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極大軍已在三天前開拔離開北地，人人都在往家趕，想在年前回到家中與家人共度新年。

各國來查探異星事宜的人，注意到了原統管云煙城的千戶失蹤的事情，費心查探，卻一無所獲，也查不出此事和異星到底有什么關聯，仍在四處奔走。

今天是除夕，城門延后一個時辰關閉，讓從外趕回的人們有充足的時間進城回家，云煙城里家家戶戶都掛出了大紅燈籠，天極派了人重新管理城內事務，還按重新統計出來的戶籍資料給每家每戶都發了過年的銀錢補貼，大街上人人臉上都帶著笑，互相打著招呼采買年貨。

一身男子裝扮的月無雙和蕭長風騎著馬，穿過人來人往的大街，元一三人也騎著馬跟在后面。天已近黑，他們要在城門關前出城。

經過那一夜，月無雙和蕭長風之間的感情又親近了一些，蕭長風對月無雙來說，漸漸成了這世上唯一可信賴的人。

對于這座城，他們都是過客，而對于月無雙，沒有家的人，越是喜慶的日子，越是傷感。

楚謙還留在這里，那日之后沒有再來找過她，她也不關心他會怎么向月青行匯報，她要離開這里，去北祁。

前面就是城門，不斷有人進城來，人人手上背上都帶著包袱，腳步匆匆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路邊有個衣衫襤褸的孩子，十二三歲的樣子，在寒風里穿得格外單薄，赤著腳，看得出來腳已經凍僵，走路走得極慢，腳步僵硬，膚色黝黑，面黃肌瘦，一邊凍得發抖，一邊慢慢向城門走去。

月無雙經過他，走了兩步停了下來，翻身下馬走過去。

他忽然見有人向他走近，下意識地縮了縮，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里卻寫著懼怕。

月無雙稍蹲下身子，看著他的眼睛，放輕聲音問道：“你沒有家嗎？”

他點點頭，不說話，警惕地看著月無雙，

“我們要出城，去找可以落腳的地方，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嗎？”

她話音剛落，元一三人臉上都現出不贊同的表情，都不由得看向蕭長風，卻見蕭長風笑了，溫柔的眼神看著正在耐心等待孩子回答的月無雙。

那孩子眼神猶豫，月無雙又從包袱里取出一塊糕餅遞給他。

許是餓了太久，他見到有食物，眼睛里升起了希冀，猶豫了一下便伸手去拿，冰冷的手指碰到月無雙的指尖，頓了頓，然后下意識去看蕭長風幾人。

月無雙看孩子的眼神飄向自己身后，也回頭看蕭長風，蕭長風一臉笑意，對孩子點點頭，表示友好。

那孩子怯怯地點點頭，月無雙笑了，解下身上的披風，披在孩子身上，把披風上的扣子仔細扣好，牽住孩子的手，把他抱上馬。

蕭長風下馬，把自己的披風披在她身上，兩人相視一笑。

五人四馬，迎著垂垂降臨的夜色，疾奔出了合煙城。

策馬走出一段路，月無雙回身看看已經離得很遠的城門，長呼一口氣。

楚謙哥哥，這是我最后一次這樣叫你，從今往后，江湖廣闊，后會有期。

正在宅子里看書的楚謙，猛地被燭火的噼啪聲驚了一下，飄遠的思緒被拉回來，因傷口失血而蒼白的臉上，浮現出難以言語的哀傷。

這哀傷莫名從心底起，就一發不可收拾。

卜卦盤就放在他手邊。這卜卦盤只有成年男子掌心大小，是用暖玉做成，通體潤白，觸手生溫，是月無雙十四歲那年，跟宮里的御用工匠一刀一刀學著刻出來的，上面刻了一朵半開的蓮花，送給他。

她說，青鳥太冷，蓮花更適合他，還不能全開，半開著，充滿希望，多好。

從此以后，他用了紅繩系了這玉卜盤，日日帶在身邊。

纖長的手指撫過，指尖有白玉的溫潤觸感，他卻悵然得不知所以。

因為突然帶了個孩子，多了許多事務，幾人行進的速度慢了許多，一路走走停停，一個月后，才到達北祁國都卞都。

幾人騎馬進城，在城門處被官兵攔下盤查，元一上前，從腰間掏出一個令牌一亮，那官兵遲疑了一下，讓他們在城門外等著，就拿著令牌離開。

片刻后，一個將領模樣的人急匆匆地趕來，手里拿著的正是方才元一亮出的令牌，到了跟前，向當先的蕭長風抱拳。

“不知右相到了，有失遠迎，我是守城軍參將陳迪，這里不便說話，請各位隨我來。”

月無雙聽了他的話，瞄了蕭長風一眼，蕭長風沖她一笑，陳迪看不見他的表情，月無雙卻看到他帶著狡黠的笑，不由得也抿嘴笑了。

堂堂七元國太子殿下不做，這就變成右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