷了，你們終究是你們。”圣上似是嘆息一句，旋即又說道“這天下是朕的天下，這江山，是朕的江山。他日朕去了黃泉之下，這位置也該留給朕選中的后人。朝臣沒有資格，皇室沒有資格，唯有朕有資格。”

黎元聽了圣上的話，只低頭叩拜說道“陛下乃九五之尊，天下共主，江山本該由陛下做主。”

圣上的臉色不曾有過什么變化。她身邊的女尚書捧著一方木盤走到黎元的身邊說道：“黎大人，璇璣天鎮守千機道人于昨日畏罪自殺，不曾有遺言，只余一枚璇璣環戒。眼下璇璣天鎮守之位空缺，千機家族不曾有后人，眼下唯有天機家族武氏后人可擔此重任。”

武氏后人？是武吉。想到此處黎元的臉色驟然間變化，不過短短一瞬間，他的臉色又恢復如常，只抬起頭接過女尚書手中的木盤說道“下官領命，拜謝陛下。”

黎元不清楚圣上對此有多少了解，也不敢妄自揣測，就只好對著圣上說了一聲拜謝，再不敢說其他的話。

圣上見黎元的表現只是嘴角彎起一個冷笑的弧度，隨即又說道“如今不知什么人從何處得來的風聲，前朝生了異心，后宮舊人竟然也起了別樣的心思，想要攪風攪雨。你既然來此，就將此事徹查一番，濯清妖邪。”

“下官謹遵皇命。只是······”黎元應了圣上的話轉眼間面露難色，吞吐著說道“后宮之事，屬下多有不便。”

“此番你與平遙共事，朝堂之事你行，宮闈之事又平遙掌管。”圣上似乎對此不甚關心，竟是只說了這些，就示意黎元退下黎元不知該做何處，只是覺得眼前之事有些意思，也就不再說了。

……

遠山林中有一處水塘，終年水汽氤氳，易橫江甚是喜歡那里。

“父親。”易橫江微微低著頭，沒有多說什么話。他許久不曾見過易臨真，此時竟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易臨真也不曾有什么表現，他仍舊是冷著一張臉，隨即對著面前的人說到：“該做什么想必你是已經知道了。”

易橫江低著頭沒有說什么話。他自然是不在乎眼前之事的。所謂困頓多事別人猜測，不過到底易橫江還是有幾分真心。

易橫江不喜歡這般的事。

“蕭臨仙的兒子在大漠之中。”易橫江忽然又說了一句易橫江攥著雙手，不愿意說話。

想他易橫江何時這般啰嗦過？

易臨真看了易橫江一眼，一挑眉毛心頭有了幾分猜測。

“前車之鑒在眼前，圣上自然不會讓舊事重演，不過這人間癡心妄想的人不少，美夢極多，最不缺的就是這所謂的白日夢。”

易臨真冷哼了一聲，不知道在嘲笑誰。

“這是皇都腳下，江湖是一副模樣，大漠之外江湖又是一副模樣。我這個位置早晚都是你的，有些事，你該知道的。”

“父親，江湖是江湖，廟堂是廟堂，若是分不清楚，哪里來的以武犯禁，以文亂法。”易橫江有些事看的十分固執無他，只是因著此事與葉蓮舟有些關系。

易臨真瞧了易橫江一眼，已是猜出了易橫江的想法。他冷哼了一聲，也不知是因為誰。

“你們不是一路人。既入彼岸天，遠飛俗世人。”彼岸天太冷了，易臨真看的更是十分的通透，這無論如何也是易橫江無法處理的干凈的易橫江還小，不曾見過彼岸天，這也無妨。

“兒子明白，可是眼下，是否太急迫了一些？”易橫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只是覺得眼前之事不該是如此的。

到底該如何易橫江倒是不明白，他只是覺得自己不該如此。

易臨真沒說什么。

只是眼下之事非尋常人可以做到，卻又非是一般人可以解決。他自然是沒什么想法的。

早在十幾年前，他就做了自己該做的。

如今是該他的兒子了。

“你愿意或是不愿意，自然是得以后再說。”易臨真很清楚，他的兒子最終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不過是一些誰也說不清出的事，到底如何還是得好好的處理一下。

他們是彼岸天的鎮守一開始就已經賣與帝王家了。

易橫江想說什么到底還是放棄了。

他們家族世代如此，就是天命不可違，就是從無可以反抗者。

他們之中個人歡喜早就沒了，如此已經是命中所定，再無其他了。

“兒子告退。”易橫江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