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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城鄉一體化的提出:背景、概念以及發展

城鄉一體化的提出,是為了從根本上解決城鄉分離和城鄉對峙的局面,進而使城鄉居民共享我國社會經濟發展的成果,并在此基礎上實現經濟的可持續增長和社會的公平、和諧。要深入地理解城鄉一體化的內涵,就必須對其產生的宏觀社會背景、概念演進的歷史及其在現實社會中的發展過程做一個細致的梳理。

(一)城鄉一體化的背景:二元結構亟須破解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指出:“一切發達的、以商品交換為媒介的分工的基礎,都是城鄉的分離。可以說,社會的全部經濟史,都概括為這種對立的運動。”[1]從表面上看,城鄉分離似乎是生產力發展的必然結果,但在實質上,這一結果只是由早期的資本主義為積累原始資本的實踐所造成。所以,馬克思和恩格斯繼而又提出,“消滅城鄉之間的對立是社會統一的首要條件”[2]。城鄉分離本身就是一個短暫的歷史現象,其內在充斥著非正義和不可持續的因素。如果繼續維持城鄉分離的局面,一則會危及經濟發展方式的從粗放向集約的轉型;二則會造成城鄉居民之間矛盾的累積并可能構成社會良性運行的潛在風險。從我國的本土現實看,城鄉一體化作為一種戰略提出的目的就在于著力破解新中國成立后形成的城鄉二元結構,實現各類經濟要素和人力資源在城鄉區域的自由流動和雙向發展。因此,我們有必要了解城鄉二元結構發展、成型的大致過程及其破解之道。

1.城鄉二元結構的形成

城鄉結構是社會結構的主要內容之一,尤其是在中國,城鄉結構是最能體現本土社會結構特殊性的一個方面。因為,中國的城鄉結構經歷了一個十分獨特的建構和演變過程,即從城鄉二元經濟結構向城鄉二元經濟社會結構轉變,并由此誕生了城鄉二元社會,這種二元結構不僅表現為在經濟層面農業和非農業之間的分工、城市以工業為主的現代部門與農村的傳統農業部門的并存,更體現在“二元身份性的社會地位體系或結構,而且正是這樣的社會地位體系又影響到城鄉的人口分布、產業結構及其他重要的社會經濟關系”[3]。因此,城鄉二元結構是一個獨特的中國現象,它具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特征:①城鄉居民存在兩種身份制,城鄉分割,形成兩種社會形態和兩大利益集團;②城市以國有經濟為主,農村以集體和個體所有制為主,形成互相獨立的兩大不同性質的經濟板塊[4];③城鄉居民之間的權利、身份和待遇不對等,造成了“一國兩策”的現象。

城鄉二元格局實質上是一種制度化的城鄉差別。著名經濟學家厲以寧先生就曾指出:“計劃經濟體制實際上有兩個重要支柱:一是政企不分、產權不明的國有企業體制;二是城鄉分割、限制城鄉生產要素流動的城鄉二元體制。這兩個支柱支撐著整個計劃經濟體制的存在和運轉。”[5]我國的城鄉二元分割自古有之,但真正在制度上得以穩固成一種體制的,則是始于20世紀50年代后期。1958年《戶口登記條例》的頒布標志著我國城鄉分割的二元體制的確立,因為城鄉二元體制的核心是戶籍制度。從1958年到改革開放前,是二元體制原型形成時期。中央政府通過1958年制定的《戶口登記條例》,嚴格地管控城鄉之間的移民與人口流動,農民身份被戶口制度固定下來并在價值序列上低于城市戶籍人口,成為了社會中的“二等公民”。同時,城市與農村的分工在空間上也頗為嚴格:鄉村專事農業生產,工業生產則專屬于城市部門。相關的配套性制度主要包括:糧食統購統銷、人民公社制度、城市糧食配給、城市單位制度、“價格剪刀差”(農工產品不等價交換)對于農業部門的剝削等。這一組配套性的城鄉二元體制原型,一方面有助于國家強力管控城鄉移民與社會控制;另一方面則便于國家榨取農業剩余,并將此剩余轉移到城市工業部門,以促進快速工業化,集中優勢力量完成“超英趕美”的趕超政策。從某種程度上看,城鄉二元體制的建立是對計劃經濟制度的維存和延續,通過限制城鄉生產要素和人力資本的自由流動,強制性將農民束縛在土地上、禁錮于農村中,這種城鄉之間的分割也就使“三農”問題顯得越發的棘手和復雜。

