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入塵與土
過去了兩三天,沈默的病也好了,一來二去和程素也熟悉起來,只是這幾天,都未見到蘇逸。
沈默和程素一起走進他家,只見蘇逸在院中,挽著衣袖寫字,看到有人來了,便抬起頭來,一眼看到了沈默,“你來了?!碧K逸放下了手中的筆。
“嗯,最近我可能都不會去私塾了。”“沒關系,你好生養好身子”她實在不知該如何與蘇逸獨處,再也不能像從前那般和他談天論地走過青石小巷。
“進去坐吧?!背趟乩蚰哌M屋里,路過蘇逸,沈默看了一眼,他寫的字,紙上行云流水的寫著:“濁酒三杯,功名富貴無憑據,費盡心情,總把流光誤。”
是誰陪他濁酒三杯,讓功名富貴無憑據,又是誰費盡心情,卻把流光誤。
沈默看著那句詩出了神,直到程素把她拉進客廳,她坐下來,卻一直想著那句詩,他是寫給誰的?
程素和蘇逸坐在對面,程素給蘇逸倒茶,蘇逸伸出手去接,果真是郎情妾意,兩情相悅。沈默低下頭,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日子過得很快,明日便是蘇逸和程素成親的日子。三月末桃花都謝了,楊花落盡子規啼。
天上又開始飄細雨,陽春三月,沈默拿起傘出了門。她看到了對面蘇逸家張燈結彩,幾個仆人忙里忙外,臉上都是喜悅的表情。紅色的燈火籠罩著蘇家,與她這冷冷清清的小宅院形成對比。
蘇逸現在大概是在家準備吧,她望了眼蘇家,轉身離去,在街道上漫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山后,雨打在樹上,桃花又飄落下了幾瓣,瓢落在她的裙邊。她想起一年前,她和蘇逸在此游玩,看著他。以為能與他執手陌上眼,從此天涯卷,天上人間,碧落黃泉??上騺砭墱\,又奈何情深。
歲月無痕,浮生若夢,朝花向晚,不過是做夢人的一廂情愿。夢醒時,都歸入塵與土。
回到家,蘇家燈火星星,人聲杳杳,進入自家,庭院里的燈已被點亮。她想,這燈誰都有可能點亮,唯獨蘇逸是不可能的。
她走進房里,拿出家中僅剩的兩壇酒。那是去年在后山與蘇逸親手摘下的桃花瓣所釀,如今,只剩下這兩壇。她打開,拿出小杯,一杯接著一杯的喝。
“十觴亦不醉,感子舊意長,明日隔山海,世世兩茫茫。”她自言自語道。
長夜漫漫,燈光昏昏,她想到與蘇逸的相遇,如同兩葉浮萍于大海中,就這樣吧,不過虛空一場。
次日,從夢中醒來,她意識到今天是蘇逸成婚的日子。她起身洗漱,換了身羅素裙,化上了淡淡的紅妝。她想,昨日種種,似水無痕,今夕何夕,君已陌路。門口有小廂在叫喚,她走了上去。
小廂說“蘇家今日辦喜事,請姑娘來府上吃喜宴,即是鄰里,請來幫下忙,多謝姑娘了?!?
“不必言謝,我這便去?!鄙蚰崞鹗种械亩Y品,走向蘇家,她從家門口到蘇家一共有四十一步,她一直都清楚。
走進門,她便看到蘇逸,一襲紅衣,墨黑的頭發挽起,一些散落在肩上,嘴角保持著禮貌的笑,接待著親朋好友。他一轉頭看到了前來的沈默,走上前說,“你來了。”
“嗯”沈默看著他,不由得愣住了,就像他們初見時的那般模樣。
“進去坐吧?!?
“對了,這是給你們的東西?!鄙蚰咽种械臇|西提起,“這是去年釀的桃花酒,如今只剩下這一壇了,送你吧,這支簪子和這些胭脂水粉是送給程素的?!?
“嗯”蘇逸接了過去。
“……祝你們白頭偕老。”
蘇逸沒有說話,點了點頭,沈默便走進了大廳中。
不久,及時到。蘇逸站在廳前,程素鳳冠霞帔的走了進來。穿著嫁衣,明艷動人,邁著小步,體態輕盈,我見猶憐,蘇逸牽過她的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蘇逸對著程素作揖彎下了腰,沈默趁無注意背過身去,擦去眼角的淚。
擺渡紅塵,你牽了她的手,而我卻用歲月望瘦了春秋。
他們的婚禮順利舉行完,沈默早早的離開了?;氐郊抑?,任由眼淚肆虐,從此君是陌路人。
無論如何,日子還是照樣流逝的。沈默依舊在南城街上賣油紙傘,下午偶爾還是會和蘇逸一同去私塾。但總是找借口不與蘇逸一同回家,蘇逸也沒有阻攔。和程素也相處得較好,偶爾一起走走,一起去南城街上買些小物品,日子就這樣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