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瞞尼”神不是滿族薩滿文化中所獨有的，而是普遍存在于信仰薩滿教的各民族中。僅就我國東北地區(qū)的民族而言，就有大量英雄神存在。如鄂溫克族《英雄始祖的傳說》中^[14]的帖列亞德尼柯、索魯子和卡魯恩欽，他們都是能干的射手，是救苦救難的，被人們祭祀的英雄始祖。廣為流傳于鄂溫克族的“尼桑女”，不僅是一個能赴陰救人，有起死回生法術(shù)的薩滿，而且還與天神合作創(chuàng)造了萬物和人類；^[15]《薩滿鼓的來歷》^[16]中，有一個神通廣大的薩滿，他“把地球變大，山也高了，河也寬了，水也滾滾長流了”。《伊達(dá)堪的傳說》中，伊達(dá)堪薩滿在熊熊的烈火中跳神等。

赫哲族最有名的是《伊瑪堪》的故事，其中的“莫爾根”就是英雄神的化身。如《香叟莫爾根》^[17]，香叟在與敵方交戰(zhàn)時就請來了卓綠瑪法和卓綠媽媽，即石頭公公和石頭婆婆，這兩位神靈給予香叟莫爾根以力量，使香叟戰(zhàn)勝了對方，實際是兩位神靈戰(zhàn)勝了對方，他們是兩位英雄神。在《滿都莫爾根》中，滿都戰(zhàn)斗到無力時，就念：“‘護(hù)身神啊！我正遇上對手，快來助我一膀之力吧！’叫過三遍后，頓時渾身是勁，精神百倍，越戰(zhàn)越勝”；對方也請來了保護(hù)神，“張嘴請一位色翁，立時附在那壯漢身上，霎時增長百倍的氣力”。^[18]在《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中，有《木竹林》的故事，木竹林就是一位赫哲族所供奉的武藝高強(qiáng)，神通廣大的祖先神。^[19]街津口一帶流傳著《德勒乞瑪發(fā)和富錦特》^[20]的傳說，老瑪發(fā)不僅是個打獵捕魚的能手，而且還為本部落人做了不少好事，死后被祭祀為祖先神。更值得注意的是，《伊瑪堪》的故事中，幾乎都有神秘莫測、飄忽無常的神鷹，這種通過鷹所表現(xiàn)的神力無窮、神通廣大的英雄精神，正是赫哲族英雄神靈在薩滿教文化中的集中表現(xiàn)。總之，赫哲族《伊瑪堪》中的莫爾根，不僅是氏族（或部落）的英雄，而且也是英雄神。

鄂倫春族的薩滿英雄神靈最著名的是柯爾特依爾氏族的頭人毛考代汗和白衣爾氏族的頭人根特木爾，^[21]傳說這兩位祖先都具有超人的狩獵本領(lǐng)，射箭百發(fā)百中，是最聰明、最勇敢的優(yōu)秀獵手。鄂倫春族的民間文學(xué)中也有關(guān)于英雄與莽蓋的斗爭的故事，如《喜勒特很報仇記》^[22]中的喜勒特很，在具有英雄神靈精神的寶馬的幫助下，戰(zhàn)勝了百眼怪莽蓋，搭救了姐姐。尤其是在鄂倫春族的說唱文學(xué)“摩蘇昆”故事中，薩滿文化英雄神的因素更多。如騎著一匹行如風(fēng)、騰飛如云的寶馬的波爾卡內(nèi)，^[23]他用自己的高超武藝戰(zhàn)勝了惡鷹、用鷹心治好了兩位雙目失明的老人，神箭手布提哈莫爾根^[24]戰(zhàn)勝惡魔犸猊的故事等。

達(dá)斡爾族同樣有《天神戰(zhàn)勝莽蓋》^[25]和英雄戰(zhàn)勝莽蓋的神話傳說。

從以上列舉我國東北地區(qū)的民族民間文學(xué)資料來看，不論是作為薩滿祭祀中的祖先神來崇拜，還是在民間流傳的英雄故事，在信仰薩滿教民族的思想意識中，都是作為英雄神的形象而存在。因此，我們可以說：各民族的英雄神是薩滿教文化中的主要內(nèi)容，而且由于人類社會的發(fā)展，薩滿教被人類歷史淘汰，這類英雄神靈的神秘性逐漸減弱，其中有的神靈便演變?yōu)槊褡迳裨挕髡f等民間文學(xué)形式了。從這一層意義上說，薩滿文化中的英雄是各民族英雄神話、傳說等民間文學(xué)形式的重要源泉之一，同時英雄神與英雄史詩也有著密切關(guān)系。雖然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充分的理由說明二者之間的淵源關(guān)系，但我們至少可以斷定：各民族的英雄史詩，包括中國著名的三大史詩在內(nèi)，其中有很多情節(jié)，或是人物性格及內(nèi)涵等諸方面，都與薩滿文化中的英雄神的業(yè)績或其他原始宗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原載《北方民族》1990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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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王宏剛：《滿族薩滿教的三種形態(tài)及其演變》，《社會科學(xué)戰(zhàn)線》1988年第1期。

[2] 王宏剛：《滿族薩滿教的三種形態(tài)及其演變》，《社會科學(xué)戰(zhàn)線》1988年第1期。

[3] 富育光、于又燕：《滿族薩滿教女神神話初析》，《社會科學(xué)戰(zhàn)線》1985年第4期。

[4] 傅英仁：《滿族神話故事》，北京文藝出版社1985年版。

[5] 傅英仁：《滿族神話故事》，北京文藝出版社1985年版。

[6] 育光：《七彩神火》，吉林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

[7] 詳見宋和平《滿族薩滿神歌的歷史演變》，載《薩滿教文化研究》第1輯，吉林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

[8] 參加跳神表演的是時年65歲的老薩滿石宗軒。

[9] 傅英仁：《滿族神話故事》，北京文藝出版社1985年版。

[10] 傅英仁：《滿族神話故事》，北京文藝出版社1985年版。

[11] 傅英仁：《滿族神話故事》，北京文藝出版社1985年版。

[12] 傅英仁：《滿族神話故事》，北京文藝出版社1985年版。

[13] 黑龍江省三家屯富壽山提供。

[14] 《英雄始祖的傳說》，《黑龍江民間文學(xué)》第6期，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黑龍江分會，1983年，哈爾濱。

[15] 參見《用泥土造人和萬物的傳說》《尼桑薩滿》，《黑龍江民間文學(xué)》第6期。

[16] 《薩滿鼓的來歷》，《黑龍江民間文學(xué)》第6期，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黑龍江分會，1983年，哈爾濱。

[17] 《薩滿鼓的來歷》，《黑龍江民間文學(xué)》第2期。

[18] 《薩滿鼓的來歷》，《黑龍江民間文學(xué)》第2期。

[19] 凌純聲：《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第297頁。

[20] 《德勒乞瑪發(fā)和富錦特》，《黑龍江民間文學(xué)》第5期。

[21] 《鄂倫春族的原始信仰與宗教》，載《中國少數(shù)民族宗教》，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22] 《喜勒特很報仇記》，《鄂倫春民間文學(xué)選》，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23] 《波爾卡內(nèi)莫爾根》，《黑龍江民間文學(xué)》第17期，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黑龍江分會，1986年，哈爾濱。

[24] 《布提哈莫爾根》，《黑龍江民間文學(xué)》第17期，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黑龍江分會，1986年，哈爾濱。

[25] 《達(dá)斡爾族調(diào)查材料之四》，第23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