實際上,“城鄉分割的二元社會結構的形成,是諸多經濟的社會的因素作用的結果,是保障趕超型工業化戰略的、以戶籍制度為核心的一系列制度安排”[6]。林毅夫等著名經濟學者也曾指出:中國實施改革開放前后所遭遇的經濟問題,實質上是源于20世紀50年代所采取的重工業優先發展的趕超戰略,這一戰略奠定了我國社會城鄉二元的基本結構[7]。客觀地說,選擇優先發展重工業,其實也是受到多方面因素的誘導:一是從國際競爭的角度考慮,“二戰”后獨立的國家大都選擇了以重工業帶動大規模經濟建設的現代化道路,并取得相當巨大的成果,這無疑為當時的中國帶來了極其震撼的示范效應;二是國際政治、經濟環境的制約,20世紀50年代伊始,主要資本主義國家就對中國展開了經濟制裁和政治孤立,這種潛在的國際沖突也迫使了新中國必須通過發展重工業來構建自成體系的工業結構;三是工業化積累方式的約束,新中國是建立在一個經歷十多年戰爭、積貧積弱基礎之上的一個新政權,以重工業作為發展導向才能避免國內消費能力缺失的弱點,“重工業具有自我服務、自我循環的產業特征,因而發展重工業可以克服當時農民占絕對優勢比重,極度貧困使他們無法為工業發展提供有效需求這一條件約束,從而超階段地實現工業化建設”[8]。由于國家集中力量發展重工業,就勢必會通過政策的干預來人為地壓低農產品的收購價格,從而為工業供給大量的資源,因此重工業所產生的各項隱形成本又被轉移到了農業部門之中。

2.城鄉二元結構的演變

城鄉二元結構并不是一種僵化的體制形態,相反,它卻是一個動態演化的過程。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黨和政府通過不斷地進行制度創新,并試圖在不同的方面對二元結構進行糾偏,由此也導致了城鄉二元結構的持續演變,并逐漸朝向城鄉一體的目標良性發展。

這些演變的過程可以歸納為以下幾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1958—1978年:城鄉二元結構形成制度性的資源汲取機制。一方面是重工業優先的強制性趕超戰略的形成,實施重工業優先戰略,對農業是“多取少予嚴管”,導致農業生產率低下、農副產品供不應求、饑荒頻繁出現,這又增加了政策制定者們對城市化的恐懼感和“反城市化”的傾向,強制性的戶籍制度也是防止農村勞動力流失的手段;而且,這種“高積累、高投資、高速度優先”發展重工業的戰略也致使了經濟結構的失衡,并大幅度地縮減了城市和工業的容納力,最終造成城市社會中巨大的就業壓力和農村的貧窮化[9]。另一方面戶籍制度的形成也限制了人口的自由流動,并阻斷了勞動力、資本等生產要素市場的正常交易。戶籍制度具有強烈的空間束縛的性質,公民依其不同的城鄉戶籍屬性,被強制性地捆綁在特定的土地、行政區劃之內,遷徙自由權被剝奪,國內移民也被嚴格地管控。

第二階段是1979—1984年:城鄉二元結構朝雙方有利方向演進。這一階段,改革的重心被放置在了農村。1982年,黨中央發出第一個關于“三農”問題的“一號文件”,明確指出:包產到戶、包干到戶或大包干“都是社會主義生產責任制”,“不同于合作化以前的小私有個體經濟,而是社會主義農業經濟的組成部分”。1983年黨中央“一號文件”又對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作出更為詳盡的界定。農村改革萌發了城鄉結構的有限變動,它首先沖破了城鄉二元產權的約束,在資源配置方面獲得了一定程度的自主。具體而言,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構成了新的制度創新,它使制度供給和制度需求達到了短暫的平衡。農村改革的良好制度示范效應也引起了城市國有企業制度變革的探索激情。1984年國有企業“放權讓利”在全國逐步推行,試圖擴大企業的自主權,同時也配套開展了企業勞動合同制的創新。總的來看,此階段的改革形成了微弱的城鄉互動,它既豐富了市民的物質需求,又使農民實現了增產創收,城鄉區域都各自向著良性運行的方面變革[10]

