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世紀60年代初浙江省精簡城鎮人口問題研究
- 朱玨
- 2字
- 2019-09-06 17:47:59
緒論
一 選題緣起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952年底,在完成國民經濟恢復等任務之后,中共中央提出了過渡時期的總路線。根據總路線的要求,從1953年開始,國家對農業、手工業和資本主義工商業進行社會主義改造。1956年底,三大改造完成,社會主義制度在中國確立。同時,為“逐步實現國家的社會主義工業化”,中共中央確立了“優先發展重工業”的戰略,并于1953年開始實施旨在快速發展國民經濟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到1957年底,各項經濟建設指標都大幅度超額完成,“一五”計劃順利結束。
為了進一步加快工業化的進程,從1957年底開始,中國開始了聲勢浩大的“大躍進”運動。然而,由于忽視了當時的生產力發展水平,一味強調工農業指標的“趕美超英”以及生產關系的公有化程度,“大躍進”運動沒能實現中國經濟的更大“躍進”,相反,從1959年開始到1961年,中國的國民經濟和人民生活出現了嚴重的困難。為了渡過難關,從1961年開始,中央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來扭轉國民經濟的失衡局面,到1965年,國民經濟的困難局面得到了有效緩解。在國民經濟調整過程中,“精簡城鎮人口”即為一項重要的舉措。1961—1963年,短短三年多的時間,全國有兩千多萬城鎮人口被精簡,其中絕大多數被精簡到農村,可謂規模宏大。
對于這一次的精簡工作,毛澤東曾發出這樣的感嘆:“我們的中國人民、我們的廣大干部,好啊!叫做兩千萬人呼之則來,揮之則去!”[1]周恩來對此的評價為:“拆這么多‘廟’,精簡這么多人,這件事情,在中國,沒有哪個政權能夠這樣做,只有我們才有這樣做的群眾基礎。”[2]“精簡城鎮人口”,對于緩解國家財政與糧食等生活必需品供應的壓力,對于實現國民經濟調整的目標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與此同時,精簡工作之所以最終在政策層面取得成功,是社會動員、中國的國家體制、中國的城鄉差異以及民眾的社會心理等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
然而,綜觀當代中國史的研究,對于“精簡城鎮人口”的描述,僅僅停留在把其作為國民經濟調整過程中的一項措施進行論述。時至今日,重新回顧歷史,我們卻發現這段歷史本身的復雜程度以及對于中國社會發展產生的影響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因此,我們有必要重新來認識與審視這一段歷史。
客觀地再現“精簡城鎮人口”這段歷史,并在此基礎上探討其背后所蘊含的深層次問題,是筆者將20世紀60年代初期“精簡城鎮人口”問題作為研究對象的初衷。然而,如果把這一段歷史放在全國范圍內進行考察,無論是在資料的搜集上還是在論述的深度上都存在著相當的困難,往往會陷于泛泛而談。因此,筆者選擇將這一課題具體化為一個區域性的實證研究,既易于獲得更為詳盡的資料,同時也能夠增加課題研究的深度和力度。
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中國進入改革開放時期,學術界的研究氛圍也呈現出日益開放的趨勢。80年代初,關于精簡城鎮人口問題的研究,已有了一些成果,但大多只是對精簡政策本身所作的介紹性論述,且較為簡略,并未進行深入的剖析。90年代中后期以后,部分學者開始從學術研究的角度關注精簡城鎮人口問題,對精簡城鎮人口的原因、過程及結果作了初步的分析與探討。進入21世紀,有學者關注到了某一地區精簡城鎮人口的問題,因而出現了關于這一問題的區域性研究成果。這一研究趨勢表明,關于精簡城鎮人口問題的研究已逐步受到學界的重視。
關于20世紀60年代初期中國城鎮人口的變化,李若建有過初步的測算:1961—1963年中國各省的城鎮人口數都呈減少趨勢,其中四川省減少的人口數最多,為175萬人,浙江在四川、貴州(減少156萬人)之后位居第三位(減少了148萬人);另外,同一時期從城鎮人口在總人口中減少的比重而言,貴州最多,為56.5%,浙江在貴州、青海(55.7%)、寧夏(33.3%)、河北(28.3%)、陜西(27.7%)后位居第六位(為25.2%)。雖然城鎮人口減少的原因包括了建制變化、人口出生與死亡的自然變化等原因,但李若建指出,人口遷移是這一時期城鎮人口變化最主要的原因。[3]可見,作為研究樣本的浙江省在這一時期城鎮人口的減少,無論是城鎮人口減少的數量上還是城鎮人口在總人口中減少的比重上,在全國都處于較高的水平。[4]然而,對于浙江的精簡城鎮人口問題,目前除了一些回憶錄與地方史志的記載之外,并沒有從歷史學角度進行深入的研究。因此,對浙江精簡城鎮人口問題進行專題研究既有其必要性,同時也有其意義。
