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球視角:中國宏觀經濟解析(第五版)
- 于學軍
- 4513字
- 2019-08-30 19:04:01
實踐出真知(代序五)
國內對宏觀經濟形勢的關注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熱烈與重視。去年上半年以前長達六年的國內宏觀緊縮使社會各界感受到了宏觀形勢與政策對其微觀經營、管理甚至投資理財的重要影響,而去年下半年發(fā)生的全球金融危機更是令社會各界從關注國內宏觀轉向了關注國際宏觀。當前各類有關宏觀經濟的分析、評論、論壇、講座真可謂汗牛充棟、比比皆是,其中的見解觀點更是五彩斑斕、芬芳桃李。同一時期看待同一經濟形勢為什么觀點各有千秋甚至大相徑庭,即使在“神秘”的經濟學家們之間也是如此?因為宏觀經濟本身就是云霧繚繞且變幻莫測,非一般之輩能洞察秋毫。
于學軍博士現為江蘇銀監(jiān)局局長,此前長期擔任深圳特區(qū)人民銀行與銀行監(jiān)督管理局的領導職務,與其說是學者,更可能被社會尊為官員。但就是這樣一位學者型官員,近年來單獨發(fā)表和出版了許多宏觀經濟研究成果:《中國經濟改革二十年貨幣和信用周期考察》(2000年)、《金融實踐中的理論思考——特區(qū)、創(chuàng)新、借鑒、形勢》(2002年)、《從漸進到突變:中國改革開放以來貨幣和信用周期考察》(2007年)、《貨幣視角:中國宏觀經濟解讀》(2008年),如今呈現在讀者面前的是他的又一新作。更為重要的是,他在這些研究成果中,提出了對中國宏觀經濟分析與判斷的一系列獨到見解,其觀點不僅引起了較大的社會反響,而且許多也被今天的現實所證明是正確的。
一
針對2003年以來的國內經濟過熱,中國人民銀行從當年9月起就通過調高法定存款準備金率以防止通貨膨脹,隨后的幾年時間中更是頻繁地上調存款準備金率與利率,以期通過抑制包括房地產投資在內的固定資產投資膨脹來給宏觀經濟降溫。然而,實際的調控結果是,央行年年緊縮但仍改變不了國內貨幣供給過多與流動性過剩,導致2007年國內通貨膨脹率與股價、房地產等資產價格創(chuàng)近些年新高。于學軍在《一切歸結為匯率》(2005.3)、《凈出口:上半年中國經濟高增長的主要動力》(2005.8)、《根源:美元主導下的貨幣膨脹》(2006.8)、《對我國宏觀經濟形勢的幾個認識問題》(2007.9)等發(fā)表的系列論文中系統(tǒng)地闡述并通過詳盡的實證數據論證了他諸多的獨特見解:“凈出口是本輪經濟過熱增長的源頭,而固定資產投資規(guī)模膨脹只是一個表象”,“固定資產投資是由凈出口拉動的”,“我國宏觀經濟調控的癥結并不是固定資產投資本身,而是由出口及其順差的巨額增加帶動的”;“為何凈出口會離奇地迅猛巨額擴大呢?這實質上就不完全是個貿易問題了,而是一個貨幣即匯率問題”;“流動性過剩由外匯儲備巨額增加形成,而其國際大背景則是美元的過濫發(fā)行”,“資產泡沫與流動性過剩是相互聯系并相互組成的一對孿生姐妹”,“本輪經濟過熱增長中出現了資產泡沫型通貨膨脹”。綜合他的觀點,人們就能對上一輪經濟過熱形成完整清晰的詮釋:美元泛濫發(fā)行和人民幣估值過低——凈出口巨額增加與國際熱錢流入——外匯儲備巨額增加引起流動性過剩——固定資產投資膨脹,引發(fā)通貨膨脹與資產泡沫——經濟過熱。因此,他提出宏觀調控要對癥下藥,從取消出口退稅與廢除結售匯制度入手。
毋庸置疑,這樣的剖析,猶如庖丁解牛,層層遞進,得心應手,為我們認識紛繁的世界經濟撥開迷霧,令人有茅塞頓開的感覺。
二
針對連續(xù)多年的宏觀調控導致2008年上半年出現通貨膨脹率上升與經濟增長速度下滑并存,不少專家學者還在考慮如何采取進一步的從緊貨幣政策以控制通貨膨脹的時候,于學軍在5月20日刊登在《銀行監(jiān)管調研》內刊上的文章《宏觀調控政策效用顯現準確把握調控力度 改善調控方式至關重要》中指出:“由于國際經濟、金融環(huán)境的急劇變化,由于宏觀調控的疊加效應以及調控方式的改變,我國宏觀經濟形勢正在或已經發(fā)生方向性的改變。在這種情況下,亟須我們仔細觀察和把握這種趨勢,冷靜地加以思考和分析,及時地做出準確的判斷和反應,靈活地進行有效的調整和調控”;并認為“國際經濟、金融環(huán)境忽然發(fā)生變化所引起的收縮效應”、“宏觀調控方式的改變、調控的累加效應”、“通貨膨脹對宏觀調控的收縮效應”三個因素使“我國實行多年的宏觀調控政策開始產生明顯效果”,同時他還判斷“勞動密集型出口企業(yè)承受成本上升的能力已近臨界點,宏觀調控力度也走到邊緣”,“本輪美元貶值周期也許已經結束,作為貿易結算的貨幣功能,人民幣已無多大升值空間,或可告一段落”,因而建議“在此時期,如果仍然一味地繼續(xù)加大宏觀調控力度,那么就有可能形成調控過度的局面,從而對國民經濟發(fā)展造成巨大損害”。
