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萬物有靈是薩滿文化的思想基礎，原始的采集和漁獵生活又是薩滿文化崇拜內容的主要經濟基礎。在薩滿文化中動物崇拜占主要地位，當然也有少數植物崇拜。根據滿族民間神本子^[1]記載，僅一姓氏的動植物神靈就有六十幾位，其中有雕神、曠野鳥神、黑熊秤、金虎神、九庹蛇神、金花火神等，其他姓氏還有鷹神、虎神、豹神等。總之，天上飛禽、地下走獸、水中魚類等無一不是他們崇拜的對象。在他們看來，自然環境中一切與生活有關系的動植物，都具有與人一樣的喜怒哀樂，都有靈魂，并主宰人們的命運和周圍環境。這種萬物有靈的思想觀念，在滿族傳說《尼山薩滿》中有充分的反映，傳說中的女薩滿就是通過高超的巫術使各種神靈服從于她并為她服務，如當尼山薩滿來到一條江河岸邊時，她看到周圍沒有渡口和船只，又不見一個人影，便求助神靈保佑渡河，于是唱起《埃庫勒葉庫勒》神歌。請大雕神、銀色的鶴鸰鳥、大蛇神、八尺蟒神、年輕的河神顯示神靈，保佑她過河。她唱完，將手鼓浸入河水中，便站在鼓上過了河。又如當尼山薩滿來到閻王城前，看見城門緊閉，城墻高大而無法進去時，又唱起神歌請求蛇神、蟒神、虎神、熊神、鷹神等協力相助。眾神靈聽到呼喚后，即迅速像云彩一樣密布天空，這時，有一只大鳥飛進城去抓住了員外之子的靈魂。總之，在《尼山薩滿》中，“獸神跳躍，鳥神飛翔，蛇神咝咝作響”，它所反映的薩滿教崇拜內容，不僅有動物神靈，還有河神，這是原始人最古老的信仰，是薩滿教中的自然崇拜。

與自然崇拜有著密切聯系的，就是圖騰崇拜。圖騰崇拜是薩滿文化的主要內容，并且在信仰薩滿教的民族中，認為薩滿即是由本氏族的鷹、雕等飛禽圖騰物轉化而來的。如凌純聲著的《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一書中薩滿都是變成“闊里”（鷹神）飛向天空的。呂光天在《北方民族原始社會形態研究》中指出：“雅庫特人也傳說薩滿是神鷹的后裔，我國達斡爾族人也傳說薩滿是神鷹的后裔。聯系到鄂溫克人對鳥的崇拜是不言而喻的。”^[2]為了使這些圖騰物的威力傳達或轉移到薩滿身上，薩滿的衣袍、神杖和手鼓有的用圖騰動物的皮制作，有的畫上各種動物圖案。滿族對鳥類的圖騰崇拜，集中地表現在薩滿的神帽上，它用數只鳥，最少是一只，最多的有十三只來裝飾。鳥數的多寡表示薩滿巫術的高低。在《尼山薩滿》中，女薩滿戴的是“九鵲神帽”，這種起保護作用的“九鵲神帽”，是滿族圖騰崇拜的反映，又表明她是一個巫術超群的薩滿。

不管是圖騰崇拜，還是自然崇拜，其范圍都沒有超出客觀世界中一切有生物和無生物。但是，當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人們不僅確認自己的生身母親，而且，還能確知自己的生身父親的時候，人的力量在社會和勞動中就逐漸顯現了出來，那些為氏族、部落和民族的形成做出過貢獻或成績顯著的人，為后人所懷念和敬仰，并認為他們的靈魂對后人有保護作用，于是便產生了祖先崇拜。這種祖先崇拜也成為薩滿教崇拜的主要內容之一。《尼山薩滿》也充分反映了祖先崇拜的內容：當尼山薩滿要查清員外之子的靈魂是被哪一位惡鬼抓去時，她首先向“渥車庫”神靈祈禱，通過她的作法占卜后，“渥車庫”神靈便向她指明了員外之子的靈魂的去向及如何救活他。前往陰間尋魂時，她又向“渥車庫”祈禱并乞求幫助。

“渥車庫”是滿語，《清文總匯》卷十二中解釋為：“神主，家內祭祀之神。”滿族供奉的祖宗板及祖宗匣子，總稱為“渥車庫”，是滿族的祖先神靈。

在《尼山薩滿》中出現的另一位神靈，就是“奧莫西媽媽”，《清文總匯》卷二中解釋為“求福之神即子孫娘娘”，她的神職是多方面的，不僅能給人世間“萬物以生命”，而且還決定萬物的命運，世上的薩滿、和尚道士、學者、高貴者和卑賤者、窮人和富人等，一切善與惡都由這位神靈確定，就連尼山薩滿也是由奧莫西媽媽“賜予的神帽、腰鈴降生到人間”的。但奧莫西媽媽更主要的職能是主宰人間生育，一九六一年蘇聯用滿俄文對照出版的《尼山薩滿》中有這樣的敘述，在她的周圍有十多個女人，“她們都不知疲倦地縫制小孩，相互遞來遞去，整齊地排成一排排。有的背著小孩，有的抱著小孩，有的把小孩裝進口袋里帶走了，她們都忙個不停”。在《尼山薩滿》另一異文中，^[3]也記敘了奧莫西媽媽坐在炕上，她的周圍也有很多小孩。這里充分表現了奧莫西媽媽是一位為人類賜送子孫的神靈。在滿族的傳統觀念中認為子孫滿堂、人丁興旺是有福的象征，因此，也叫“福神”。

在滿族薩滿教祭祀中有一位叫“佛托媽媽”的神靈。在《清文總匯》卷十二和卷八中，“佛托”解釋為“求福跳神豎立的柳枝”“媽媽”解釋為“祖母”，直譯過來就是“柳枝祖母”。她與“奧莫西媽媽”神職相同，是一種神靈的不同叫法。

《尼山薩滿》中既有動植物崇拜、圖騰崇拜，還有祖先崇拜，并且表現了薩滿教中的全部祭祀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