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民國

地點:青春咖啡館

時間:傍晚

咖啡館門口，斜暉脈脈。（燈光亮）子川拿出一份精美的信箋交給廣煜。

子川面色緊張又愉悅：靠你了！

廣煜:別緊張，以前你莽莽撞撞不懂得體諒女孩子的的心思，這次你們久別重逢，可不能再莽撞了！

廣煜揚了揚手中的信；浪漫！驚喜！

廣煜走向咖啡館。子川不語，徘徊踱步，面色微急。（燈光滅）

地點:咖啡館內(nèi)

（燈光亮）

青葉咖啡館內(nèi)西邊角落里一位身穿白色長裙的女子靜靜坐著，眼神憂郁，手支著下巴觀看窗臺上盛放的盆栽。

門口進(jìn)來兩位女子（臺西側(cè)上），突然阿雅驚呼一聲。

青葉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一女子穿著打扮與自己驚人的相似。

阿雅：小姐，這女孩打扮和你一樣??！

月秋和青葉相互打量，眼神交匯，相互微笑。月秋和阿雅向東邊桌子走去。

阿雅：小姐，要見你的心上人了，今天打扮費盡了心思，沒想到竟然有人與你穿的一模一樣，小心少爺認(rèn)不出來。

月秋：你這張嘴??！沒看到她很美嗎？再說了，子川才不會呢！

廣煜進(jìn)，手捧花束走向侍臺。

服務(wù)生：先生要點什么？

廣煜：請幫我將花和信交給在這等人的小姐。

服務(wù)生：您說的是哪一個？

廣煜打量館內(nèi)，發(fā)現(xiàn)只有東西兩側(cè)的女子沒有男伴。他猶豫再三，指了指西側(cè)的青葉。

廣煜：送給她。

服務(wù)生：好嘞！

服務(wù)生手捧花束，拿著信箋，走到青葉桌前，將花束和信箋遞給青葉。

服務(wù)生：小姐，有人給您的東西。

青葉茫然繼而驚訝：給我的？

服務(wù)生放在桌上。青葉拿起信箋，拆開信封，里面是一首詩：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

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情三月雨。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子川

