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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沉船

  • 立于皇穹之下
  • 吳大寶本寶
  • 5318字
  • 2019-04-08 12:00:00

“阿嗣,我就不該跟你來!”說著白沐辰雙手抓住房梁雙腳一蹬,將追上來的侍衛踹翻了一連串。殿內冉哲也發現了異樣,指著樓上上躥下跳的二人說:“木頭,你看吧,果然要出事,還好我們沒跟著去。”

“你看什么好戲,還不快幫忙!”想去救人的鐘遠之剛挪了一只腳就被冉哲抓住。

“你別擔心,就憑這些蠅營狗茍的,抓不住他們的。”冉哲挑了挑眉自信的說,“他們兩個哪里就是那么好擒住的。”

白沐辰和端木嗣一前一后的在長廊上跑著。端木嗣見長廊邊的房門掩了一條縫,扯起白沐辰的衣領就往里面拖。屋內已經裝扮好要上場的舞姬被這兩個不速之客嚇得大驚失色:“誰……”話還沒說利索,就被端木嗣捂住了嘴,端木嗣道:“姑娘,我們不是壞人,你別叫。”

“唔……唔……來……來人……”

“姑娘,我們真的不是壞人!”白沐辰一邊說一邊關上了房門,“姑娘你幫個忙,別喊成嗎?”白沐辰安慰著端木嗣手里的舞姬道,“那個,我讓他松手,您別喊可好?”

那舞姬瞪大眼睛點了點頭。端木嗣剛松手便聽到刺耳的叫聲:“有賊!賊……”話音未落,端木嗣就把人敲暈了。

“喂!阿嗣你……”白沐辰連著急的功夫都沒有,便聽到外面圍過來的腳步聲,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云姑娘,云姑娘你沒事吧!”

二人慌的原地打轉,屋外的聲音再次響起:“云姑娘!是不是出事了,云姑娘……來人把門撞開!”

“不許進!”情急之下,白沐辰用了平日里和紅燭說話的聲音道:“別進來,我,我在換衣服!”

“云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

屋外混亂嘈雜的聲音里又夾雜了一個婢女的聲音:“你們這是在干嘛呢?”

“剛才我們聽見云姑娘屋里有異樣,這不想進去看看啊。”

“云姑娘,你衣服換好了嗎?一會兒就該你上場了啊。”屋外的婢女說。

白沐辰急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將桌上的杯盞砸到地上:“啊……水,水打翻了……我衣裳濕了,我換一件就來,你們先忙去吧。”

“姑娘,您快些吧,我就在門口等您!”那婢女說。

“什么?!”白沐辰一聽便知道大事不好,捏著拳頭就想往端木嗣臉上砸去,“你……都是你惹的事。”

“現在怎么辦?”

白沐辰看著地上帶著金珠面簾的舞姬道:“抬進去!”

二人一手一腳將舞姬抬到了內屋,白沐辰放下屋里的紗幔說:“出去。”

“你要做什么?”

“我和這姑娘差不多高,一會兒我換上她的衣服出去,你在屋里躲著,等人走了你就去找冉哲他們會和,就當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啊?你要穿女人衣服?還是舞姬的。”

“不然怎么辦,出去等著被抓啊。你自己一個人倒是算了,讓我爹爹知道,白家的臉都丟盡了。”白沐辰說著回到紗幔中扯松了腰帶。

端木嗣又鉆了進來道:“你放什么簾子啊,我幫你一起換不是更快嗎?”

“滾出去!”說著白沐辰一腳踹在端木嗣的腿上,端木嗣連滾帶爬的被踢了出去,白沐辰說,“你不要臉,人家姑娘家的不要臉啊。”

“我把那姑娘給忘了。”端木嗣敲了敲腦門,“欸,不對啊,你不也是男的嘛。”

“你還廢話,讓你出去就出去!”

“哦。”端木嗣揉著被踹的地方說,“你別說你裝女人說話還挺像回事的。”

白沐辰躲在紗幔后,眼白都快翻上天了,心里暗罵道:姑奶奶我可是實打實的女人!

