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明和他的15個弟兄與公社其他大隊的修路人員，乘坐農具廠的東風大卡車一路顛簸著來到祁連山下安營扎寨的地方，太陽離西山尖尖也只有丈把高了。

藍天白云之下的祁連山，若在遠處眺望時，一座座連綿不斷的山峰，蜿蜒起伏，巍峨雄偉，它所展示的是大自然給予的神奇與壯美。然而，你如果親自來到祁連山下，所能體驗到的卻是它的威嚴和冷峻。看看吧，祁連山深處常年被皚皚白雪覆蓋著，前后交錯的雪峰凌厲陡峭，深黛色的山體橫亙在你的面前，密密麻麻地疊皺著，充滿了歷史的滄桑。當你更進一步走到祁連山的腳跟下，它就象一頭風霜百年的怪物，虎視眈眈地在那里盯著你，除了有些滲人以外，一點也找不到它美麗動人的傳說故事。

好在打前站的人們已在山下的平坦處挖好了地窩子，以公社為單位，每個公社一個連，每個排分有兩個地窩子。志明他們的連長是公社武裝部的干事劉天明，指導員是勝利大隊革委會副主任馬吉榮，倆人都是40歲左右的年紀。全連有各大隊的10個民兵排組成，劉天明連長告訴志明，他們排所住的地窩子就是連部東邊的那兩個，安排好大家的住宿后，立刻到連部開會。

劉連長和馬吉榮指導員走了。

志明叫大家從車上拿下行李，又一件件搬到地窩子門前，不一會功夫，小伙子們都整頓好了自己的鋪蓋器具。

“老陳，你幫大師傅做進山的第一頓飯，我要去開會了。”

志明沒等陳大貴走出地窩子回應，就到連部去了。

經過一路的顛簸，大家覺得有點累，都想躺倒地鋪休息一陣。李遠程說話了：“兄弟們，志明去開會，我們現在還不能躺下，快拿起工具打掃一下門前的衛生吧，要不天黑了不好收拾。”

“哎呀，我說遠程哥，你不累啊！明天打掃不成嘛。”

“二虎，你也知道累啊?”

“怎么，我啥時說過不累？”

“那好吧，等打掃完衛生，我再告訴你。”

二虎被被李遠程搞糊涂了，他究竟要說什么？不過二虎也只是疑惑地搓搓腦袋，立刻與大家一起干活了。經過兄弟們一陣忙碌，地窩子門前被收拾的干干凈凈，真還像個住人的地方。

志明開完會回來，見地窩子門前干凈整潔，笑問道：“是誰的主意？做了這么好的一件事。”

“還能有誰，不就你的老同學嘛。”二虎懶洋洋地回答著志明的問話，又道：“這可是人家的一件大功啊。”

二虎故意瞥了李遠程一眼。

李遠程笑道：“我說二虎，這可是人住的地方，難道你小子還有啥意見?”

“好啦，算大家辛苦，咱們明天讓二虎也立個大功。”

大家聽志明如此說，都哈哈哈笑了起來。這時，太陽已從山尖尖落了下去。

“開飯啦！開飯啦！”

二虎從做飯的地窩子跑出來，敲著搪瓷碗大聲叫喊著，弟兄們則紛紛拿碗跑進了做飯的地窩子。

進山吃得第一頓飯是大肉面條，也許是肚子餓了的緣故吧，面條雖有吃飯的筷子那樣粗，但小伙子們個個狼吞虎咽，一大碗飯七八口就呼嚕完了，只有“老年人”陳大貴細嚼慢咽，吃得那樣津津有味。

說陳大貴是老年人，在民兵排里也只不過三十六、七歲，由于他經常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還在擺浪河水庫的時候，小河大隊的民兵連長韓啟民就送給了他“老年人”的稱號。

“哎呀，自打娘生下來，我還沒吃過這樣的野餐，真香啊！”

李遠程打了個飽嗝，伸了伸腰，又問道：“盛大師，還有飯嗎？”

志明笑道：“遠程，肚子不要撐破了。”

大師傅盛有才隨聲道：“剛好剩下一碗多飯哩。”

“那就是我的了。”

李遠程準備進地窩子盛飯，卻又被盛有才喊住了。

“遠程，實在對不起，我剛把那碗飯進貢給了山神。”

李遠程眼望著盛有才失望地說道：“我說老盛同志，咋一點都不知勤儉節約啊？”

盛有才還以為李遠程當真了，紅著臉道：“我哪里知道你還要吃啊？”

小伙子們被盛有才認真的樣子惹笑了，嘩啦啦的笑聲在地窩子四周傳開……

劈山修路的勞動就要開始了，純一色的爺們，純一色的男子漢。上午9點左右，志明和他的伙伴們列隊來到工程指揮部帳篷前的草灘，參加誓師動員大會。看吧，一面面鮮艷的紅旗下，排列著一隊隊朝氣蓬勃的面孔，數千修路大軍發出的口號聲，劃破了古老的祁連山深處的天空。具有時代使命感的人們，正在用熱烈的激情與干勁喊醒著沉睡了千年的大山。

