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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苦味

  • 白玉成霜
  • 春旬
  • 3249字
  • 2019-03-24 20:17:56

很久之后霜河會想起那條河。

那條川流不息的河,湍急的河,永不回頭的河。他是如何一身重傷被自己在河邊救下,偏偏沒被水草污泥掩住口鼻而亡,偏偏那日是自己和融盛去上山。這些命局回頭再看已經(jīng)大徹大悟,然在當(dāng)時無奈當(dāng)局者迷,她只有用緣分一詞來詮釋他們的相遇。

彼時這個詞,脆弱到讓她將其等同于迷信。

……

“今日,他的傷勢可見好轉(zhuǎn)?”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大清早青璽方還未煎好藥,便瞧見藍衣女子站門口,眸子里含著掛念,正要往屋子里去。

青璽先一步攔住了她。

“且慢,霜河。”

“何事?”

輕聲細語的姑娘端著藥碗,將她攔下。

“前幾日這邊手忙腳亂,來不及細細問你。現(xiàn)在藥還未煎完,不如借點你的時間,可否?”

霜河往屋內(nèi)看了一眼,目露疑惑。青璽嘆了口氣:“他無礙,只有些皮外傷,這幾天也料理的差不多了,你不用太過擔(dān)心。”

“那便好。”

“況且,過幾日島主和長老那邊,還需要你來應(yīng)對。一些事情不如在這邊就理清楚,你覺得呢?”

霜河看了她一眼,她的眸子清澈無暇,并無分毫試探。然,霜河卻清楚地記得她原本已與融盛私下詢問過,就在她救人的第二天。她坐在床邊守著生死未卜的少年,青璽借煎藥的借口與融盛私會,聊了些什么她不在乎,對她這種一顆心系在救人上的人來說,肯定是不痛快的。

今日她這么試探,想必是疑心太重,生怕融盛瞞了她什么,尤其是知道融盛對自己有意之后,她對自己的試探越發(fā)頻繁起來。這些,都讓霜河感到疲憊不適。

若不是當(dāng)下有求于她,霜河定不會踏進這個滿是斤斤算計的地方。

霜河輕輕一笑:“這些,融盛當(dāng)日未曾告訴你?”

被拆穿的女子面露羞色,她的目光有些許躲閃:“我……只是擔(dān)心你,提醒你一下。到時候面對島主,也好應(yīng)付。”

“島主和長老那邊我會如實相告。但現(xiàn)在,還是麻煩青璽你多多在意傷者。”想起床上的少年,霜河皺起眉頭:“今日他若再不醒來,怕是會有危險。”

萬幸的是,過了半晌,少年醒了。

似乎是救治及時,少年的傷口得到了有效處理,沒有發(fā)炎。口中、鼻腔中的污泥也被霜河清理掉,免去窒息的風(fēng)險,更何況當(dāng)時還被她渡了幾口氣……

想到這里,躺在床上的少年瞇了瞇眼睛。他當(dāng)時大腦混沌異常,只知道就著那個姿勢,讓身上的人靠近自己一些。他的身體冰冷刺骨宛如被打入冰窖,而她卻鮮活而溫?zé)幔屗挥傻脭堊∷牟鳖i,汲取更多熱度……

“他應(yīng)該醒了,你不必擔(dān)心。”門外女子輕柔的聲音聽不真切,卻能聽得兩人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竭力想要直起身子,看清來人,身子卻像被鎖住一般無法動彈。

“那樣最好。”

霜河正要推開大門,突然想起什么,低聲向身側(cè)女子說道:“藥是不是要煮好了?不如我一到喂給他。”

“時辰差不多了,那我去看下。”

隨后,大門被人打開,躺在床上的少年被闖入的陽光晃花了眼,他瞇起眼睛,看到了霜河逆著光的影子,不甚真切,卻被陽光溫柔地滾了一層金色的邊。

“你醒了?”

她面露喜色,快步走近,拿起一旁的干凈毛巾給他擦試額頭。

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出了一身虛汗,浸濕了身上不知是誰的衣物,不免有些尷尬地紅了紅臉。

“多謝姑娘。請問這里是哪里?我為何會在這里?”

霜河回道:“這里是三清島的桃源居,與世隔絕。我在河邊撿到了你。你身上有箭傷,但目前已經(jīng)無恙,在這邊稍作調(diào)養(yǎng)即可。”

“多謝姑娘。”他的臉依舊泛著羞怯的紅,明晃晃的眸子像是山澗溪流,清澈明亮。霜河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又是更加輕柔的語氣。

“不必叫我姑娘了,你喚我霜河即可。不知公子你怎么稱呼?”

他終于抬起了眼睛,沖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白鈺。”

至于其余的事情,方一想起只會令他頭痛欲裂。那天不知傷到了哪里,片段的記憶在腦海如光影般閃爍,無法貫通。

他只知道他叫白鈺。在很多時候,那些破碎的記憶里都會有或喜或怒或悲地喊著這兩個字。他方一回頭,那些聲音又如霧氣消失不見。

白鈺,白鈺,白鈺……

他聽到有男人粗重的聲音,那個聲音在一眾雜亂的回響中尤其突兀、尤其響亮、尤其可怕,好似鋸木時倒下的蒼天大樹,慘烈斷開的枝杈如沖天待發(fā)的匕首。

他說白鈺,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

……

今日逢集,霜河帶著竹筐去了早市。

早上蔬菜水果新嫩,山中野味也是圖一個鮮字,所以剛出太陽,集市上便熱鬧起來。妙齡少女在首飾攤子前流連忘返,手里拿著幾只木簪左右比較;白白胖胖的娃娃乖乖蹲在媽媽背上的竹筐里,啃著酸酸甜甜的野果子;精明的老婦人貨比三家,捏著一根大白蘿卜彈盡上面的泥巴,這才遞到秤上去。