白沐辰摘下舞姬的面簾,看見了一張不同于中原人的臉。高挑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窩,一眼就能分辨的出,這是羌族人。白沐辰心里一慌,羌族人大多說不好中原話,剛才自己說的也太流利了。

屋外的侍衛覺得哪里不對勁,幾人為作一團道:“今日,云姑娘的中原話怎么說的那么好了?”

“是啊,平日里我們都聽不太懂云姑娘說什么的。”

“不對,這不是云姑娘。”侍衛們剛想撞門,屋門就被打開了,幾個侍衛撲了個空,被門檻絆倒摔個狗吃屎。

白沐辰日忍住笑意道:“怎么樣,我這中原話說的還不錯吧。”

“姑娘什么時候中原話說的那么好了?”門口的婢女問。

“這幾日我可下了好大的功夫呢。都別杵在這里了,該干嘛干嘛去吧。”白沐辰說著揮了揮手遣散了侍衛們,“我這里沒事。”

“是。”

待侍衛們散去,白沐辰趕緊退回了屋里。門還沒來得及關上,那婢女說:“云姑娘這是做什么?奴婢這就要領您去候場了啊。”

“這么快?”

“是啊,賓客們都等著您呢,您今日可是瀛洲島的壓軸好戲呢!”那婢女說的滿面桃花。

白沐辰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我?我去跳舞?”

“是啊。誒呀,云姑娘,您快點吧!”說著那婢女就將房門關了起來,帶著白沐辰走了。

元字號雅間里的兩個丫頭看的起勁。關纖塵自打搬家以來,這是第一次成功從府里逃出來。關纖塵拿起桌上的蘋果扔給秋兒:“賞你的。”

“謝謝少爺。”秋兒拿著蘋果啃了起來。

“這瀛洲島果然是名不虛傳,若不瞧上一眼,豈不是人生大憾。”

“少爺,看這些姑娘跳舞有那么好玩嗎?”

“不好玩。”

“那您為什么要來啊。”

“為什么我就來不得,不對,確切的說為什么女子就來不得這兒看姑娘跳舞。”

“您莫不是糊涂了吧,哪有正經人家的姑娘來這種地方的,來這兒的不都是樓下那些伶人,舞姬什么的嗎?”

“你是說我不正經?”關纖塵指著自己說。

“不是不是。”秋兒顧及不得自己嘴里的蘋果,連忙說,“小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關纖塵趴在欄桿上道,“憑什么由他們決定,正經人家的女子該是什么樣的?你看樓下那些跳舞唱歌的姑娘,哪個不是自食其力,怎么就不正經了。男人來這兒就是風花雪月,女人來這兒就是不守婦道?”

秋兒越聽越糊涂:“小姐,您這說的都是什么呀?拋投露面的可不就是不守婦道了嗎?”

“誰說的,我倒是覺得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也能做,比如入朝為官、比如馳騁沙場……古有婦好率兵出征,立下赫赫戰功,護了疆土周全之時他們怎么不說‘不守婦道’這幾個字了?”關纖塵回頭看著秋兒,見她一臉迷糊,便擺了擺手道,“算了,我和你說了你也不懂。”

殿內大鼓震聲而起,所有人都被這鼓聲吸引,屏氣而視。也不知道是哪個挨千刀的在臺上高呼:“有請瀛洲島第一舞姬,云姑娘!”

白沐辰站在樓上,手心里全是汗。殿內那么多人都盯著她,若是被人認出來,明日整個白家都要被冠上欺君之罪。

“云姑娘,你快去吧!”說著那婢女將白沐辰推了出去。

二樓的樓閣樓里被推出一個穿著藍色舞衣,帶著金珠面簾的女子。

白沐辰從樓閣上一躍而下,原本在臺上起舞的舞姬便四散而去。云裳輕起,舞衣上懸掛的鈴鐺,叮當作響。此時,端木嗣已經回到了席間。白沐辰瞥了一眼殿內的端木嗣,見一張驚愕的臉真望著自己,白沐辰更是慌亂了。落于舞臺上的時候,赤足的腳都崴了一下。

殿內嘩議四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白沐辰。白沐辰木訥的站在原地,攥著紗質的舞衣不知如何是好。

“這就是云姑娘啊?”殿內開始有人質疑起來,“怎么站都站不穩。”

冉哲用扇子敲了敲后背道:“這聽說,云姑娘是這瀛洲島的第一舞姬,就是這個樣子?”