于學軍在上文中還進一步分析了本輪通貨膨脹的性質,指出“當前我國發(fā)生的明顯通貨膨脹,與改革開放以來歷次發(fā)生的通脹有本源性區(qū)別”,“本輪發(fā)生的通貨膨脹卻不是我國自身主動過多投放人民幣基礎貨幣造成,而是由于中央銀行被動吸收過多的外匯資金從而導致人民幣過多投放使然,因此本輪通貨膨脹的發(fā)生,其本源并不在人民幣,而是背后的美元泛濫。這就決定了本輪通貨膨脹在本質上是一種外生性通貨膨脹”;因而提出“在治理中應采取與以前不同的對策”:“本輪通貨膨脹的發(fā)生是由美元泛濫造成的,具有深刻的國際大背景,并不是哪個國家的一國事務,因此單靠我國自己的力量、手段、政策難以奏效”;“原因是引發(fā)通脹的貨幣本源并不在中國及人民幣,而是美國及美元。因此,控制通脹的政策手段并不完全掌握在中國央行的手中,而在美聯儲。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不分青紅皂白地一味要求央行用貨幣政策強行控制通貨膨脹,那將是力所不能及的,甚至是選錯了方向,用錯了工具”;而應該以“財政政策為主,貨幣政策為輔”。實行以財政政策為主的治理措施,具體包括增加財政物價補貼性支出、減稅、調高個人所得稅起征點、征收壟斷行業(yè)國有企業(yè)的壟斷利潤,等等。
這些觀點在當時也引來一些爭議,有學者撰文批駁,認為不能放松宏觀調控力度,更不能用財政手段解決通貨膨脹問題等。但今天看來,他的這些觀點大都得到了隨后實踐的驗證。對宏觀形勢的判斷與政策效果的分析如此有遠見,正是反映了于學軍看問題的敏銳與睿智。
三
當去年9月美國次貸危機引發(fā)全球金融危機使中國經濟加速下滑之時,今年6月又看到了于學軍的新作《以防御性策略應對全球金融危機》。他首先通過分析認為“這場全球金融危機確實可以從多個方面、視角去解釋,但根本原因則可認定為:現行以美元為中心的國際貨幣金融體系的確存在著系統(tǒng)的不合理性,而華爾街及人性的貪婪又從中發(fā)揮了重要的核心作用”,進而認為全球經濟何時才能復蘇重振應該需要一個較長過程,“因為原來坍塌的那座虛幻的金融大廈,是在多個參與主體、多個環(huán)節(jié)、多個層次共同作用下形成的結果,是非常復雜和完善的一個結構體系;并且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其形成過程經歷過長期孕育、生成和發(fā)展的諸多階段。現在這個復雜而虛幻的結構體系徹底破滅了,若重新恢復并不可一蹴而就,仍需要有多個主體共同參與、生成、發(fā)揮作用,形成一個新的結構體系”,“基于以上理解,我認為本次金融危機對經濟的影響可能遠超過我們原來的預測,甚至是長期的、深遠的,或許5年都難以恢復到危機爆發(fā)前的經濟增長水平”。既是如此,“我國自去年四季度以來出現的經濟增長困局,關鍵原因即是外貿出口受挫,從而使中國產能過剩,繼‘去庫存化’之后又面臨著‘去產能化’;而外貿出口下降皆因美歐等主要終極消費市場遭受金融危機的巨大沖擊所致。因此在短期之內,只要外貿形勢得不到徹底好轉,中國經濟增長困局便難以根本改變,‘去產能化’仍需假以時日”。
面對危機可能造成中國經濟難以一時好轉,現階段我們需要制定怎樣的政策?于學軍認為,一是“冷靜分析國際市場對我國經濟造成的沖擊,科學確定我國的經濟增長目標”;二是“制定人民幣與‘一籃子’貨幣掛鉤的匯率制度,并確保人民幣真實市場匯率水平的大體均衡”;三是“制定長期穩(wěn)定的房地產市場政策”;四是“長期著眼,將我國外向型經濟增長模式轉變成為以內需為主、外需并重的經濟增長模式”。
危機面前,于學軍表現出一個專業(yè)學者的冷靜,主張以防御性策略來應對全球金融危機,不必單方面追求經濟增長的高指標,眼前應將“保民生”放在突出位置,而長遠需要尋求改變經濟增長模式即突破外向型經濟增長模式的局限,形成以內需為主或內外需并重的經濟增長新模式。這是一個有責任心的學者經過深思之后貢獻的又一政策建議,應當引起政府相關部門的高度重視。我們相信并期待這一正確的建議能夠在政府的政策中得到有效的體現!
