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500年,地球僅剩一塊完整的陸地,陸地上有座跨度千里的繁華大城市,人們喚它希望之都。
今時今日,繁華落盡,自然賦予它另一個貼切的名字——末日之城。
洋面掀起千尺浪,厚重洶涌,怒吼著撞來,大地裂開一道道不規則的豁口,火紅的巖漿噴涌。
水火無情,人類最后的文明正在遭受摧殘,末日之城人去樓空。
“3500年 1月 7日 12時。”
城市正中,希望大廈聳入云端,樓頂天臺立著百米見方的影像屏,記錄著末日之城的時間,內部傳來低沉的嘆息:“別了!地球!”
時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顆自傳的蔚藍色星體,它的轉速時快時慢,球心醒目的小紅點擴散,屏幕底部進度條讀取著數字:1%、2%、3%……
最后一批星際飛船滿載啟航,地球人移居太空深處!
大浪推送,高樓傾倒,浪頭未抵達的地方,巖漿累累積高,一棟棟建筑物底部焚毀,隨之轟然塌陷。
一輛迷你型小轎車駛過風口浪尖斜升至大廈頂部,車門兩分,銀影晃動,梳著寸頭的男子竄出:身材適中略顯單薄,眼白處掛著血絲,下巴上留著淡淡胡茬,焦急的表情里夾雜幾分落寞。
他終究遲到一步,沒有趕上末日的航班,飛船劃過灰線隱沒長空。
“回來!別扔下我……”男子雙手籠成桶裝放在嘴邊吶喊。
飛船出離大氣層再不可能回來,他憤怒的揮拳,徒呼奈何?
“都走了!這世界剩下我自己……”男子雙手抱頭用力揉搓。
“嘟!嘟!嘟!”進度條一頓一頓中前行,微弱紅芒閃爍:50%……55%……
“你奶奶!”寸頭男罵了句,轉身跑回轎車,叩緊安全帶將身體固定,撥動車內智能系統,驅動調節到最大值。
突突突!車頭朝天駛去,很快拔高幾百米,抵達了上限。
孑然一身奮斗至今,起早貪黑兼職三份工作,買了屬于自己的車,購置的新房裝修完畢,幻想與戀愛三年的“大長腿”美美過一生。
天不遂人愿,地球遇到浩劫,以前發生多次類似情景,最后都是有驚無險渡過,這一次他依然表示懷疑,好好的星球怎么可能說爆就爆?
有恐懼,有氣憤,他調轉車頭懸停半空俯視,世界一片汪洋,水浪撞擊節節攀升,唯有希望大廈裸露在外,它承載著“希望”,等來的可能是絕望。
進度條滿格,屏幕中的球體如同一輪殘陽,散出似血的光彩。
“爆!爆啊……你他媽倒是爆啊!”
滴滴滴!寸頭男用力拍打轉向笑得前仰后合,雙眼含滿了淚水。
解開安全鎖,摸出一跟煙叼在嘴里,火光跳動,車內繚繞淡淡的藍,他抿嘴笑了,淚滴無聲滑落。
幾小時前,海面動靜太大,自己不信邪也要讓女友先走一步,今天還有最后一批飛船。
打了多遍電話無人接,他急忙改道去女友家,那里房門大開,屋內空無一人,一家三口已離開多時。
生死時刻掛念著她,而她走前沒有一個電話,他要登船找到她,親口問一問:“為什么離開時不告訴我一聲?”
背道而馳耽誤太多時間,最終錯過登船的機會,他留守在地球!
“大難臨頭各自飛,你重情,你高尚,剩下孤家寡人毛用?”寸頭男凝視擴散的煙圈,嘴角出現自嘲的弧度。
嗡……悶響仿佛捂在被里,空間顫抖,海水全方位鼓脹,內部透出慎人的暗紅,屏幕閃爍著白色雪花點。
預測成真,爆炸時間推遲了!
煙頭落地,他盯著下方的世界呆愣幾秒,突然張嘴急呼:“地球……這一刻只有我……只有我陪在你身邊……請記住我的名字……我叫穆……云……良!”
轟!天地一片銀白。
星空俯瞰是這樣的場景:滿天星斗中一顆蔚藍的球體突然變成暗紅,緊接著爆出沖擊波,波動極速擴散形成銀白的平面圓,暗紅的球體被數倍于自己的銀圓分割成上下均等的半球,隨之分崩離析,中間的亮色極限擴張……
地球,太陽系內知名的行星,相比銀河系而言,猶如大河里的一滴水。
蔚藍的星球消失,地球退出太陽系的舞臺,所在的位置包括外圍空間形成龐大隕石區,發光發熱等待冷卻。
時空的概念由人類定義,當失去這個參與者,時間和空間沒有任何意義。
隕石區有規律的自轉,同時沿著固定軌跡公轉。
一個石球相比其它隕石微小到不可見,距離拉進,那是直徑超過二米的乳白色半透明球體,表面摩擦得光滑圓潤,作為隕石區一份子,它繞著太陽轉了無數圈。
外形完美,內部另有乾坤,一副潔白的骨架被熱流包裹安靜地躺著,骨骼千穿百孔慘不忍睹,不斷鼓起小氣泡。
就是這樣一副骨架,顱骨內凝聚出米粒大的氣旋,出現了生命的波動!
封閉的空間,同源物質相吸,氣旋吸收氣體加速成長,骨架生命波動隨之增強,慢慢產生自我意識……
它擴大到指肚般大,在某一個時刻,骷髏骨上下顎微微動了下:“我……穆云良……活著!”
記憶回歸,大爆炸中被氣波沖上高空,小車眨眼間分解,他被一股熱流裹帶沖飛,還未感覺痛楚,皮肉就已經化去,以后的事全然不知。
骷髏頭輕輕轉動,眼部凹陷白氣團跳動,包裹身體的暖流是氣態凝聚的產物,卻如水一樣。
他疑惑、迷惘,皮肉、五臟六腑化成氣態,唯獨剩下殘破的骨骼,意識居然再次產生,而且拼湊完整。
大爆炸中僥幸存活,他知道是因為那股暖流,還知道暖流的一部分與氣化的皮肉組織結合,大部分散入虛空,少量冷卻凝結成石球。
后半段經過在意識停止之后,肯定與暖流有關,它孕養自己獲得新生,擁有了完整意識,而且讓他記得后續種種經過。
往事不堪回首,地球剩下獨自一人,此刻皮肉消散重新孕育,他不明白以這種形態存活隕石區的意義。
是的,他可以感受到石球附近的景象,比眼睛來得更通透,而且捕捉到身體各個器官氣化后停留的位置。
造物之神奇嘆為觀止,頭顱內氣旋凝聚,扭曲變形隨著心意演化,器官一個接一個出現,全處于透明狀態。
眼窩內跳動的氣團停止,思想活躍起來:“皮肉再造!器官重生!失去的正在回歸,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有骨頭不愁肉?”
男人的顯著象征出現,即便是透明狀態,即便剩下孤家寡人,即便再無用武之地,該有的東西必須得有,關乎男人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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