白沐辰深吸了一口氣,心想著不上也不行了。若是論起跳舞,白沐辰也不算是一點都不會。

白沐辰腦海里浮現的是在羌族之時,塔木的妻子阿雪是怎么教她的。

掀起裙角,纏著銅鈴的玉足在地上點了三下,鈴聲隨著樂聲而起,白沐辰一躍而起然后又穩穩的落在地面上。抬手捻指,玉臂反抱。方寸之間,華麗的舞衣隨著步伐或輕擺或急揚。平日里豎起的青絲如今結成了一根長長的辮子,每一次旋轉長發都會隨之晃動。

指節反轉,搭在手臂上的披帛晃眼見,幻化成天邊的云霞。這世間最好的舞者必然是張弛有度的,這一點是白沐辰在羌族時,羌族第一舞者阿雪教給白沐辰的。纖長的右腿向后抬起彎曲,白沐辰的舞姿像極了壁畫里的模樣,亦仙亦妖。整個瀛洲島里的人都癡魔的看著白沐辰。這支舞當年是由阿雪所創,一舞轟動了整個羌族,世人皆說是壁畫中的仙人活了。白沐辰只是學了皮毛便能唬的閣內人神不守舍,若真的由阿雪來舞,怕是這瀛洲島要被人擠破了。

天字號雅間里的人,一眼便看見了白沐辰手上的饕餮紋戒指。端木淵擱下手里的杯盞,快步走到欄桿前:“她怎么會在這里!”

“殿下說誰?”

“那個跳舞的女子是白沐辰。”

顧眼回眸之時,白沐辰也意識到了三樓欄桿處站著人,那人便是元宵燈會上扶了紅燭一把的人。二人眼神交集在了一處,雖然隔著黑紗的斗笠,但是白沐辰知道那個人在看自己。

“好啊!果然是這瀛洲島里的第一舞姬!”冉哲大呼道,“阿嗣,你……”冉哲的手在端木嗣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啊!遠之,你看這小子都看傻眼了!”冉哲打趣道。

“他……他竟然會跳舞!”

“你這不是廢話嗎?舞姬不會跳舞算什么舞姬啊。”鐘遠之說。

冉哲環顧四周道:“話說,阿辰去哪里了?”

一曲終了,臺下迎來了一陣歡呼聲,這殿內所有的目光都盯著白沐辰一人,嚇得她連喘氣都不敢。白沐辰下意識的看著端木嗣,只見他吞了口口水,半天才緩過神來。白沐辰正忙著退場,只聽見二樓傳來云姑娘的聲音:“賊!她是賊!”話音剛落,四周的侍衛便沖了上來,將白沐辰團團圍住。

三樓里,齊光問道:“殿下,要不要幫白將軍一把。”

端木淵攔住了齊光道:“不必,這些人不是她的對手。去做我們自己的事吧。”

“是!”

秋兒看的入迷還沒回過神來,便聽得臺上的躁動之聲。秋兒指著樓下的人說:“小姐你看!”

白沐辰已經被人團團圍住,那些侍衛拔出長劍指著白沐辰,而她手里連一把像樣的兵器都沒有。端木嗣見狀想要沖上去幫忙,一把被冉哲按住:“你剛才還沒飛夠啊,現在還要惹事!”

“他……他……”端木嗣指著臺上的白沐辰,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白沐辰的背后閃過一道寒光,一把利劍從她耳邊穿過。白沐辰向左挪了半步,旋身而立,利劍劃破了白沐辰的右手臂,一道血痕逐漸擴張開。四周的人見白沐辰不好對付,索性一擁而上。白沐辰甩起了披帛,將那些沖著自己而來的劍全部卷到了一起,一用力將所有人都扯到了地上。四下里傳來刀劍落地的響聲,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侍衛圍了過來。白沐辰側身掠過,隨手奪了一把劍下來。

數道寒光劈頭蓋臉的沖向白沐辰,一時之間腹背受敵。殿內的人看的正酣,突然腳下傳來了一聲巨大的聲響,殿內珠簾玉瓦紛紛像一邊倒去。隨后,整艘船坊連帶著人都向著一個方向快速傾斜而去。殿內驚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船漏水了!”尖叫聲中,忽然有人喊了起來。殿內的狀況愈發不好,已經有人從樓上的雅間里掉了出來,摔在了一樓的大殿內。沒一會兒,殿內四處已經是血跡斑斑。頃刻間,人間仙境變成了阿鼻地獄。

