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南岸初遇
- 無晨何安
- 林小聲
- 3052字
- 2019-04-07 20:54:00
那扶著同伴的男人頓覺不妙,若是讓這女子逃出,他們的計劃將被打亂,接下來要再盜取城防圖就麻煩了。
看著那女子拿著大刀踉踉蹌蹌地跑去,他顧不得受傷的同伴,連忙追過去……
密林外的淮江邊,此時已經聚集了許多民眾。城外徘徊著的流民百姓聽聞平回軍掌書記今日將帶兵南歸,無不湊到江邊,想要一睹這傳說中英勇無比的平回軍風采。
人群中站在最前的,是南原的軍隊,為首的是南原從一品的驃騎大將軍賀句錚與儲光侯高文森。
高文森的臉上,毫無一絲表情,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回頭看了一眼賀句錚,看到后者臉上也無一絲喜悅,不由勾了勾嘴角,悠然道:“賀元帥,本侯聽聞這平回軍之英勇,甚為駭人。我還要先恭喜將軍麾下又得大將。”
賀句錚嗤笑了一聲:“侯爺這話說得過早。這平回軍,說好聽點是猛將,說難聽點也就是幾個山野匹夫,光有愚勇,得力不得力倒是難說。”
高文森也輕笑了起來,“平回軍首領被殺,只剩萬余人,最高長官也剩一個掌書記而已,我看,他們也成不了什么氣候了。”
“侯爺此話差矣。”一個聲音從賀句錚馬旁傳來,高文森回頭一看,差點驚得從馬上跌下。
高文森壓低了聲音道:“七皇子……您怎會出現在此?要是讓陛下知道,這、這……”
七皇子趙翊毫不在意,壓了壓頭上的頭盔,低聲道:“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只要你住嘴,沒人知道。”又看了看賀句錚,“本皇子若是不來,又怎會知道你們如此不待見這些北原余烈呢?”
高文森聞言,有些緊張地擦了擦頭上的汗,呵呵笑道,“七皇子見笑,本侯這也是……說說笑。嘿,說說笑。”
笑話,這種時候怎么能不識時務,皇上有多看重這些北原余烈,他可是清楚得很。
趙翊也不理會他,只望著沿淮江緩緩駛近的大船:“來了,好生接待著吧。就當我不在。”
“是!”賀句錚和高文森齊答道。
他們兩人正了正衣裳,挺直脊背高高地騎在馬上,遠遠地望著那艘漸漸靠近的大船。
船頭飄揚的大旗上,赫然印著一個“平”字。
來的,正是平回軍。
那面“平”字大旗下,站著兩位偉岸男子。其中一個身著縹白色長衫,外套一件素色氅衣。他容顏冷峻,眼光渺遠,唯有微微揚起的嘴角,透露了他此時的心情,此為平回軍掌書記辛晨安。另一個身穿鎧甲的男子,胳膊帶傷,纏著醒目的
白布條,臉上卻不見一絲頹然之氣,精神抖擻,此為平回軍第二分軍的將軍陳章羽。
大船慢慢地靠岸,眼看他們放下甲板,正要從甲板上下來。忽然,“噗通”一聲,一襲蒼灰衣閃過,有個人從岸上跌
落水中。因離得太遠,眾人看不太清晰。
民眾的驚呼聲尚未收回去,又聽得“噗通”一聲,方才正準備跨上甲板的掌書記分明已經不見。
那襲灰衣下的人,就是剛剛手刃了一個卞朝奸細的明京喬!
她被追趕著從密林跑出,奈何岸邊人實在太多了,她左閃右避不及,被后頭那男人追上。賊人抓住了她的衣角不放,在她全力的掙扎之下,那男人一推,把她推下江去了。
因跌下來太急,她仰面朝上,一入水口鼻就被灌入了大量江水。她還來不及反應,就看著懷兜中被包裹得嚴實的通關文書滑出,朝下墜去。她一著急,水就涌入得更洶猛,讓會鳧水的她被嗆得無力動彈,向下沉去……
正在她以為自己會這樣一直沉下去的時候,忽聽得“撲通”一聲,有人跳入江中,向她游來。
那人愈游愈近,陽光灑在他背后的江面,在他身后鋪染開來,襯得他宛如天神。
她閉上了眼,不再拼死掙扎……
雖然她不知道這朝她游來的人是誰,但卻莫名覺得心安,好像,他一定能將她救上去……
不一會兒,濕淋淋的京喬就被辛晨安從水里撈起來。一上岸,她就連吐了幾口水,不停地咳嗽,手里還緊緊拽著剛才奪過來的彎刀。
眾人一見彎刀,目露驚恐,紛紛后退。
那為首的兩隊人馬,已有人悄悄拔出佩劍。
褚光侯目光陰森地盯著手握彎刀的人:是名女子,雖穿著齊整,卻眉目可怖。
賀將軍早已色厲內荏地喝道:“說,你是誰?為何出現在此處?你的同伙呢?”