第三階段是1985—1991年:城市導向性的城鄉二元結構制度變遷。1984年中共十二屆三中全會通過《中共中央關于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改革的重心自此從農村轉移到了城市,國有企業體制的改革成為全社會關注的熱點。企業“兩權分離”有了較快的發展,并于1987年在全國大中型國有企業中迅速推開。實踐證明,承包經營責任制的改革釋放了巨大的生產空間。不過,農村的改革效果卻差強人意,蓬勃發展的鄉鎮企業從1989年開始陷入蕭條,農村人口再次受到了城市的系統性排斥,城市的收容遣送制度更是對農村流動人口的權益進行了不公正的限制。此階段城鄉二元結構的制度變遷在一定程度上是以犧牲農民的利益來維護市民的利益,城鄉二元結構的變化越來越不利于農民,城市利益在城鄉二元結構調整中重新占據主導地位[11]

第四階段是1992—2001年:強化城市利益的城鄉二元結構制度變遷。這一階段其實也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初步建立的時期。1992年,黨的十四大明確了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是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尤其是1997年之后,國家加大了對于城市居民的福利建設,低保標準的提高,公務員、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和國企職工的工資上調,城市基礎設施大規模興建,這些措施都令城市得到了優先的發展。相對而言,這一時期的農民利益卻沒有得到應有保障,尤其是農民的稅費負擔過重和流動的受限,更是讓農民無法分享改革紅利。鄉鎮財政越發困難,空心村大面積出現。著名學者王春光曾指出:“1992—2001年,中國的城鄉結構經歷了巨大的失衡性變遷:一方面城鄉之間的交往比以前更自由,規模空間,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未曾有過的進步,另一方面城鄉差距卻在迅速擴大,特別是農民負擔大增,農村社會問題和矛盾劇增,城鄉發展失衡進一步擴大。”[12]

第五階段是2002—2011年:力圖遏制城鄉二元結構失衡的制度變遷。21世紀伊始,我國便開始了農村“費改稅”試點改革,2001年逐步推開,到2002年全國大部分省份都實施了費改稅。2004年2月8日,21世紀的第一個關于“三農”的中央一號文件——《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促進農民增加收入若干政策的意見》公布,自此,中央一號文件重新鎖定“三農”問題。2005年黨和政府提出了新農村建設的理念,2006年中央一號文件《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推進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若干意見》強調:要建設“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的新農村。同年10月,黨的十六屆六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積極推進農村社區建設,健全新型社區管理和服務體制,把社區建設成為管理有序、服務完善、文明祥和的社會生活共同體的發展目標。”2008年10月,黨的十七屆三中全會提出,我國總體上已進入以工促農、以城帶鄉的發展階段,進入加快改造傳統農業、走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道路的關鍵時刻,進入著力破除城鄉二元結構、形成城鄉經濟社會發展一體化新格局的重要時期。

第六階段是2012年至今:城鄉一體化的深化改革和良性發展。2011年,中國城鎮人口首次超過農村人口,比例達到了51.3%,人均GDP達到5000美元,這為城鄉一體化建設提供了新的任務和發展要求。《十二五規劃綱要》中強調:“統籌城鄉發展,積極穩妥推進城鎮化,加快推進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促進區域良性互動、協調發展。”十八大報告也提出:“解決好農業農村農民問題是全黨工作重中之重,城鄉發展一體化是解決‘三農’問題的根本途徑”;“加大統籌城鄉發展力度,增強農村發展活力,逐步縮小城鄉差距,促進城鄉共同繁榮”。《中共中央關于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則更為明確地指出:“城鄉二元結構是制約城鄉發展一體化的主要障礙。必須健全體制機制,形成以工促農、以城帶鄉、工農互惠、城鄉一體的新型工農城鄉關系,讓廣大農民平等參與現代化進程、共同分享現代化成果。”因此,現階段的城鄉二元格局到了不得不改、不得不破的境地,而且,城鄉一體化不僅要在面上推開,更要在質上突破。與此同時,國家層面的政策也得到了地方實踐的進一步深化,各地探索城鄉一體化的地方和基層經驗都已成型并有所突破。以湖北省為例,省委省政府確定鄂州作為城鄉一體化的試點,鄂州也在實踐中總結出了“突破傳統的城鎮化建設模式,堅持發展中小城鎮和農村新型社區”的經驗。