“小姐!”秋兒被一股無法回轉的力道甩了出去,關纖塵連忙去拉住秋兒,二人連帶著一起被甩出了二樓的雅間。正當關纖塵以為自己要摔開花的時候,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接住了自己。關纖塵睜眼一看,自己被一個帶著斗笠的人抱在了懷里,這個人身上的氣味好像格外熟悉。

“小姐!”秋兒被齊光接住,剛剛落地便上前拽住了關纖塵的衣角。

端木淵認出了這兩個姑娘,就是前幾日在關府里揍了他的兩個小丫頭。端木淵二話沒說,將關纖塵放在地上,帶著兩個姑娘,往早就備好的小船方向跑去。

另一邊,冉哲抱著鐘遠之的脖子一個勁的鬼吼鬼叫:“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遠之,你帶著冉哲趕緊跳船,晚點王府回合。”

“知道了!”

說完端木嗣趁著慌亂沖到了白沐辰面前。那些圍著白沐辰的守衛已經開始自顧自的逃命去了。白沐辰將手里的披帛系在殿內的梁柱之上才勉強站穩了腳,剛緩了一口氣,身子就整個被人拽走,端木嗣拉著白沐辰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甲板之上。

瀛洲島以很快的速度傾斜,逐漸垂直于水面之上。岸上見著這一幕的百姓們皆大呼起來,嘈雜之下完全分不清是船坊里的人在喊救命,還是岸上的人在說話。

端木嗣拉著白沐辰跑到了甲板之上,庭院里的花草樹木大多都被連根拔起。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院中最大的梨花也開始動搖起來,有些人來不及逃跑便被梨花樹砸個正著,趴在地上再也沒有站起來。四下里有人為了逃命已經跳到了水里,耳邊陸陸續續的傳來“撲通撲通”的落水聲,還有人明明不會游泳卻依舊腦子一熱往水里跳。

端木嗣拉著白沐辰的手臂道:“我數三聲,一起跳!”

“好!”

“一、二、三!”兩人后腳用力,一躍而下。水面上多了兩片濺起的水花。二人皆通水性,在水里也能活命。白沐辰游在前面,沒游一會兒便發現端木嗣沒了蹤影。返回至船坊不遠處,端木嗣的衣角被船槳掛住了,整個人在水里胡亂的撕扯。

白沐辰游了過去,拆下自己發髻上的簪子,割破端木嗣的衣角。二人逐漸向岸邊游去。

船坊的另一邊,一艘早就備好的小船上載了四個人。秋兒和關纖塵一路逃出來已經脫了力,腿軟的站不起來。

“小姐,我們還活著嗎?”秋兒趴在船上問。

“活著,我們都活著。”關纖塵喘著氣說。關纖塵平日里出門都是乘坐車碾的,這一路狂奔下來,衣裳早就濕透了。江風濕冷,忍不住的打寒顫。端木淵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關纖塵身上:“姑娘,天寒地凍,別著涼了。”

關纖塵回過頭,斗笠下的男子根本看不清臉,可說話的聲音卻不知道在哪里聽過。關纖塵結結巴巴的問:“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斗笠下的人啞然一笑道:“姑娘,若要裝作男子,可不是換一身衣裳就行的,男子的坐立臥行都是要學的,跟何況從剛在開始,你的婢女便一直在換你小姐。”端木嗣說這話的時候,腦海里浮現出白沐辰的身影。關纖塵不拘小節的樣子和白沐辰有幾分相似。

“多,多謝。”關纖塵道。

端木淵伸出手遞到關纖塵面前:“地上涼,起來吧。”

遠處的瀛洲島露在書面上的部分已經著了火,趁著火光,關纖塵看見了端木淵掌心的疤痕,新疤覆舊疤,每一寸傷痕都入木三分。關纖塵將手搭在端木淵的掌心,端木淵一用力便被拉了起來。

齊光在船后掌舵,四人逐漸往岸邊靠去。船劃了幾下,四人便聽見水里有人在喊救命,遠遠聽去像是一個孩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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