首先,本課題的研究可以為當代中國史的研究提供新的視角。關于當代中國史研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為“當代史波瀾壯闊、曲折搖曳,與每個人的當下境況關系最為密切,因此最受人們關注。書寫發生在身邊的歷史是歷史學家群體不能逃避的職責”。[5]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至今,中國社會發生了劇烈變革。對中國當代歷史,學界一般劃分為兩個階段,即前30年為“社會主義建設的初步探索”時期,后30多年為“改革開放”時期。而在前30年對社會主義建設的初步探索過程中,可謂“成績偉大,問題不少;經驗豐富,教訓深刻”。[6]因此,更好地研究這一段歷史對于中國未來的發展有著重大的借鑒意義。基于這樣的一種歷史責任,近年來,當代中國史研究尤其是對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前30年歷史的研究日益為學界所重視。在這一領域,除了研究范圍日益拓寬外,研究的視角也發生了顯著變化,從原來單一的黨史、革命史的研究視角開始向多元方向轉變。本課題將有關精簡城鎮人口問題的研究與區域史研究有機結合,盡可能運用第一手檔案史料,既要理清這一運動的發展脈絡,又要呈現區域特征,剖析歷史,通過實證分析,為當代中國史的研究提供典型的個案與翔實的數據,通過典型個案的剖析為當代中國史的研究提供一種新的研究視角,展現重大歷史事件的發展脈絡,使當代中國史的研究趨于客觀、生動與深入。
其次,本課題嘗試為精簡城鎮人口問題的研究提供新的方法。關于精簡城鎮人口問題,從20世紀80年代至今,已有不少的研究成果。但綜觀這些成果,大多在全國范圍內進行概括性研究,可以說這是目前常用的一種研究方法。然而,由于研究范圍的廣闊,這一類的宏觀研究在資料的收集、整理、鑒別以及對于論述層面的把握上都存在著較大的困難,往往容易陷入簡單的定性研究之中,產生從結論到結論的弊端。因此,本課題在兼顧全國精簡工作整體情況的基礎上,將這一問題聚焦于某一區域內進行研究。浙江省相對于全國而言,資料較為集中,對于此問題研究的各個層面也較易把握,而且還可以通過大量的定量分析得出有關結論。因此,將精簡城鎮人口問題放入浙江省進行考察,為這一問題的研究提供了不同于以往宏觀研究的一種新的研究方法,即以更多細致的定量研究代替簡單的定性研究。同時,對于精簡城鎮人口問題的研究,結合政治學與社會學的有關理論方法,探討導致精簡工作在政策層面取得成功的一系列重要因素——社會動員、中國的國家體制、城鄉的差異性、民眾的社會心理等,從而將關于這一問題的研究不斷推向深入。
再次,對于20世紀60年代初浙江省精簡城鎮人口問題本身而言,本課題的研究可以理清與這一課題相關的系列問題。第一,浙江當時被精簡的城鎮人口有92.3萬人,然而事實上,整個精簡工作還涉及被精簡人員的家屬以及雖然參與了精簡工作但最終沒有被精簡的人員等,因此牽涉進精簡工作的人員遠不止這個數字。如此眾多的人員在精簡工作中,經歷了一個什么樣的心路歷程以及怎樣的精簡過程?當浙江大量的城鎮人口被精簡到農村后,他們的生產生活狀況如何,對于原本就人地矛盾突出的浙江農村產生了何等的沖擊?這一時期浙江省的精簡城鎮人口工作呈現出一些什么樣的區域特點?這些問題都還未有專門的研究。因此,浙江省的精簡城鎮人口問題還只是一段模糊的歷史。本課題力圖在翔實的史料基礎上梳理這一段歷史的脈絡。第二,當已經進入城鎮的人們再一次返回農村,是否真如毛澤東所說的“呼之則來,揮之則去”那么簡單,他們的真實想法如何?他們如何評價這一段歷史?第三,20世紀60年代的精簡城鎮人口工作,是一次“政治主導”下的人口遷移活動,浙江被精簡的92.3萬人中,絕大多數都回到了農村,他們對當時農村的農業生產及農村經濟的發展產生了什么樣的影響?同時,精簡工作又留下了什么樣久而未決的歷史遺留問題?搞清楚這些問題,對于我們進一步研究當代浙江社會與經濟的發展也有著實際的意義。
綜上所述,希望通過本課題的研究,從浙江的個案入手,深入剖析20世紀60年代初國民經濟調整時期非常態人口逆向流動的歷史真實,為20世紀60年代初精簡城鎮人口問題的研究提供新的研究視角與研究方法,通過更多更為細致的定量研究,避免對于這一問題的研究陷入從結論到結論的弊端。同時,希望通過對浙江省精簡城鎮人口問題的系統梳理,關注親歷者真實的思想狀況、總結這一工作的特點及其對浙江省產生的影響,從而為更好地推進浙江省的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提供一定的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