摸透了祁連山的脾性，熟識了祁連山的溝溝壑壑，你就是它的朋友；如果你還不了解或觸犯了它，處處都存在危險。川區天城公社西河大隊民兵排的一個小伙子，剛剛十八歲。第一次進山就領略了祁連山的這一性格，并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進山的那天，這位小伙子身背一塊切菜小案板和一捆芹菜，和同伴們沿著羊腸小道向馬營河西岸的營地走去。由于他不會走崎嶇不平的羊腸小道，當他直背物品過去的瞬間，被小道懸出的石頭一掛，小伙子順勢滾了下去，眨眼的時間便掉入馬營河，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無為的消失了。同伴們看著這觸目驚心的場面，個個都嚇呆了。

這一事故的發生，引起總指揮部的高度重視。根據指揮部的要求，天城公社的民兵連長第二天就請山區公社的同志給全連的人講如何走山路的基本要領，身背物品過危險地段，要一看，二側身，切忌像平地那樣直來直去。從這以后，工地上再沒發生類似的事故。

剛早晨八點，大家就吃過了早飯。今天是進入祁連山工地后第一次上班，為避免發生不必要的安全事故，志明再次強調了修山路應當注意的事項，才和弟兄們一起帶上工具去工地。在高海拔的祁連山里行走，大路是沒有的，一條過去人們用騾馬馱煤炭走出的一米多寬的小便道是通向工地的唯一道路。便道二三十米外的斜坡下便是深崖百丈的馬營河。膽小的人走到山梁上除了眩暈，仿佛要掉下去似的，都不敢往下看。

剛開始的勞動是打深井放炮炸懸崖，全連同樣的任務。志明把他的排分成兩個班組，第一班組李遠程負責，第二班組二虎負責，兩個班組輪流在工作面打炮井。半個多月過去后，10米深的炮井下面又橫穿了4米，全連的炮井都打成功了。根據工程指揮部的要求，統一裝炸藥，同一時間點火爆破。志明和他的伙伴們把工程指揮部自制的一千三百多斤硝銨炸藥一袋袋背到工地，整整用了兩天的時間，大家累得幾乎直不起腰來。根據工程指揮部裝土炮的操作要求，志明嚴格把關，一點都不敢馬虎。等弟兄們填埋好炮井，個個灰頭土臉的，不過，人人都很興奮。

當晚8點鐘，隨著一聲聲轟隆隆的巨響，離工地四里開外的地窩子顫抖了，炮聲剛剛響過，志明他們那個連所有工棚里的建設者，突然像從地下冒出來一樣，盡情地在工棚外歡呼跳躍。

“排長大哥，我們的炮炸了個什么樣子，給弟兄們描述一下好不好？”

二虎手舞足蹈地說話姿勢，把大伙逗樂了。

“明天你到工地一看，不就知道了，要我描述干啥？”

志明一句話把二虎頂了回去，反倒讓喜歡熱鬧的二虎鬧了個大紅臉。志明見狀，逗二虎道：“要不，你現在就去看一下，回來跟大伙說說好嗎？”

“這么遲了，有鬼哩，我不敢去。”

二虎舌頭一伸，作了個怪相，大家又被他逗樂了。

“你這膽小鬼，山神都被咱們的大炮炸飛了，你還怕有小鬼不成？”李遠程笑著激了二虎一句。

“你不怕鬼，咋不去看看？別以為自己讀了幾天高中就唯物主義了。”

老年人陳大貴見二虎和李遠程爭執起來，發表見解道：“都快別爭了，真是一對急性子小伙，明天上班不就什么也知道了。”

陳大貴望著兩個相互爭執的年輕人，樂呵呵地笑著，沒想到二虎會逗他玩。

“還真是老年人啊，什么都知道，你快給大家說說大炮炸了個什么樣子？”二虎笑嘻嘻地問道。

老年人有些不滿地瞪了二虎一眼，再不說話了。

大家又七嘴八舌議論了一陣，這才留下懸念休息了。

今天的兄弟們起得比較快，天剛剛放亮，一個個都麻利地洗漱完了。這時候，大師傅盛有才的面糊湯和烤饃饃也已做好，大家很快吃過了簡單的早飯，剛要準備上工地，連隊文書在地窩子外喊了一聲：“王排長，讓大家在窩棚里等著，你去連部開會。”

大家伙兒一聽，都有些奇怪，大清早起來叫志明開會，又是啥事？

“遠程，你們先等一等，我看八成和咱們的炮位有關，有什么事情我回來再說。”

志明也不知道為啥有這樣的預感，趕緊到連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