四
于學軍對紛繁復雜的宏觀經濟之所以能有如此的真知灼見,能取得今天令人欣喜的成就,我認為從他身上至少可以提煉出三處難能可貴的研究風范。
第一,長期堅持觀察、思考、分析、研究宏觀經濟問題,持之以恒,幾十年如一日。宏觀經濟之高深、復雜,非信手拈來拍腦袋就能侃侃而談、指點迷津的。于學軍作為一個官員,不為各種名利所誘惑,不為繁忙的工作所難倒,20多年來樂此不疲,全身心地傾注于中國宏觀經濟的思考與研究。開始時也許全憑著一種個人的興趣,他除了喜歡打乒乓球外,最大的愛好莫過于研究與談論宏觀經濟形勢,到如今他仍孜孜不倦地潛心研究宏觀經濟,恐怕要說是他有著一個學者的高度責任心與使命感。他曾在博士論文《中國經濟改革二十年貨幣和信用周期考察》后記中承諾,每五年根據新的經濟金融發(fā)展狀況以及自己的研究所得,出一個修訂本。五年后的著作《從漸進到突變:中國改革開放以來貨幣和信用周期考察》便是他實現的諾言。正是有這樣一種責任心與使命感,經過長時期的觀察與思考,練就了他今天令人欽佩的洞察力與判斷經驗。
第二,視角開闊而又獨特,始終以全球化、國際化的寬闊視野考慮與分析中國經濟問題,但又堅持從貨幣視角洞察紛繁復雜的經濟問題。在今天全球經濟一體化,特別是中國經濟已融入世界一體化的背景下,從全球觀的角度觀察中國任何問題,本是應有的正確角度,許多人也都能想到,但真到了觀察和分析問題之時,又往往置于不顧,拋之腦后。對于這一點,于學軍始終能立足于全球宏觀的高度把脈中國經濟問題。而且,與許多經濟學家不同的是,他還緊緊抓住金融是經濟的核心,貨幣又是金融的基礎,在國內較早開創(chuàng)了從貨幣視角思考與觀察中國經濟問題的先河并始終堅持不懈。正是這種開闊的視野,獨特的視角,才使他提出了諸多獨到而又犀利的見解,同時也為人們解開宏觀經濟種種之謎提供了一把“金鑰匙”。
第三,從實踐中來,到現實中去。于學軍的許多獨到見解,得益于他從長期實踐中積累的豐富經驗,得益于他源于對現實經濟的理性思考。理論聯系實際,理論與實踐相結合,誰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古往今來,又有多少經濟學家真能這樣去做呢?在經濟研究中擺弄理論模型、玩弄拗口文字,結果離現實經濟卻越來越遠。這是當今經濟學之悲哀。于學軍身為經濟學博士,在他著作中從未有深奧模型,但是他能通過優(yōu)美的語言,淺顯清晰的數據,剖析經濟問題入木三分,解開經濟謎團通俗易懂,實現經濟學原理與現實經濟的完美結合。閱讀他的著作,始終讓人感到是一種享受,這才是奉獻給讀者最好的禮物。
當然,我并不認為,于學軍今天對宏觀經濟的研究已盡善盡美,更何況經濟形勢本身就難以捉摸。但我堅信,如果我們能夠像于學軍那樣,堅持不懈,將興趣愛好與責任感統(tǒng)一起來,堅持全球貨幣分析視角與中國現實經濟相結合,再深奧的中國經濟問題也能迎刃而解。
王維安
2009年秋于杭州西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