3.城鄉二元結構的負面影響

城鄉二元結構在形成的初期,無疑是起到了支持國民經濟和重工業高速發展的保障作用,但這一結構只是一種暫時性、動員性的體制,一旦它成為制度而穩定下來,就會造成城市對于農村的“虹吸效應”,無限制地汲取鄉村資源而無等量、等質的回饋。于是,城鄉資源的配置嚴重失衡,鄉村和城市逐步斷裂,其負面影響也加速爆發。

這些負面影響主要包括以下五個方面:

1)阻礙國民經濟健康發展,影響農業現代化和新型工業化的進程。城鄉二元結構和城鄉分割體制的主要危害就是造成城市化滯后,并成為農村經濟結構轉型升級的障礙,影響農業現代化進程和農業生產率的提高,最終也勢必會引起國民經濟比例的失調、工農業結構和城鄉人口結構的嚴重錯位,形成所謂“工業國家、農業社會”的扭曲社會結構,而且也容易造成勞動生產率和經濟效益的雙重下降。

2)限制城鄉人口的自由流動,阻礙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城鄉分割的戶口管理制度,限制了包括人力資源在內的各種要素,在城鄉區域之間有選擇性地雙向流動,大量的優秀人才由于戶口的約束和城鄉壁壘,不能選擇適合其所長的部門和職業,人力資源浪費嚴重。

3)資源配置的不合理程度加劇,資源浪費嚴重。農村的資源配給遠落后于城市,尤其是城鄉接合部,由于缺乏統一、持續的規劃,城鄉各自為政、自成一體、重復布點、盲目建設問題嚴重,造成了有限資源的巨大浪費。

4)刺激農村人口膨脹,不利于農村人口控制。城鄉二元結構使得農村的生產生活方式并沒有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而得以相應地轉變,農業產業化未能形成,粗放的發展方式和鄉土文化的融合,促使農村家庭選擇以人口再生產來提高社會生產力,農村經濟也因此無法實現內涵型發展。

5)造成農村越發貧困,滋生大量的社會問題。城鄉二元結構不斷從農村汲取資源以支持城市的發展,這種不公義的發展方式一方面導致了農民的貧困,另一方面,城鄉間的利益分配的嚴重失衡也必然會導致農民對現有體制心生不滿,再加之農民的人口基數巨大,一旦形成“民怨”,其導致的集體行動將有可能沖擊社會秩序的穩定[13]

(二)城鄉一體化的概念:理論演進與實踐深化

城市與鄉村在本質上就是兩個不同特質的經濟社會單元與人類聚落空間,城鄉分離經歷了一段相當長的歷史時期。不過,我國城鄉分離的關系卻表現為城市“擠壓”農村的二元結構。這一痼疾在改革開放30多年后依然沒有得到根本性的扭轉,“三農”問題仍是每年都要放置于中央一號文件之中加以重點破解的關鍵性難題。而要破解“三農”問題,不斷推進新型城鎮化的有效發展,就必須將重點放在城鄉統籌的基礎之上,實現高起點、高質量的城鄉一體化。

1.何為城鄉一體化:理論的探索和演進

現代的西方社會學理論通常將城市與鄉村的差別視為一種行為方式的不同。比如,有學者就將都市看成是一種“生活方式”,它充滿了競爭、異質性和易變性,其與鄉村的差異也主要是由以下三個方面引起的:一是規模,規模的差異產生了隔絕、淡漠和社會距離;二是密度,密度的差異致使人們根據特定的角色相互關聯,因為城市在這些角色占有者之間形成了隔絕,正式規章要更多一些;三是異質性,意味著人們參與不同的社會圈子,沒有任何一個會要求個人的完全投入,這就意味著他們的地位各個不同,也因此缺乏穩定性[14]。但是,城鄉之別在我國就絕不僅是生活方式的差異問題了,它更是一個涉及社會結構和社會公平的大問題。在這一情況下,城鄉一體化也就應運而生了。

