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學生就業難本質探源:擴招后中國大學生就業和工資調整檢驗研究
- 袁暉光
- 2946字
- 2019-09-21 03:54:31
第三節 大學生就業難衡量指標
基于有效統計數據進行數理分析和計量檢驗是從學術和政策評價角度得出客觀可信結論的重要手段,是客觀描述高校擴招后中國大學生勞動力市場真實現況必不可少的文獻基礎。盡管關于大學生一次就業率的相關統計研究文獻很多,但是基于統計數據所作的進一步數理分析和計量檢驗研究卻并不多。包含了一切影響因素的統計結果只能描述直觀感受,遠不足以提供科學分析和評價的依據。高校擴招十余年后中國大學生就業市場發生的變化和調整至今仍是個黑箱,仍舊是直觀經驗多于檢驗研究,主觀論斷多于客觀描述。數理和計量研究匱乏的原因并非在于相關研究方法不重要,根本原因在于缺乏統計口徑大體一致的反映年度變化的數據庫的支撐。近幾年,美國卡萊羅納人口中心搜集的中國健康營養家庭調查人口數據(CHNS)向國內免費開放,國內其他相關基礎性問卷調查也在不斷展開和積累,這些基于微觀人口教育、收入及其他自然情況的調查統計為進一步的數理和計量檢驗研究提供了基礎。
對于就業狀況是好還是壞、是難還是易,至少可以找到四個在文獻中被廣泛使用的衡量指標:工資、就業率和失業率、失業時間長短(工作搜尋匹配所需時間)以及過度教育是否存在。前三個是典型的經濟學概念,后一個則是借鑒了教育經濟學和社會學研究而提出的概念。現分別加以闡述。
一 工資
工資是對勞動者就業狀況進行考察時無法回避的重要考察指標。通常使用的指標包括起薪、平均實際工資的絕對值。但這兩項指標均有其不足之處。
一是平均工資指標只能反映總量的概念,無法反映個體差異。某一年的平均工資升高,無法有說服力地說明當年的就業水平好于初始年份,這就如同永遠無法將同時裝有頂級蘋果和爛蘋果的果籃和裝有普通蘋果的果籃相比較,盡管平均而言,二者并無差別。與總量和平均相比,我們更想知道的是在條件基本相同的情況下工資水平的年度變化。
二是大學生就業起薪有可能會使人們高估大學生就業難問題的嚴重程度。起薪衡量的是市場的靜態初始水平。根據勞動經濟學理論,由于缺乏工作經驗,大學生就業起薪與非大學生勞動力相比并無優勢,甚至會低于非大學生勞動力,但其動態調整和增長速度很快,會在某一個拐點超過非大學生勞動力。因此,大學畢業生起薪無法客觀地反映高等教育的真實收益以及大學生就業難問題的真實狀況。
三是起薪和平均實際工資的絕對變化只能片面地反映大學生勞動力就業狀況的局部而非全部。單純地考察大學生勞動力收入的增加,不與其他勞動力進行比較,有可能低估和掩蓋大學生就業難問題的嚴重程度。從我國經濟快速發展的現實來看,很容易觀察到絕對收入的持續增長,從而得出有關大學生就業問題的樂觀結果。為此有必要以非大學生勞動力為參照來客觀地考察收入的增長速度,例如,用教育收益率來考察相對工資的變化趨勢,如果相對工資下降,則表明大學生勞動力與非大學生勞動力相比,工資增長速度緩慢,教育收益率下降。
二 就業率和失業率
就業率和失業率是考察就業狀況的另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要指標。就業率和失業率是一個硬幣的正反兩面。在新古典條件下的勞動力市場上,本來是不會存在失業的,只要價格是靈活的,那么最終失業率恒為零。但現實經濟并不完全滿足新古典假設。因為工資總是有限彈性的,甚至在極端情況下有可能完全缺乏彈性,因此失業總是存在的。價格調整越靈活,失業越少,勞動者的就業狀況就會變好一些;價格調整越不靈活,失業越高,勞動者的就業狀況就會變差一些。最常用的參考統計指標是大學生的初次就業率統計。但是與平均工資一樣,無論統計方法如何科學,初次就業仍然無法反映個體差異。我們更想知道的是,在其他條件基本相同的情況下,大學生就業概率在擴招后的幾年中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因此,后面的研究將使用北大教育經濟研究所四年抽樣調查的數據庫以及Logit模型對擴招后大學生就業的難易程度變化進行檢驗。