霜河獨居已久,家里家外也僅有一人進出,在這邊并無親人。但素日和善待人,每月一次的島會上,誰家有了事兒需要用人,霜河總是樂意搭把手,用不著長老吩咐。因此到了集市上,往往能砍個好價錢。

之前被她幫過忙的蕓姐給了她兩把嫩筍。霜河正要找錢,蕓姐說不用了,把錢推辭掉,又給她塞了把羊肉香料:“自家做的,莫要嫌棄。”

“謝謝蕓姐,那我就收下了。對了,源哥身體如何?”

“有勞霜河你掛念,喝了青璽的藥,他已經(jīng)好多了,這幾日已經(jīng)跟著先生回去念書了。”

“那真是太好了。”

蕓姐笑著看了眼她的竹筐,發(fā)現(xiàn)里面又不少滋補菌參,忍不住問道:“霜河,那日你撿回來的小郎君,傷勢可好?”

霜河皺起眉:“還在調(diào)養(yǎng)。今日打算給他買點補身體的東西,做了藥膳給他送回去。”

“他可是還住在青璽那邊?”

霜河點點頭。

蕓姐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我看你對他頗為上心,可要好好抓住機會。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蕓姐素日里對待后輩和藹可親,就是人多管閑事了些。而這閑事兒又好管到人生大事上,比如做個媒打根紅線,蕓姐信息網(wǎng)可靠,捻個手就能列出方圓百里誰家姑娘待字閨中,誰家少年郎恰巧需要一段良緣……

而那日霜河撿回來的小郎君,面如玉琢,冷淡清秀,眉眼看似溫和卻透著一股疏離,跟他們山野人家相比——用句俗話說,一看就是拿書本兒的,舉目四周,就和白白凈凈的霜河配的不得了!

這種好事,蕓姐自然要古道熱腸搭把手,再給自己的生平小本子上添一筆佳話。

霜河雖無這份心思,但也不惱,迎合著點點頭:“蕓姐這般有道理,我便回去,早日把他的身子養(yǎng)好。他身子瘦弱,又帶傷,看著甚是可憐。”

“在理。”蕓姐思索再三:“如今還是養(yǎng)病為上。小郎君若想吃什么,告訴我便是。”

“謝過蕓姐了。”霜河抿嘴笑了笑,小聲附耳道:“但,我親手做給他,不礙事。”

回到青璽那邊,已經(jīng)是晌午。今日輪到這位醫(yī)姑上山采藥,盛哥看她身子瘦弱主動請纓,擔(dān)當(dāng)護花使者,青璽簡直樂意至極,她把藥單子留給霜河便興致盎然地出門了。

白鈺已能自主下床了。聽到霜河的敲門聲,立刻乖乖回到床上,躺好,裝出閉目虛弱的樣子。

“今日青璽不在,藥是我熬的,不知口味有沒有差別。”霜河見他睜開眸子,便端著藥碗湊近:“聽說你前幾日不愿吃藥?”

“太苦。”他頓了頓,說道:“我不擅長吃苦的東西。”

似乎是命中相沖,第一次喝到著藥汁,似乎有什么兇狠詭異的東西被喚醒,腦海里立刻響起刀斧鳴響的刺耳聲,如警告般命令自己——

停下來。

“當(dāng)真?”她有些猶豫,看著手中熱氣騰騰的湯汁,白瓷小碗里漆黑一片,怪味異常,的確是光看著都覺得難以下咽……

“這可如何是好,不喝你不會好,不如等我給你找一些果子,你喝完吃了便是。”

眼見霜河就要離開,白鈺終于淡淡地沖她笑了一下,挽留道:“既然是霜河姑娘的要求,我喝了便是。”

他端起碗,小口小口地抿著藥汁。喝完,似乎覺得太苦,兩條秀氣的眉頭微簇,玉潤的人兒面露苦澀,看起來多了幾分楚楚可憐。

這閉目吞咽的動作看著著實令人心疼。讓如此一位瘦弱的美人受苦,霜河油然而生出一股罪惡感,她索性在他身側(cè)坐下,把手放到他額頭,輕輕拍了三下。

“不苦不苦,快快飛走!不苦不苦,快快飛走!”

他疑惑地看著她抓起一把空氣便往門外扔去,卻被她溫?zé)岬氖终瓢矒嵯拢恢獮楹危辔墩娴碾x他遠去了。

他輕輕勾起唇角,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掌心。

“感覺……真的不苦了。”

掌心里是驀然湊近的柔軟的發(fā)絲,和他溫?zé)岬耐孪ⅰK拥皖^,恰好看到他愜意緊閉的眸子,長長的睫毛在他的下眼瞼打下陰影,好看的像冰雕玉琢的畫中仙。

耳根燙了燙,她突然感到些許局促不安。

原來是這么近的距離。近的連他的睫毛都能數(shù)清楚,他細膩無瑕的皮膚,他像幼犬一樣懵懂的眼神,他噴灑在自己掌心的均勻的呼吸。

自己的心跳聲這么快,他也會聽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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