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下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微臣在大理寺還有公務沒有處理，承殿下的光，借此車碾一用。”穆寧沒好氣地說著。放下了車簾，喚了車夫往遠處而去。

端木淵目送著車駕消失后便朝著府內走去，身后之人站在臺階下毫無動靜，并沒有挪步的意思。端木淵側過身子問：“還不進來，難不成要本王請你嗎？”

雨后的風吹拂在身上，嗖嗖涼意涌了上來，白沐辰牙關發顫不得已承了端木淵的恩情。

“殿下怎么去了這般久，奴婢還以為您不回來用晚膳了。”梁夫人從府里迎了出來，“殿……”視線落在身后之人的身上，梁夫人說話的語氣立刻就拐了個彎，“這不是白將軍嗎？今日又有何賜教？”

“多謝殿下載微臣回來，白府就在前邊了，微臣還是回家吧。這衣裳微臣漿洗干凈了再給殿下送來。”白沐辰說完便準備轉身離開。

“你若是想回家，也不會入本王的府門了。”端木淵的聲音淡然升起，“你除了做逃兵還會做什么？”激將法最好用之處就在于，要是話說道點上，百發百中，“梁姨，去弄碗濃姜湯送我屋里。”

一進屋端木淵便翻箱倒柜地尋了一件舊衣裳扔在白沐辰臉上：“自己去屏風后面把你那沾了泥的衣裳換了，小心臟了本王的屋子。”說著端木淵關上了房門。

“殿下……這不合適吧。”

“本王不喜歡一句話重復數次。”

這已然不是白沐辰第一次與他在同一屋檐下換衣服了，上次，白沐辰死活不讓他點燈，這次端木淵亦是沒有點。日落之時，屋內光線暗淡，隔著一道淺白色的屏風，白沐辰的曲線脫隱若現。端木淵靠在憑幾上，聽著風聲，看著那道身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端木淵沒有給白沐辰足衣。換好了衣裳，白沐辰局促地站在屏風內不敢出來。

“你在做什么？換身衣裳都那這般慢。

“殿下可否賞微臣一雙足衣。”白沐辰曲著腳趾，雙腳交錯。

又是一陣翻箱倒柜的聲音傳來，端木淵尋了一雙已經洗的泛黃的足衣從屏風上扔了下去，正巧砸在白沐辰的腦門上：“穿上，趕緊出來。”

門外梁夫人扣響了門：“殿下，姜湯好了。”

“送進來吧。”

白沐辰剛踏出屏風便和梁夫人撞了個正著。梁夫人從上到下打量著白沐辰，這一身舊衣裳她穿的倒是正合身。

“梁姨，你幫她把衣服送下去洗干凈熨燙整齊。吩咐下去，沒我的允許不許讓人進我這院子。”

“是。”

梁夫人取下掛在屏風上的衣裳從屋內退了下去。端木淵也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來一塊帕子，趁著白沐辰不注意，取下白沐辰發髻上的玉簪，將帕子扔在白沐辰頭上：“擦干。”說完端木淵打開房門，坐回憑幾上隨手拿了一本書看了起來。

帕子挪過發梢，原本還在滴水的長發干了一半，端木淵抬眼看了白沐辰一眼：“把干凈。”

“多謝殿下。”白沐辰跪坐于矮桌前，原本想將姜湯一口氣喝下，沒成想這姜湯比烈酒還要霸道幾分。白沐辰差點一口吐了出來。

端木淵憋著笑，看著白沐辰蹙著眉將碗里的姜湯一口咽下：“姜湯嘚濃才有用。”平日里自己喝藥的時候，齊光和梁夫人總是笑自己，看著白沐辰的模樣，端木淵明白了為何旁人看自己喝藥會覺得好笑了，“好喝嗎？”末了，端木淵還要譏笑白沐辰一番。

“多謝殿下賞賜。”白沐辰的臉不知道因為飲了姜湯發熱而紅，還是被一口氣憋紅的。

“你這衣裳……”端木淵打量著白沐辰，“沒想到還挺合適的。”

“殿下府里怎會有適合微臣尺寸的衣裳？”白沐辰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問。

“適合你？別自作多情了，這是本王十三歲時穿的舊衣服。”白沐辰有些吃驚，只有窮苦人家的百姓才會將十來年的舊衣裳還留著的，“怎么？很稀奇嗎？是不是平日里見阿嗣大手大腳慣了，現下覺得本王寒酸了？”

“微臣不敢。”

“你可別小看了這身衣裳，本王可是從十三歲一直穿到了十八歲。”端木淵比白沐辰高了大半個頭，這種尺寸穿在端木淵身上必然是捉襟見肘的。

“這么多年下來還能保存的這般好，殿下真是個念舊之人。”

“不是本王念舊，是小時候買不起衣裳，若是不珍惜著穿，熬不了那么久。”端木淵所說的故事，讓白沐辰一時間接不上話來，“我這王爺估計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吧。”端木淵笑著撐起了太陽穴“從軍之人可會烹茶？”

“啊？”

“你放心，本王不會多留你的，不過是打發點時間。你的衣服干了之后本王不會攔你的，到時候將軍去留隨意。”

“哦……”

“哦？……是什么意思，看將軍的樣子很是不愿和本王共處一室。”端木淵抬眼看著白沐辰，“你就這么報答本王收留你的恩情？”

“沒有。微臣這就為王爺烹茶。”

大雨來的匆忙走的也匆忙，溫煦的春風都來不及收拾這一城的潮氣。雨水順著屋檐滴答落下，二人于廊下對坐，端木淵靠在憑幾上看書，對面之人正替自己烹茶。清風調戲著白沐辰的長發，她認真起來的模樣讓人挪不開眼。端木淵即是要乘著這當口拉攏白沐辰，亦是想多留她一會兒。

“殿下請用茶。”白沐辰遞過杯盞。

“太濃了！”

“太淡了！”

“燙……你想燙死本王嗎？”

“涼，牙都掉了。”

“白沐辰你是故意給本王喝涮杯水嗎？”

反復幾次，白沐辰怎么烹茶，端木淵都不滿意，一番折騰下來白沐辰也有些惱了：“殿下，微臣可是做錯了什么？”

“你終于忍不住了？”端木淵放下手里的書，端起白沐辰端來的最后一盞茶，飲了半口，“其實，并沒有那般難喝。”

“殿下想說什么？”

“被魏婉婉當眾羞辱的體無完膚你竟然還能輕描淡寫的說一句：大皇妃請自重。本王還以為將軍是個沒脾氣的人呢？”

“微臣是臣子，不得當眾對大皇妃無禮。”

“可你明明就不開心啊，不情不愿為什么要忍著啊。”端木淵打趣地看著眼前人，見到別人見不到白沐辰，端木淵心里也有幾分得意，“受了委屈為何不以牙還牙地報回去，偏要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你再三退讓，別人只會一味地覺得你好欺負。就像這茶，雖然沒有梁姨烹的好喝，可也不是難以入口。偏偏要本王這般羞辱你，你才生氣。本王若是你，就直接把那茶水潑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