城鄉一體化在本質上就是為了破除二元結構,實現經濟社會發展和公共服務在城鄉區域內的公正、均衡和共享。我們看到,城鄉二元社會結構實則是由三個方面的制度所建構起來的:一是戶籍制度,它不僅在空間上區分了城市和鄉村,同時也在身份上創造了市民與農民,而且也規定了市民從事工業、農民參與農業的職業屬性;二是城鄉有別的公共政策,社會福利被粘連在了身份之上,公共服務出現了“城鄉分治、一國兩策”的社會管理體制;三是城鄉二元的產權制度,農村實行的集體所有制,而城市則是全民所有制,城鄉產權的不同更是容易導致資源配置和權利分屬的不對等[15]。因此,城鄉一體化也必須要對以上三種制度的弊端進行改革和重塑。

具言之,城鄉一體化是指:使城市和鄉村兩者在一個相互依存的區域范圍內謀求融合發展、協調共生的過程,其目的在于促進城市和鄉村成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有機體,徹底消解阻礙資金、人口、信息和物質等資源在其間自由流動的屏障,進而達到城鄉經濟、社會、文化的互通、互滲、互融[16]。就我國的現實情況來看,城鄉一體化也就是從根本上破解城鄉二元格局,將城市與鄉村打造成一個相互依存、相互促進的統一體,充分發揮它們各自的優勢和作用。同時,城鄉一體化包括以下八個方面:(1)總體規劃一體化;(2)產業布局一體化;(3)勞動就業一體化;(4)資源配置一體化;(5)收入分配方式一體化;(6)基礎設施建設一體化;(7)社會保障一體化;(8)生態環境保護一體化[17]。這八個方面說到底,就是要促使以工促農、以城帶鄉,縮減城鄉差距,增促城鄉融合。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城鄉一體化的進程包含著城市規模的擴大、城市人口的增加、城鄉產業結構的調整等方面,但其不意味著要完全消除城鄉之間的差異。因為,城市與鄉村作為兩種基本的地域類型將長期存在,這種空間聚落的特點是由不同的產業屬性所決定的,片面地將鄉村完全同質化為城市的做法是毫無必要且極不現實的。一方面,城鄉一體化絕不應該被庸俗化為城鄉一樣化或農村城市化,我們必須看到兩類區域是非均質的社會空間,城市的發展必須以非農業為主,而農村則需要以農業為主;另一方面,城鄉一體化也不是城鄉的“低層次平衡發展”和“平均主義”,一體化不應該降低城市的發展空間去屈就鄉村,相反是要提高鄉村的品質,使它們擁有對等的競爭地位、資源存量以及公共服務[18]

由于我國城鄉二元結構的長期存在,城鄉一體化所實現的社會經濟發展對“三農”問題的影響更為根本。這些影響具體如下:(1)中國農民將變為“城外市民”,從而為中國解決社會公正問題創造基礎;(2)中國農業將變為市場分工體系中可獲得平均利潤和平均工資的一個競爭性行業,從而極大程度地改善經濟資源的配置效益;(3)中國農村將轉變為專業農戶的生產區和生活區,現有大部分農村居民將在脫離農業生產以后遷移至城市,從而使中國人口分布格局發生顛覆性的變革[19]

2.城鄉一體化的發展:中央與地方的實踐

城鄉一體化絕不是一種單純的理論導向,而是一種以理論為基礎、以實踐為目的的具體規劃與行動。而這一系列的行動又可具體劃分為中央、地方和基層三個層次的內容,它們共同構筑起了城鄉一體化的亮麗篇章。