看到落款是子川，青葉深色激動，忙問服務(wù)生。

青葉：送花的人呢？

服務(wù)生指向侍臺，口中驚呼：咦，人呢？剛剛還在哪里呢！

青葉聲調(diào)因為激動而過高，月秋和阿雅不禁看過來?？吹阶郎洗笫倒澹⒀虐T了癟嘴。

阿雅略帶責(zé)備：小姐還沒收到過玫瑰花呢！

月秋輕輕一笑：子川很好的，他只是忘了。（燈光滅）

地點：咖啡館外

廣煜一臉輕松得意的出來，子川迎上去。

子川：怎么樣？剛剛太著急，給你忘了看看月秋的照片了！

廣煜拍拍胸膛：你還不放心我嗎！放心放心，一切順利。這次保證效果非凡！

子川：希望如此！

子川看了看手表：時間快到了，走吧。

兩人向咖啡館走去。（從中間位置繞道西側(cè)上）

（燈光亮，露出咖啡館內(nèi)部）

子川、廣煜進(jìn)。青葉從驚訝變?yōu)闅g喜，從座位上站起來緊盯著廣川。

青葉：子川！

子川略帶尷尬地看著青葉，神色不定。月秋和阿雅在討論中抬起頭來看到了門口的子川。

阿雅大叫：小姐在這兒呢！

青葉和子川、廣煜同時望過去。子川面帶微笑，月秋亦笑。廣煜臉色驟變，慢慢地拉了拉子川的衣袖。

廣煜低聲說：我把信和花送錯了。

子川一臉驚訝地看著廣煜，又暗中指了指青葉：給她了！

廣煜默然。

月秋和阿雅走過來。青葉臉色依舊驚喜地看著子川，子川和廣煜面色尷尬。月秋看著子川和青葉，臉色由驚喜變得冷漠。

阿雅：小姐，我就說吧，他會認(rèn)錯人！

月秋哀怨地看著子川。

子川走到月秋身旁：秋。

青葉疑惑：子川？

月秋亦疑惑。

子川隨即面向月秋：秋，這是我的同學(xué)，章青葉。

又對著青葉：青葉，這是我女朋友月秋。

阿雅：你都沒送過小姐玫瑰花呢！

廣煜：是我認(rèn)錯人了！

在幾人說話的空隙，青葉臉色幾變，最終哀傷。

青葉：你送錯了？這信不是給我的？這花不是給我的？

廣煜一臉尷尬：不好意思啊，我看你一人，以為是子川女朋友！

青葉喃喃：女朋友…女朋友…對，他女朋友是她（青葉指了指月秋）。

子川：青葉，你怎么會在這里？我們同行的幾個回來時候也沒聽說你要回來?。?

廣煜把桌子上的信和花拿起來遞給月秋。阿雅接過花，月秋拆開信封來看。

青葉看著月秋打開信封。隨著月秋臉上漸放笑意，青葉臉色愈加暗淡。

子川：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阿雅得意地?fù)P了揚手中的花：小姐，這下滿意了吧！

月秋抬頭，對著青葉哀傷的目光，心里驟然一驚，不覺手中信箋掉落。

子川：秋，怎么啦？

子川撿起信箋，來回翻看，并沒有什么不妥之處，疑惑地盯著月秋。

阿雅：小姐這是太高興了！（推了推月秋）小姐，小姐！

月秋回過神來，接過子川手中的信箋，勉強笑到：我沒事，我很開心，這是第一次收到你送的花。

青葉：是嗎？

月秋突然對著伸過手去青葉：你是子川的同學(xué)啊，很高興認(rèn)識你，我是邢月秋。

青葉沒有理會月秋，顯得心事重重，只是盯著子川。

子川：青葉，你怎么啦？怎么不說話？

廣煜站位離他們有些距離，看著幾人的神態(tài)，突然恍然大悟，點點頭，一臉無奈的笑容。

阿雅拉回月秋的手，生氣地說：算了，這人沒禮貌！

青葉：原來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愿！

子川：青葉你說什么？

月秋：你還不明白嗎？

月秋這話似是而非，棱模兩可，沒有對著任何人，仿佛是說給子川，又像是說給青葉。有時候，直覺往往勝過千言萬語，勝過一切阻礙真相的表面誘導(dǎo)和蒙蔽。本來在門口月秋望著他們，心里就已經(jīng)有些疑惑，直到她看完信抬起頭直視那雙哀憐的目光：有執(zhí)著、有不甘、有失望，還有感同身受的無助——這是基于作為同性洞悉對方心理的理解。所以那一瞬間，月秋明白了青葉。

（背景音樂《琵琶語》起）

青葉：你不明白，你可以不明白，你也可以選擇無視，選擇一無所知?？墒俏夷?？我能怎么辦？

子川：你……

青葉：從開始看見你，我就有一種從未有過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很輕微。就像明亮的天空下，清風(fēng)掠過草地，花草輕搖。我長大后，有很多人圍著，表達(dá)他們的愛意，然而從沒有人讓我覺得異樣。直到你出現(xiàn)。你，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就像蓮花烙印在我心上。

青葉望著阿雅手中的花束，陷入回憶自言自語，一臉朦朧的笑意。

廣煜突然輕輕地說：沒有什么能比一朵花兒的笑意更讓人悲傷。

月秋坐到椅子上，盯著信箋。

子川不知所措，眼神在月秋和青葉之間浮動。

青葉苦笑一聲：我覺得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令人欣喜和煎熬的事了。我開始期盼每一次和你聊天，與你碰面，我心里所有的秘密都在默默與你分享，我把你當(dāng)成最親密的人。我知道這是一廂情愿，因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你呢？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我早就應(yīng)該想到了，可是我不知道這感覺竟是這樣，我還沉浸在那令我悸動的歡喜里……

