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老鐵匠，祖傳的制刀手藝。

龍歸海的師父曾經在山中，從狼群嘴下救過鐵匠的命，鐵匠用近十年時間打造了那把唐刀相贈，以報救命之恩。

龍歸海走到鐵匠鋪子的時候，老鐵匠圍著圍裙，光著膀子忙活著，叮叮當當的鐵器碰撞聲不絕于耳。

為了避免是非，他早就不打刀了，只給十里八村的人打些農具什么的。他平時不愛說話，他的鐵匠鋪熱浪沖天，鐵器聲又吵，很少有人上去跟他閑聊，但大家都知道，他是真正有手藝的人。

當他看到龍歸海手里的那把穿云龍唐刀時，他的眼神明顯跳動了，他把錘子交給學徒，擺擺手，把龍歸海引到院子里，擺好茶具，又拿些水果糖球，像招待小時候的龍歸海一樣招待他。

老鐵匠拔出刀，熠熠生輝，寒光依舊。

“這是我這輩子打得最好的一把刀。”老鐵匠突然皺眉，“你用這把刀殺過人？”

龍歸海驚訝：“瞞不過您的眼睛。”

“我這雙老花眼，能看出什么來？”老鐵匠把刀放下，“是一年前，有人在我這兒打聽過這把刀。”

“是什么人？”

老鐵匠回憶著：“一個姑娘，拿了幾張照片，問這把刀是不是我打的。我就知道，有麻煩要上門了。我搖頭說不是，也沒見過這把刀。可是那姑娘拿錢收買了我一個小徒弟，徒弟見錢眼開，就把實情說了。把我費了多少年打這把刀，又把這把刀送給了你師父，你師父又把刀交給你，你惹了事兒跑美國，后來又去了南方都告訴了那姑娘。”

“原來是這樣，他們是這樣找到我的。”龍歸海心中的疑云消散。

老鐵匠繼續說：“我帶著老婆孩子出去躲了一陣子，可是那姑娘并沒有找我的麻煩，從那以后再也沒來過，我也就一天一天過著，直到剛剛你承認這把刀殺了人。”

“她長什么樣子？”龍歸海好奇。

“那姑娘可不簡單啊，我活大半輩子了，頭一次見，她給人的感覺很冷，在熱爐子前面都能讓人起雞皮疙瘩，就是你師父跟我說過的殺氣。她眼睛彎彎的，臉小小的……”

聽他的描述，那姑娘就是青山雪不錯了。龍歸海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老鐵匠，他此次來的目的，就是想請鐵匠給這把刀開刃，借此增強殺傷力。

鐵匠搖搖頭：“你告訴我這些，就是把麻煩兜給了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會來的。刀留下吧，明天來取。”

RB，東京灣的海風略過青山雪的臉頰，故鄉熟悉的味道讓她得以享受片刻的寧靜。她自己都記不清上次回家是什么時候了。她的父母是RB知名的東亞文史學者，對中國歷史文化極富興趣，她也隨著父母在中國學習生活。但是他們是柳生家族的一支，即使是去異國，也從未忘記劍道的修習。青山雪劍術修煉到達關鍵階段，父母便把她留在了RB，但是不久，便傳來噩耗，她的父母在中國遇害了。只留下了一個裝滿學習資料的行李箱。兇手是他們客居中國的房屋主人。當時的青山雪還未成年，原田武知告訴她，中國官方袒護自己人，以證據不足為由，不予起訴。后來，她專程去調查過這件事，卻因為年代久遠，一無所獲，那個房屋主人一家人間蒸發一般。

龍歸海望著吹發可斷的刀刃，自己都心生敬畏，生怕一個不小心，刀法不純熟，練自己都能砍傷。

老鐵匠說：“跟打鐵一個道理，打鐵還需自身硬，但是并不是自己越硬，打出來的東西越好。你需要找到敵人的弱點，才能輕易地擊破。不管是RB刀法，還是八極刀法，都是人創的，八極刀法能克制RB劍術，但是八極刀法被竊取，你就不能再創一招破解八極刀的刀法嗎？”

龍歸海眼前一亮：“我怎么沒想到？”

凌晨，西南嶺上陰森的墳地里，多了龍歸海練功的身影。剛開始的幾天，龍歸海確實難以靜下心來，這地兒太神奇了。按龍歸海師父的解釋，古時候練功怕別人偷學，也怕別人知道自己會功夫給自己惹麻煩，所以很多人要么躲在深庭大院，要么躲在深山老林，還有膽兒大的，就躲在半夜的墳地里。按他師父的話來說，古時候身上有功夫，就像現在非法持槍一樣。

清早的風鈴叫醒了熟睡的青山雪，擾亂她心境的只有龍歸海一個人，她已經好久沒有這么熟睡過了。家，真的是給人療傷的好地方。

她終于鼓起勇氣打開了父親留下的箱子，她一直克制自己不去想父母身亡的事情，暗示自己父母只是外出考察未歸，即使多年以后的現在，她也害怕睹物思人后，悲痛撕裂心肺。

時隔多年，行李箱的書本依舊整齊地擺放著，就好像父親剛剛放進來的。父親是個有趣的人，他那厚厚的一本考察日記，用語詼諧，又不失專業，青山雪也產生了極強的閱讀欲望。父親在日記里經常提到他們客居的房屋主人一家，父親對房屋主人的描述是“家業豐厚，卻又老實本分的人”，對他們一家贊譽極高，幾乎沒有負面的評價。

青山雪難以想象這樣的一家人，怎么會起貪心圖財害命？

再往后翻，青山雪發現了一張父母與房屋主人一家的合照，看拍攝日期，是父母遇害前不久。照片上的每個人都笑得很開心自然，其樂融融的感覺躍然相紙之上。

在日記本的最后一頁，青山雪發現了一封沒有寄出去的信，這信是父親寫給青山雪的：

愛女青山雪。

見字如面。

我和你母親在中國衣食住行都不需費心，心中唯一的牽掛就是你。

這個時候，你應該還在和你原田叔叔練劍吧。原田君是一個好的師父，這幾年你的劍術突飛猛進，皆有賴于他。

可是，有些事情，說出來很遺憾，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你馬上十四歲了，正處在人生的岔路口，這個時候的每一個決定都會影響你未來的走向。

我實在是不知道該用什么方式來告訴你這個遺憾的消息。但我還是要說，或許我的方式有些直接，但總比太過委婉讓你誤會的強。

青山雪讀到這里，內心里的一個結逐漸形成，父母都是有高學識的人，到底是什么事情，讓行事果斷的父親難以啟齒？

她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