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吃了一小時燒烤，沈辰惦記著醫院里的父母，很快沒了興致。大山龍以為沈辰還在為小七之前的找茬生悶氣，心里是把這個混賬罵了十幾遍。酒越喝越悶，最后沈辰看了一眼時間：“時候還不早了。山哥，謝謝你和兄弟們今天的款待。父母還在醫院躺著，我得先回去了。”

鄭靜有些不高興：“辰哥，這話不對味。我們這些姑娘也在這里陪你喝了這么多，就被你無視了？”沈辰歉意地笑笑：“抱歉，還有諸位小姐姐，是我說話沒過腦子。”他看了大山龍一眼：“那輛小忍者再借我用用。你那個朋友應該還在后車棚躺著吧。我順便給他騎回去。”

大山龍立刻起身：“哪里的話，我也送送你。阿辰你不知道，這里晚上亂的很，動不動就飛車搶劫啥的。前不久鄉政府不是還搞了一次打黑除惡么，也沒什么效果。”鄭靜和幾個人也跟著站了起來，他們這樣的無業游民也沒什么事情干，跟著誰不是跟著。再說這個點，對于一般人來說已經到睡覺的點，對大山龍、鄭靜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弄到最后，一行人基本都跟著沈辰走了。分配車的時候成了問題，宋瑩的男朋友小七被趕走了，連帶著摩托車一起開走了。現在一干男生，摩托車后還有位置的只剩下大山龍和沈辰，大山龍這塊頭，小摩托裝他一個人都有困難，更不要說再帶一個了。那么就只剩下沈辰了。

近水樓臺先得月，宋瑩一雙眼睛笑成了月牙，還沒上車骨頭就要軟掉了。鄭靜又怎么會讓她得逞：“宋瑩。我喝酒喝得有點暈，沒法騎摩托了，你騎我這輛，我坐沈辰后面。”

宋瑩一愣：“可我不會開摩托啊。”鄭靜冷冷道：“那不是還有一輛沒鎖的自行車么，挺適合你的，你就騎著它慢慢追上來吧。”說完根本不給宋瑩反應的機會，直接上了沈辰的車。

女人的世界爭斗起來，有時候比男人還直接。宋瑩道行不夠，被鄭靜幾句話破了陣腳，愣神的功夫被鄭靜搶先上位，再反應過來已經沒有機會了。大山龍一群男生對這種事情早就習慣了，熟視無睹，陸續開著摩托車走了。再次把宋瑩一個人拋在原地。

一群人在空闊的田野大道上風馳電掣，夜風呼呼刮在臉上。沈辰騎著小忍者，感受著溫熱的身軀就坐在后面，一雙胸口輕輕依偎在自己背上。鄭靜還算是矜持，兩只小手輕輕抓住沈辰的衣服，并沒有直接抱住沈辰。

“那個女生沒問題吧。就把她這么留在原地。”沈辰問背后，“這么晚了，一會兒她怎么回去？”

背后的鄭靜滿不在乎：“誰知道。她不是有男朋友么，就讓那個小七再回來接她好了。”

沈辰不說話了。他也只是隨便問問。要是真的關心宋瑩，剛才在燒烤攤的時候他就不會留下她一個人。

沈辰開車極野，幾個彎道都是貼著稻田路邊飄過去的。鄉下的夜晚黑燈瞎火，對車手的操作和心理素質極高，一點點失誤就可能連人帶車摔下田里。也就鄭靜還能夠氣定神閑坐在后座，換個姑娘早嚇得要換車了。這么好處也有，開著開著就和后面的大山龍一群人拉開了距離。

故鄉的平原上，漸漸的，只剩下沈辰，摩托車，和鄭靜。

兩人沉默著，只剩下風吹。鄭靜算著路程離農華不遠了，她往沈辰身上輕輕靠了靠，聞著沈辰身上像是肥皂般，淡淡的、有些好聞的味道：“你是哪里人？”

沈辰道：“臨江人。這里便是我的故鄉。”

鄭靜伸手順了順被風吹起的金色長發，不讓它干擾前面的沈辰：“不像。”

“不像什么？”

“我說你，不像臨江人。”鄭靜的聲音很軟，黏黏的，和之前和宋瑩對話時完全不在一個調調，“或者你自己都沒有注意點，你說話平平的，很少用翹舌音。臨江本地人說話鼻音都很重，比如說我這樣。”

沈辰的嘴角微微上揚，他忽然覺得這個背后的姑娘有點意思：“我出身在魔都，小時候由外公外婆帶著，四歲的時候跟著爸媽來了臨江。那時候家里都是用魔都話對話，不知不覺我也沾了一點。”

“魔都呢，真好。那可是一個大城市。”鄭靜看著夜空，眼睛中充滿了向往，“為什么要回這個小地方。呆在那里不好么。”