子川：我……

青葉：我這是一廂情愿。

子川張了張口，望著月秋，月秋依然盯著信箋，仿佛一切與自己無關(guān)。阿雅皺著眉頭，把花束垂放在身后。

子川不無歉意地說：對不起。

月秋站了起來轉(zhuǎn)過身來望著青葉：對不起。

子川和月秋的手牽在一起。

廣煜：恐怕這樣的心意沒有深情可以承接。

青葉看著子川和月秋牽在一起的手，突然笑了。

青葉：對不起，對不起……你不用說對不起，誰也不用說對不起。

青葉退后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塵埃落定般冗長呼吸，聽來卻像令人心碎的嘆息。

青葉：我獨自體驗到一個過程，而這世間有太多的人終其一生都不會有這樣的感受。它是這樣令人神往，同時又是如此神傷。我在晴天明朗的陽光下望著天空想你；在雨夜軒窗內(nèi)想你，而這一切只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廣煜：

我夠不著親吻!

隔著忘川

把我的雙手伸過去。

青葉：每一個煎熬都是蛻變，可我卻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人世間所有的心動都是這樣的嗎？

子川：不會的，青葉，你會遇見一個如你這般愛你的人。但是感情，勉強不得，如同花期，季節(jié)氣候未到，難以綻放。對不起。

子川和月秋下，廣煜和阿雅隨后。在門口月秋回頭望著失落的青葉，子川已經(jīng)出了門口。

月秋悄聲喃喃：你比我更愛他，可他卻更愛我。月盈則缺，水滿則溢，情深不壽，石堅難用……

（月秋下）

青葉失魂落魄地站起來，望著空空蕩蕩的門口。那盆栽依然，位置依然，只是時間的差異，因為那個人來過的緣故，前后心境竟同天壤。

她輕輕念：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

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情三月雨。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半晌無言。

接著又念：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墻入望遙。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fēng)露立中宵。

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zhuǎn)心傷剝后蕉。

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她坐下，盯著窗臺盆栽不語。

（燈滅，音樂停。完）

注：

1：《玉樓春·春恨》

宋·晏殊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

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情三月雨。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2:《綺懷》（之十五）

清·黃景仁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墻入望遙。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fēng)露立中宵。

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zhuǎn)心傷剝后蕉。

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3:我夠不著親吻!

隔著忘川

把我的雙手伸過去。

摘自前蘇聯(lián)·茨維塔耶娃《致一百年以后的你》

后言：

《此時星辰昨夜風(fēng)》這個劇本最初是高三畢業(yè)時寫的。當(dāng)時和同桌無意間討論李商隱《無題》（昨夜星辰昨夜風(fēng)）和黃景仁《綺懷》（之十五）兩首詩，她突然對我說讓我?guī)兔懸粋€短劇本。

我當(dāng)時有感于詩句，同時又深深感動于她的執(zhí)著和一顆少女純真的歡喜的心，于是當(dāng)夜挑燈成文，第二天就拿給她看。雖然背景和人物都是虛構(gòu)，但一個少女悄無聲息的愛戀卻足以讓人心動。臺詞為她量身而制，她看后很是動容。

因畢業(yè)典禮不日而至，加之高三學(xué)業(yè)，排練時間極為苛刻，當(dāng)天早上就約定人選，下午彩排。沒想到彩排時在“青葉”獨白時，詞牽心意，她竟哭訴以對，讓眾人動容，同時也大大增強了效果。

三日后畢業(yè)典禮。

雖然沒有條件，只有背景音樂，但是現(xiàn)場表演非常獲肯。只是她一個人從臺上哭到臺下……

現(xiàn)在想來仍然歷歷在目。

她喜歡一個男生兩年，從沒說過話，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慢慢地走只為和他擦肩一瞬。

這世上能比清澈的靈魂無助的抽泣更讓人悲傷的恐怕寥寥。

特以此文，聊表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