京喬懵懂地抬頭,同伙?什么同伙?為何大家都用這種眼光盯著她,似要將她生吞活剝。
她順著還扶著她的手看去,這是剛剛救了她的男子,可他此時盯著她的臉色絕對稱不上好。難道是因為她臉上的疤?
她順著他的眼光看去,看到了自己手里的彎刀。
彎刀!
她忽然一驚,難怪大家會這么看她!
這彎刀,是卞朝人的兵器,是他們的象征!是屠殺了他們無數原人的兇器!
她忽然顫抖起來,她竟然在平回軍歸順南原的大好日子,拿著一把卞朝的彎刀,出現在平回軍的船邊……
怎么想,她都該是來刺殺平回軍,或是阻止這次歸順的賊人!
賀句錚見她一直不語,只當她是行跡敗露,內心害怕了。便沉著臉又斥了一句:“快說,同伙在哪兒?若不說出來,我便即刻要了你的命!”
京喬觸電一般,手一抖扔開了彎刀,掙脫了還扶著她的辛晨安,朗聲道:“長官明察,民女是原朝人,是從梁都逃出來的北原遺民,絕對不是什么卞國人!”
身旁的辛晨安聽到梁都二字,凜冽的目光緩了緩。
賀將軍冷哼一聲:“若不是卞人,又怎么會拿著卞人的兵器?不要告訴我這是他們贈與你的。”
京喬想起那三個男人,忙道:“民女冤枉,民女剛在枯草堆中休息,聽到三個卞朝奸細在商討如何混進漱川來,他們還說要盜取城防圖,我被他們發現,為保性命,便奪了他們的刀逃了……”
這話不說在場的褚光侯等人不信,連京喬自己也覺得不可信。
她一介弱女子,竟能赤手空拳在三個男人眼皮底下奪了他們的武器,這可不是荒天下之大謬么!
可是,剛剛差點被糟蹋的事,她卻是不能說的。在北原,名節對于一個女子來說太過重要了。
“呵,這謊編起來,倒是眼睛也不眨一下。”那馬上的褚光侯嘲諷起來,正要叫人來將她壓下去,忽聽一道聲音傳來。
“且慢!且慢!”
是張臨,他擠過人群,邊跑過來邊高聲喊道。
“你又是何人?”賀句錚有些不耐煩,今日事怎么這般多。
張臨匆匆跑來,也不理他,只朝著京喬身旁的辛晨安行了個軍禮,大聲說道:“屬下平回軍第二分軍陳章羽將軍麾下副將,張臨,前來報到!”
“張臨!”陳章羽看到他,興奮之情隱然浮現,“你去哪兒了?出城那日走得匆忙,我來不及告知你,還擔心你陷在梁都出不來呢!”
副將,他竟是副將!
京喬有些驚訝,復又釋然。若不是副將,如何解釋此人一路以來的沉著冷靜,智謀良多。
“章羽,你識得他?”
“是,他是我手下的副將,那日休沐,沒能逃出來。”
辛晨安緩緩點頭,又看向張臨,“你方才在呼喝什么?你識得這女子?”
“稟掌書記,她是我的表親妹子,是梁都中有名的郎中明修大夫的女兒,我們隊中平時所用的跌打損傷散便都是在他們醫廬買的。她是和我一同逃出梁都的,方才我走開去處理些事,想不到她竟出了此事。請掌書記和各位大人明察,她絕不是什么奸細!”他說完將手高高拱起,姿態謙卑,臉去埋在手臂下,朝京喬眨了眨眼。
那高文森剛要反駁,放在馬背上的手就被人按住了。
是趙翊!
他住了嘴,趙翊壓了壓頭盔,走上前低著頭問:“我們侯爺很好奇,你到底是如何制住了卞兵還能奪取他們的兵器?”
京喬知道,此時若再沒個說法,實在無法交代,只能急速思考著,將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確認并無太大漏洞,才敢開口回話:“因北岸有傷寒患者,民女便去山里中采集草藥,想著能否找到法子送過去給他們。后來實在累了,就趴在石頭上休息,不小心聽到了賊子們的對話。民女長期在梁都生活,便聽得懂他們說的回語。那賊人發現我后,我假裝昏睡,用袖中的小刀刺入了先過來那人的眼中,拔了他的刀砍了他。另外兩個反應不及,才讓我跑了。”說完,她把一直緊緊拽在手中的草藥擺出來給眾人看:“官爺,這就是民女方才采的藥。若您還不信,大可派人去那片密林。”她用手往自己逃來的方向指去:“他們逃得急,應當沒時間過去收拾尸首,尸首上應當還有我的小刀,您派人去看看便知我所言真假。”
賀句錚使了個眼色,幾個小兵立馬跑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