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中國薩滿文化研究,形成專門學科起步較晚,在20世紀80年代初,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文學研究所(當時為少數民族文化研究所),以北方室的名義召開了一次由賈芝所長主持,富育光先生負責安排的薩滿文化座談會,參加者有薩滿、民間老藝人、故事家和薩滿學者。這次座談會對中國薩滿文化研究,起到了推動作用,因此,有人稱中國的薩滿文化研究是從20世紀80年代初開始的。此后,中國的東北、新疆、云南、內蒙古等地區,薩滿文化論著,有關資料的搜集、整理、出版,猶如雨后春筍般在各地區迅速發展起來。
其實,中國改革開放后不久,那些酷愛本民族根基文化的中國傳承文化的搶救人、傳承人,早已行動起來。他們進行田間作業,走訪民間薩滿藝人和故事家,收獲甚大。如東北地區滿族文化傳承人富育光先生、民間故事家傅英仁先生(已故),等等,就是先行者。
滿族在古代先人之時,不僅建立過政權,而且還用自己辛勤的勞動和智慧,創造了輝煌燦爛的文化,填補和豐富了華夏文化的寶庫。其中薩滿文化就是如此。自努爾哈赤起,于16世紀初期,在黑龍江流域崛起向南發展之后,其社會迅速發生了變化,前后近百年的時間,就由一個狩獵氏族,飛速發展為一個以農業經濟為主的封建社會,直至入關建立了封建政權,近三百年時間。滿族的傳承文化并未隨著社會的急速發展而消失,而是按其文化的發展規律傳承著。現在學者們在滿族聚居區、在交通不發達的邊陲之地,還能收集到內容原始古樸,甚至母系制氏族社會時期的說部、薩滿文本,就是滿族社會文化深深沉淀在人類歷史文化中所致。
幾十年來,筆者將手頭所保存的十幾本薩滿文本和兩部說部全部出版,并撰寫了幾十篇論文。從中可以窺見滿族薩滿文化和說部所呈現的文化內容和特點。
第一,滿族薩滿教沉淀了深厚的歷史文化,所以它具有原始古樸性。就本書中所涉及的內容而言,由人類社會的母系制社會到人類文明社會,以至于封建社會時代各種社會的生活、習俗、經濟,等等,都有所表現,僅從各姓氏的神靈來說,如在吉林省九臺縣的楊姓薩滿文本中的一位,山洞中的“洞穴舅母神”。還有表現人類社會由母系向父系過渡時的社會變化,世界文化庫中說部《東海窩集傳》中表現得詳細具體。由女神變化為男神,如石姓白山主神。到了近代社會,薩滿文化除了祭祀用品不同、有犧牲外,還有面食餑餑之類供物,同時工藝神、英雄神也增加不少,如石姓近百位瞞尼神,楊、關、郎等姓都有瞞尼神,總之僅從滿族薩滿文本中的神靈和祭祀儀式等內容,就能了解滿族歷史各階段的發展及社會生活。
第二,清代統治中國近三百年,早已是定居的從業經濟生活了。但在薩滿文本中,都有著明顯的氏族性和遷徙游歷的歷史。如石姓是幾百年前由黑龍江的江東六十四屯遷徙到吉林省,楊姓是黑龍江省的窩集部轉移到吉林省,烏蘇關是黑龍江流域的烏蘇里江遷徙到吉林省。滿族各姓氏每當祭祀時,首先報明是什么姓氏,住什么屯等,而且還強調說明是“血緣清潔”的純滿族后代。就是目前仍保留薩滿教的祭祀活動,滿族姓氏仍是以姓氏為組織的祭祀活動,突出了氏族(姓氏)性。
第三,薩滿文化的包容性。現代薩滿文化已成為包括所有以巫術行為求神膜拜的,廣義的薩滿文化了,當然還有一種是以薩滿跳神、行巫做術的典型薩滿文化。所以它的內容更為豐富。如唱給神靈聽的神歌,名目繁多的祭品,還有薩滿跳神表演的舞蹈藝術,神歌的誦唱以及服飾、法器都體現了滿族的宇宙觀、靈魂觀、藝術觀等人類社會方方面面的內容,本書中基本上都涉及了。對滿族薩滿文化中的專用名詞術語,筆者也進行了考證,如普遍存在于滿族薩滿文化中的“瞞尼”神,是滿族歷史上以狩獵經濟為基礎,能征善戰的尚武精神的具體體現,為一類很有特征的民族英雄神;還有“彪棍”為家薩滿,也是氏族薩滿;還有“扎哩”為薩滿助手,有的也成為家薩滿了;等等。
薩滿教從遠古時代流傳至今,其變異性非同小可,同時,在某些地區仍保留并起著社會作用,起著促進民族團結和諧,發展經濟生產的作用,它早已不是原始形態的祭祀和崇拜了,而是一種崇拜祖先,祭祀祖先的活動,盡管包含著動植物崇拜,但也有祖先崇拜的內容了。所以薩滿文化乃是研究人類社會民族學,語音藝術等學科的綜合性文化寶庫,它起到了考古學所不能起到的活化石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