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空氣中的氣氛陡然放松了下來。

墨卿淡淡回頭輕輕摸了摸墨塵泠的頭，“小妹，你先行回府，我與慕容公子還有些事要談。”

墨塵泠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墨卿。

“你不會迷路嗎？”

墨卿搖了搖頭。

“不會，我帶著你給我畫的帝都地圖。”

“好，那我先走了，你早些回來啊。”

“嗯。”

看著墨塵泠的背影漸行漸遠，墨卿這才坐下。

自顧自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墨兄就不好奇在下找你來所為何事嗎？”

慕容清絕猛地坐端正，眼睛直直地看著墨卿的那雙眼睛。

可惜，除了一片清澈，什么都沒有。

“如今，除了想讓我為慕容太師保身一事怕是沒什么了。”

“嘖。”

看著墨卿輕輕松松猜出了她的來意，慕容清絕不禁有些不爽。

“和聰明人講話可真沒意思。”

“那你呢，慕容公子，我又該稱呼你什么呢？慕容姑娘？”

慕容清絕本想轉身離去，卻在聽到墨卿說的最后四個字時身子一滯。

接著便返回來惡狠狠地看著墨卿。

“你想做什么？！”

“慕容姑娘，道不同不相為謀，只是如今我們必須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你可懂？”

慕容清絕輕輕哼了一聲，那雙略微有些異域風情的眼睛就那么望了過來。

“在下又不似那些大臣一般蠢笨，自然懂得。”

說著便也放松了下來，也拿起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說起來，你怎么就如此放心喝了這茶，就不怕在下下毒？”

墨卿輕輕搖了搖頭，墨色的眸子微微斂了斂。

“我會醫術，能識得。”

“那你再說說，在下怎么與你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熟悉后慕容清絕也漸漸放松了起來，坐著的姿勢越發不羈。

“你，認為世界萬物皆是黑暗，沒有光明可循。而我……”

說著墨卿卻是有些沉默，慕容清絕見此越發想要知道為什么。

好奇心就像貓爪子一樣輕輕地撓在心上，讓人有些忍耐不住。

“你，你怎么了？快說啊！”

墨卿微微頓了頓，淺淺搖了搖頭。

“而我，卻認為，光明與黑暗永不分離，極度的光明便代表極度的黑暗，萬物不過因果循環。”

“嘖，真是個奇怪的人。”

慕容清絕聽此有些不屑地瞥了一眼墨卿。

在她眼里，那些光明不過是用來遮蓋那些人已經腐爛發臭骯臟至極的內心罷了。

這也許，與她的成長環境有關吧。

那時，她還小，便被抱回了慕容府。

在那個時候，慕容博便已經是太師了。

年幼的她被慕容博悄悄帶回，對家中妻妾稱這是自己流落在外的兒子。

是的，兒子。

因為只有說她是男孩，才能讓她名正言順地待在慕容府，繼承慕容博的家產。

慕容博雖妻妾甚多，但都并未生出一男半女。

因此，看著慕容博帶回來的這個孩子也越發不順眼。

但凡慕容博不在家，那些妻妾便對年幼的慕容清絕肆意打罵。

將慕容清絕當成下人，隨意使喚她去做那些臟活累活。

只要打聽到慕容博回來的消息，她們便會連忙把那些華麗的衣物丟下，讓慕容清絕自己洗漱穿戴。

然后再在慕容博的面前裝作十分疼愛慕容清絕的模樣。

她已經看夠了這些人的虛偽，真的再也不相信人世間還有所謂的光明。

那些下人也在慕容博離家時對她肆意辱罵，似是在發泄作為下人的憋悶。

若不是，慕容博察覺到了不對，可能那時尚且稚嫩的她，早已死在了那群妻妾的手中，變成一縷亡魂。

后來慕容博自知對不起她，便極盡滿足她的要求。

想學武功，好，他去請一個好的師傅。

想學政事，好，他親自教導。

就算慕容清絕再傻，也能看出這偌大的慕容府，怕只有慕容博一人對自己是真心疼愛的。

既真心相付，那便以真心回應。

只是……

慕容博這個太師一向都是中立派，丞相太傅誰都不站。

故此，便開始讓王清風感到棘手，欲下殺手。

一次躲過還好，可兩次呢？三次呢？

誰也沒辦法保證他次次都能躲過去。

而王清風如今的殘暴不仁也讓慕容博有些反感，思來想去，這唯一的活路便在丞相墨卿身上了。

于是，便才有了今天這一出。

-

“好，慕容太師是個有情有義之人，我自然是要鼎力相助。”

慕容清絕愣愣地看著墨卿，不知為何這人只是閉上眼走神了一會便答應了。

但總歸對她對慕容博來說，這是件好事。

“在下在這兒謝過墨兄了。”

“嗯。”

墨卿有些冷淡地點了點頭，便轉身走了出去。

只余仍坐在凳子上的慕容清絕在原地發呆。

“真是個奇怪的人。”

出神了半晌，慕容清絕才小聲嘟囔了一句。

-

將軍府。

“爹爹！女兒回來啦！”

玉顏脂歡快地跑進了房間，四處張望。

“呦，阿顏今日怎一回來就找爹爹了？往日不是都找你的親親娘親嗎？”

一個中年男子從屏風后走了出來，假作吃醋的樣子看著玉顏脂。

“爹爹，女兒想讓你幫忙找個人啦～”

“好好好，就知道你這個小機靈鬼有事。”

玉辭堰輕輕點了點玉顏脂的額頭，有些無奈地開口。

“說吧，叫什么？”

“墨卿！”

玉顏脂字正腔圓的兩個字嚇得玉辭堰一哆嗦，手里的茶盤都差點掉了。

“乖女兒啊，你是不是記錯名字了？或者……念錯了？……”

玉辭堰的那個手啊，一抖兩抖三抖。

叫人看著都害怕他把那個茶盤給摔了。

玉顏脂也看著害怕，便連忙把茶盤從他手中奪過來放在桌子上。

這才轉身看著玉辭堰，臉上滿是認真。

“爹，你沒聽錯，他叫墨卿，女兒我……今日對他一見鐘情了。”

“不……女兒啊……爹還想再多活幾年……”

玉辭堰這次是整個身子都在打哆嗦。

天知道，他對墨卿這兩個字實在是有不小的陰影。

那年墨卿剛剛任職丞相，他看墨卿小小一只，想必也就是個文弱書生。

當時也喝了些酒，就借著酒膽上前嘲笑了墨卿的身高一番。

沒成想……

那小子武功還不錯……

硬是揍得他半月下不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