三 失業時間長短
雖然最終工資可能相同,最后的市場就業數量也沒有差異,但也無法就此判斷就業狀況,除非可以肯定,在相同條件下,勞動者進行工作搜尋所用的時間沒有顯著的巨大差異。因為即使最終可以就業,工作搜尋時間的延長也會使得求職者主觀上感受找到合適的工作更加困難。但在這方面,經濟學界也有不同的觀點。比如,有學者認為,更長的工作搜尋可能是社會為更好的工作匹配不得不付出的成本,是個效率解。這一理論最明顯的應用就是失業保險。對于大學生工作搜尋時間變化的考察盡管重要,但目前仍然缺少可以使用的數據。而且即使得出了有價值的統計結果,也無法像上兩個數據那樣明確地作出有關就業狀況的判斷,畢竟區分哪些是基于崗位匹配效率的搜尋時間、哪些是無效率的時間基本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工作。基于上述分析,本書對此將不作計量考察。
四 過度教育是否存在
過度教育的概念來自教育經濟學研究文獻。其理論依據是,盡管在一定的工資水平勞動者可以實現就業,但與以往相比,獲得更高職位的比例更少。就職者技能(學歷)水平高于崗位所要求的技能(學歷)水平。究其原因,求職者可能迫于就業狀況變壞的壓力而不得不選擇次級的崗位。
如在第一章所述,對于過度教育的討論一度曾十分熱烈,但由于這方面的研究遇到幾個無法突破的難點而難以持續發展形成系統的理論。第一個問題是:與大工業時代相比,在日新月異的信息時代如何衡量崗位標準?在大工業時代,由于存在大規模的機械制造,因此崗位的標準易于衡量。但在信息化時代,新的崗位層出不窮,舊的崗位不斷消失,即使是相同的崗位,其工作內容也因所從事的行業和企業規模不同而差異顯著。第二個問題是:如何衡量勞動者的就業期望,是依靠問卷填寫的心理意愿還是統計實際的就業選擇?心理意愿當然普遍是越高越好,所以經濟學中有一個公理性的假設,即只用實際選擇來確定偏好。但即使這樣,問題還是存在,因為求職者的選擇有可能是無奈下的非自由選擇。用計量經濟學的語言來講是樣本發生了系統性變化,用經濟學的標準語言來講是約束條件發生了明顯的變化,無論是哪種情況,這兩種結果都是無法直接進行比較的。
綜上所述,后文分析將重點衡量大學畢業生的相對工資和就業難易程度,分別使用教育收益率和就業概率作為檢驗指標對大學畢業生就業問題加以系統分析,探討高校擴招后大學生勞動力相對工資和就業調整現狀。
[1] 原始背景材料摘自《理性客觀看待大學擴招》,原文載于2008年12月10日《光明日報》。學術界對擴招的背景和起因沒有太多爭議,圍繞高校擴招展開的爭論主要集中在能否將這些背景條件作為高等教育擴招的充分條件,而這并非本書所要涉及的問題。因此,這部分論述不涉及爭議性觀點,只是將文獻中記錄的有關高等教育擴招的背景客觀地整理和呈現出來。在眾多文獻中,另一篇題為《論教育決策與制度創新——以’99高校擴招政策為案例的研究》的文章被引用得最多,該文作者為康寧,工作單位為教育部辦公廳,其原文發表于《高等教育研究》2000年第2期。
[2] 數據轉引自《理性客觀看待大學擴招》,《光明日報》2008年12月10日。
[3] 還應再減去留學生和其他不愿就業的非經濟活動人口,但數據不可得。
[4] 轉引自謝作詩、楊克瑞《大學生就業難問題的制度經濟學分析》,《北京教育》2007年第9期。
[5] 《2006年中國大學生就業狀況調查報告公示》,原載于《江淮晨報》2006年7月17日,轉引自新浪新聞中心(http://news.sina.com.cn/c/2006-07-17/02169477629s.shtml)。
[6] 數據轉引自中國社會調查所(SSIC)《09應屆生就業狀況調查》(http://www.chinasurvey.com.cn/social/02-2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