沈辰回答道：“我忘記了。那一年家里仿佛發生了什么事，外公外婆和我爸媽大吵了一架，他們也不喜歡我。我來臨江之后，就再也沒回魔都的家過一次。”

鄭靜本來想問問他在魔都的外公外婆現在怎么樣了。但是生怕又像是爺爺一樣，觸動了沈辰心頭的傷口，她還是不說了。

過了良久，鄭靜幽幽道：“你以后會回魔都吧。”

“也許吧。”沈辰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魔都是散落在亞洲的最亮的那顆星，也是沈辰此生若想要實現自己的抱負，必須要征服的一座城市。

在離農華醫院五公里的地方，沈辰忽然一個點剎式的急剎車，饒是有幾十米的距離緩沖，巨大的慣性還是讓后面的鄭靜整個人埋進他的后背。還沒等鄭靜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沈辰直接跳下了摩托，向前走了兩步，看著遠處的農華醫院一言不發。

身后幾輛摩托車陸續到了，一干人紛紛停了下來，跨下車子。大山龍走到沈辰身邊：“阿辰，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勁？”

沈辰皺了皺眉頭：“有些不對頭……有一群人正在農華醫院鬧事，具體多少人還說不準。我擔心是劉力他們。”

他這么一說，身后一群年輕人發出了笑聲。這特么在搞笑呢，這里到農華還有五公里，黑燈瞎火的，還隔著這么多樹林，你莫名其妙來一句醫院來人了，你以為你是千里眼啊？

就連鄭靜，都在背后用狐疑的目光看了沈辰一眼。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大山龍社會經驗豐富，沒有多余的廢話，直接拿出小靈通給姓刁的人妖打了一個電話：“喂，刁誠，你現在還在不在農華后面那個停車棚？在的話就好，給我去前臺看看，發生了什么事。……別他嗎廢話了，誰管你腿摔斷了。你再廢話一句，老子一會兒回來把你三條腿都掰折了。”

五分鐘之后，大山龍放下小靈通，臉色陰沉得像是淌下水來：“阿辰。醫院門口確實來人了，幾百號人，都帶著鋤頭和鏟子，附近幾村子的人都匯聚過來了。據說是劉秀美和劉力煽動起來的，現在正在和醫院里的人對峙，他們點名道姓要交出你。”

大山龍身后一群小混混都變了臉色。他們平時干架最多也就幾十號人拿著板磚、棒球棍對拍了。幾百號人是什么概念？一個營的兵力啊。現在過去，被人家踩死簡直像是踩死一群螻蟻一樣。

沈辰點了一支煙，火光在黑夜中照亮了他的面孔，他那張清秀的面孔依舊沒太大表情起伏：“行了。山哥，你就送到這里吧。接下來是我的私事，我自己去處理。”

大山龍也想走，但是思緒斗爭了片刻，他一咬牙，還是留了下來：“阿辰，你特么這話就是看不起人了。我大山龍是那種丟下兄弟的酒肉朋友？我說了，有難一起扛。我們一起回去，多個人多份力，老子就不信了，現在是法治社會，他們還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死人不成？”

大山龍是鐵了心把寶押在沈辰身上。身后的鄭靜心思很沉，她知道沈辰是一個很驕傲的人，平常人輕易打開不了他的心，若是這個時候表對了態度，那以后和沈辰的關系就不一樣了。當即道：“沈辰哥，我鄭靜雖然不會打架，但是過去了好歹一會兒幫你們遞個啤酒瓶，拿個板磚什么的。人多力量大，我也來吧。”

兩個人都這么說了，剩下的年輕人即使雙腿打顫，也不好回頭了。女朋友在一邊看著呢，就算不聽老大，也不能在膽量上輸給鄭靜這個娘們兒。不然以后還怎么在圈子里泡妞？再加上喝了不少酒，年輕的荷爾蒙也需要發泄，一群初生牛犢最終一個沒走。

“不想走也行。山哥，兄弟們，這個情是我沈辰今晚欠你們的，我記住了。”沈辰道，“我們不打沒有準備的仗。對方雖然有幾百個人，但其實都是一群烏合之眾，沒什么好怕的。只要用對了策略，把他們收拾了分分鐘的事情。”

大山龍心說你在說個蛋子呢。那又不是幾百頭豬，還收拾別人，今晚別被人收拾了就謝天謝地了。他嘴上還是客客氣氣問道：“阿辰，這個有準備的仗，你準備這么打？”

沈辰分析問題很沉著：“打蛇要打七寸。對方名義上雖然有幾百號人，但是光是一個劉力，再加個劉秀美，哪來這么大的號召力？他們中的大部分大概都是附近村莊的婦女小孩，聚過來的目的也只是看看熱鬧，沒有實際戰斗力。只要把為首的幾十號青壯年給干挺了，剩下的人自然也不成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