從中央的層級來看,自步入21世紀以來,農村工作尤其是城鄉統籌成為黨和政府最為關注的內容之一。黨的十六大報告以“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為主題,指出:要逐步扭轉工農差別、城鄉差別和地區差別。它第一次明確地提出了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的方略,開啟了破除城鄉二元結構體制的歷史進程。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將統籌城鄉發展作為科學發展觀的重要組成部分放在“五個統籌”之首,提出建立有利于逐步改變城鄉二元經濟結構的體制,統籌城鄉發展的思路逐漸形成。黨的十七大進一步提出形成城鄉經濟社會發展一體化的新格局。十七屆三中全會再次強調,要始終把著力構建新型工農、城鄉關系作為加快推進現代化的重大戰略。黨的十八大提出:“城鄉發展一體化是解決‘三農’問題的根本途徑。要加大統籌城鄉發展力度,促進城鄉共同繁榮。”2015年4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健全城鄉發展一體化體制機制進行了第22次集體學習。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在主持學習時強調:“加快推進城鄉發展一體化,是黨的十八大提出的戰略任務,也是落實‘四個全面’戰略布局的必然要求。”“推進城鄉發展一體化,是工業化、城鎮化、農業現代化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要求,是國家現代化的重要標志。”“推進城鄉發展一體化要堅持從國情出發,從我國城鄉發展不平衡不協調和二元結構的現實出發,從我國的自然稟賦、歷史文化傳統、制度體制出發,既要遵循普遍規律、又不能墨守成規,既要借鑒國際先進經驗、又不能照抄照搬。要把工業和農業、城市和鄉村作為一個整體統籌謀劃,促進城鄉在規劃布局、要素配置、產業發展、公共服務、生態保護等方面相互融合和共同發展。著力點是通過建立城鄉融合的體制機制,形成以工促農、以城帶鄉、工農互惠、城鄉一體的新型工農城鄉關系,目標是逐步實現城鄉居民基本權益平等化、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城鄉居民收入均衡化、城鄉要素配置合理化,以及城鄉產業發展融合化。”

與此同時,2004—2016年,中央一號文件連續13年對三農工作進行了全面的統籌、規劃與布局(見表1.1)。有學者認為:1982—1986年有關“三農”的五個中央一號文件的核心理念是“放開搞活”,而2004年以后中央一號文件的核心理念則是“城鄉統籌”;前者所要解決的關鍵任務是突破計劃經濟對“三農”的束縛,而后者則是要從根本上破解城鄉二元結構的制約;“放開搞活”和“城鄉統籌”分別反映了我國“三農”問題發展的階段性要求,體現了黨的“三農”思想的連續性和傳承性,也說明了黨的“三農”思想的發展和創新[20]

表1.1 21世紀以來中央一號文件列表

續表

而從地方層級上看,各省/自治區/直轄市都借著中央關注“三農”問題、加大“三農”投資之東風,不斷調整區域內部的城鄉結構和工農結構,試圖通過“因地制宜”的方式走出一條突破城鄉一體化瓶頸的新路子。比如,從2003年開始,成都市就提出了“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推進城鄉一體化”的工作思路。2004年出臺了《中共成都市委、成都市人民政府關于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推進城鄉一體化的意見》,并圍繞這一文件形成了較為完善的統籌城鄉發展的政策體系。2007年在獲批“全國統籌城鄉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之后,更是將城鄉一體化的建設推向了新的高潮。而就湖北省的情況來講,推進城鄉一體化政策的制定時間雖不算早,但卻能夠在先行者的經驗上實現地方實踐的再探索與再升華。蔣大國就曾指出:“自2008年以來,省委、省政府先后進行了仙洪新農村建設試驗區、七個山區縣脫貧奔小康試點、鄂州城鄉一體化試點、88個新農村建設試點鄉鎮、大別山革命老區經濟社會發展試驗區、武陵山少數民族經濟社會發展試驗區、中國農谷、荊州壯腰工程等多個層面和區域的試點,這些都是湖北統籌城鄉發展、推進城鄉一體化的重要探索,取得了明顯成效和重要經驗。”[21]

2011年10月,江夏區緊緊圍繞武漢市提出的“建設國家中心城市、復興大武漢”的戰略目標,確立了“以紙坊新城建設為核心,以集鎮試點建設為重點,穩步推進中心村建設”為基本思路的統籌城鄉發展路徑,率先在武漢市新城區拉開了統籌城鄉發展工作的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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