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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茫途憶舊塵

兩條石路,一條自火屬符紋延伸而出,一條與澤屬符紋相依相連。一條在死地?zé)o限徘徊,一條走向充滿希望的生門。在相鄰的這兩條路上,一個是周身彌漫黑霧的月影,一個是一身玄衣銀光微閃的天落。

當(dāng)腳下巖石裂紋遍布,符紋顫栗試圖分離,轟鳴之聲震耳欲聾,熾熱熔漿橫飛四濺,知秋無法繼續(xù)駐足。他最后抬頭看了一眼已在數(shù)十丈之外的天落,凝聚心神,握緊殘魂矛縱身一躍,走上這條與天落一起已經(jīng)行過無數(shù)遍的死路。

前方,月影已在十余丈開外,行進(jìn)得很慢,雙手看似隨意劃過,一道道殘月伴著黑氣攜著狂暴的氣息將漫天劍意一一斬落,劍氣相觸之時,銀色的月華不斷閃溢。若不是暗沉的毒霧相隨,皎月光華的流動倒真是教人心生向往。

漫天的劍意,被月影斬得干干凈凈,剩下些許飛濺的熔漿,一支殘魂矛隨意揮動便削打開去。知秋心緒復(fù)雜地看著前方的月影,回想到自己剛剛被鎖靈針擊中的經(jīng)歷,知道此時的月影,不過是一具傀儡罷了,前塵往事皆被隱匿得無影無蹤,沒有自己的想法,失去自己的記憶,空有一身修為,甚至還不如手中尚存一縷戰(zhàn)魂的殘魂矛。

但是,即使被銀針鎖靈,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仍然會留下痕跡,日后拔去鎖靈針,依然會記得一清二楚。正如那時,知秋雖然形同木偶,然而天落在自己耳畔說過的話語,以及長笛穿胸而過的痛楚,至此也未曾忘記分毫。

想到這里,知秋向前趕上幾步,小心地喚道:“月影先生,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月影手中劍氣未停,只是腳下略緩,生硬地答道:“公子有何事?”

公子?知秋在心里暗道:“也不知道天落給月影說了些什么指令,好歹應(yīng)該將我的名字告訴他吧。”不過,能夠?qū)υ捯嗍亲銐颍膊贿^多計較,接著說道:“您可以喚我知秋。我在淬刃崖上見過您的畫像,雖然容貌相似,神態(tài)出塵,但是,我不得不說,畫師將您的模樣畫得也太過老邁了一些。還有,您這烏黑的長發(fā),怎會被繪成了淡淡的水藍(lán)色......”

話剛出口,知秋腳下禁不住一個踉蹌,心里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若非身染妖毒,一頭長發(fā)怎會變成黑色?一對明若星辰的眼眸也不會變成如今空洞血腥的樣子。

一想起染著血光的雙目,知秋不由暗暗擔(dān)心起天落來。要在一個時辰內(nèi)走過八條石路,依著他那不惜命的性子,必定是只作躲避,竭力減少出招,待自己行過一遍,洗去一路狂暴的劍意與妖毒,留下一條平和的坦途。

只是,這一個時辰之中,會在身上留下多少劍意,還要沾染多少妖毒?而那噩夢一般的圣光與妖毒之戰(zhàn)......天落不準(zhǔn)他問,不等于他不知道。想到這里,知秋的心里好像堵著一口惡氣,憋得難受至極。

高懸畫像本就是身后之事,月影自然從未看過自己的畫像,當(dāng)然也不記得以前所有的事情,只當(dāng)知秋隨意玩笑,因此并不予理會,自顧自地?fù)]劍斬劍,緩緩前行。

二人沉默許久,卻是月影打破了窘境,“知秋公子,淬刃崖是什么地方?為何會懸掛我的畫像?”

淬刃崖是什么地方?這該如何解釋?知秋將悲傷與擔(dān)憂暫且放在一邊,盡量平靜地說道:“淬刃崖上的飛刀門,乃是當(dāng)今人族六大門派之一。而您,正是飛刀門的第三代掌門,人稱御劍大師。六年之前一場變故,世人以為您已仙逝。”

“知秋公子是否知道是何變故?可否告之?”

其實,知秋知道的也不詳細(xì),心里不由想道:“天落說話總是留一半,教人自己去猜想,當(dāng)真是神煩......不知他現(xiàn)在的狀況如何,已然過去一柱香的時間,不知道走過了幾條路,穿過了幾個石屋......”

見知秋沉默不語,月影只當(dāng)他是知之不詳,也不追問,而是說起另一話題:“這么說來,知秋公子乃是飛刀門的弟子。只是,你為何不用刀,卻要用矛?為何修習(xí)的是火息,而非刀意?”

“我并非飛刀門弟子。”知秋回過神,看了一眼殘魂矛,心想早知如此,還不如以炙焰化作火劍,也能算是半個飛刀門弟子。“我?guī)煶辛已媲f,授業(yè)恩師烈先生,亦是您的摯友。”他忍住后面的自言:當(dāng)初正是您把我送到烈焰莊。您若是將我留在飛刀門,不知又會是一番怎樣的情景。大概,不會在隱烏道遇到天落,更不會來到泠曙山尋找天石。多半是和風(fēng)尋他們一樣,以為掌門早已離世。

“原來是烈焰莊的高徒。”月影干巴巴地接過這一句之后,再無多言。

二人又是一陣沉默無語。

知秋看著相伴月影的黑霧愈來愈濃厚,而他手中劃出的殘月卻是一如既往,未曾遺漏一招一式的劍意。他忍不住問道:“月影先生,您可知道自己妖毒襲身?”

“自是知曉。不過無妨,我的任務(wù)就是斬落每一道劍氣。”

“......”知秋大概已經(jīng)明白,天落給月影的指令是什么,恐怕連最后的一擊都會安排妥當(dāng)。他自嘲地笑了笑,心酸不已地看著眼前只剩一個時辰生命的人,想到最終的結(jié)局,極有可能在走出這個地獄的瞬間,妖毒就會將其徹底吞噬,哪里會有什么兩全之策......

“月影先生,是您把我送到烈焰莊去的。”知秋真的很想讓他知道,自己這十八年來所有的故事。“那時,我還太小了,大概不足百天吧。您將我托付給烈先生的時候,并未告訴他我的身世,只留下一方白絹,上面寫著我的生辰,以及父母所賜的名字,‘知秋’二字。還有一枚血玉吊墜和一方血玉印璽。”

“太小時候的事情,我也記不太清楚了。依稀印象之中,應(yīng)該是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烈先生一直喚我小秋,將我居住的院子命名為秋楓院,特意在院中種滿了紅楓,楓葉相連,正如炙焰一般。您要知道,除了如曉師姐,其他幾個師兄都沒有單獨的院子。”

“五歲的時候,我正式拜入烈焰莊,成為烈先生的關(guān)門弟子,依烈焰莊的排行,賜名烈如秋。不過,真正修行是從十二歲的夏天才開始......”說到這里,知秋突然頓住,十二歲的夏天?豈非正是月影先身困天石之后?!這是不是太巧了?

他想了一會也沒有頭緒,只好暫且放下,接著講述道:“烈焰莊所處的曦和山,是世間最炎熱的地方,正是修習(xí)火息的最佳之處。”

“然而,并非每個人都能修習(xí)火息,若是命星不融,強(qiáng)行習(xí)之,輕則傷及心智,重則毀損心脈,再無修行可能,甚至當(dāng)即命喪黃泉。不過,命星能得血脈相承,大多數(shù)人即使尚未開始修行,依著血脈傳承也能確定命星所屬星位。”

“我就不一樣了。烈先生并不知曉我的父母是何人,自然也不知道我的血脈傳承,命星所屬更是無從得知。總不能先修行至無相境,點亮命星之時,再決定是否修習(xí)火息。因著這個原因,烈先生猶豫了七年。后來也不知何故,至我十二歲時,仍是教我開始修行,而且每個月都會領(lǐng)著我去隱烏道待上一個時辰。”

“說起隱烏道,和這個地方倒有幾分相似。那是曦和山的山腹之中,溫度最高的一條百丈長的熔巖隧道,隧道盡頭是一個方圓百丈的熔漿湖泊,熾熱的氣息狂暴噴薄。”

“直至現(xiàn)在,我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去到隱烏道的情形,實在是教人終身難忘。光是走過那條百丈長的熔巖道,就幾乎要了我半條性命。烈先生走在我的身后,半步都不準(zhǔn)我后退。前方熾熱的氣息讓人感覺到窒息,流出的汗水還沒來得及在肌膚上停留片刻,就已化作虛無。熱浪拍在眼睛上,干澀得眼皮都無法眨動,更別說眼淚了,想哭卻沒有淚,鼻子酸得難受,只有干嚎,不停地叫著:我是世上最乖的徒弟,我不要去地獄,先生不能這樣對待關(guān)門弟子......”

想起那時的經(jīng)歷,仿佛就在昨日一般,知秋不禁嘴角一彎,“烈先生任我胡說八道,鬼哭狼嚎,也沒有半分妥協(xié),將我押到熔漿湖泊旁,讓我面對湖泊靜坐一個時辰。我死活不干,要知道,面對湖泊如同熔爐一般,地面就是隔著鞋子也燙腳,靜坐一個時辰?那還不把人都蒸熟了,我烈如秋豈不成了烈如鬼?”

“烈先生也不勉強(qiáng),不坐也行,那就站立一個時辰靜思。什么靜思,我大概是哭了半個時辰,罵了半個時辰。當(dāng)然只是在心里面偷偷地罵,也不是真罵,我心里自然知道,烈先生對我是真的非常好。”

“修行一年,去了隱烏道十二次,入了坐忘境。師兄師姐都夸我天賦異稟,我這才知道,他們均是坐忘之后才去的隱烏道。而我,尚未開始修行便去過十二次。現(xiàn)在想起來,烈先生對我當(dāng)真是寄予厚望。”

“自知修行比旁人晚了很多年,在我心底還是有些介意,若非猶豫了那七年......烈先生一直都說修行講求機(jī)緣,而不在早晚,順其自然,水到渠成。因此,我依著烈先生的要求按部就班地修行,十五歲的時候點亮命星,晉入無相境。”

“其實,我也沒有料到,自己的命星會橫跨所有的火系星位,大概,這就是血脈傳承的天賦吧。雖然,直到現(xiàn)在,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世。”知秋忽然很想,非常渴望,迫切地希望,將月影腦后的鎖靈針拔去,好好問一問他,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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