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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故人舊情

“智慧不起煩惱,慈悲沒有敵人”。如果周圍總有看不慣的事,至少說明你的智慧不夠圓滿;如果眼前總是瞧不起的人,只能說明你的慈悲還沒到位。如果能做到大慈大悲凡事都能退一步海闊天空,哪里還會有爭端?如果你能將心比心,相信萬事萬物存在必有因果,哪里還會徒增煩惱?

“江師長,別來無恙乎?”

國防部會議結束,江靜舟正坐在外邊休息廳一角閉目養神,突然一個嬌媚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

眼前站著一位三十歲出頭,氣度不凡的女子,裁剪適度的緊身旗袍,精致的妝容,華貴的絲巾簇擁著小巧玲瓏的瓜子型臉龐,一雙秀逸的大眼睛顧盼生輝。

江靜舟微揚劍眉,片刻有點愣怔。

女子含笑盯著他看:“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不認識啦?”她微微搖頭:“我這個樊梨花的外號得的也太冤了點,始作俑者都忘了個干干凈凈!”

這句話讓江靜舟恍然大悟,笑著起身,握住了女子伸過來的手:“是你呀,樊記者?”

這位叫樊黎翹的女子也笑了:“好了,終于記起來了?真讓人有點小傷心!看來你把我真的忘干凈了!”她的語氣含著怨懟,更有壓抑不住的興奮。

江靜舟唯有苦笑。

是的,他幾乎認不出眼前這個故人了,十年前素面朝天、清純爛漫的女記者,如今已是一副衣著華麗的名媛形象,不變的,還是她那種爽快無羈的說話方式。

“哎,看到你,我又要暗地里罵罵老天爺了!”她嗔怒嬉笑全在面上的小女孩情致不變:“你說都講歲月是把磨人刀,卻為何又男女有別呢?簡直是太不公平了!”

“什么刀啊槍啊的?”江靜舟不解。

“是說你我——現放著的兩個鮮明例子不是嗎?你看你,十年過去了,還是英姿勃勃,帥氣襲人,如小伙子般精神;可我呢?時過境遷,人老珠黃嘍!歲月這把刀豈不是光磨我,不磨你么?這公平嗎?”

原來如此。江靜舟被她的話逗笑了:“樊記者你不愧是文人、才女啊,恭維人都這樣藝術。”

“我說的是實話呀!才女?再說!文人?這個詞不該你來評價我才對?你難道不算文人嗎?如今就是將軍了,也算儒將一位吧?”

江靜舟笑著擺手:“從軍已久,一介武夫罷了,何敢沾文人的邊了?”

“你就別妄自菲薄了,誰不知道當年你是有個‘雙料狀元’的盛名呢?黃埔人中都傳為美談的!何況,我還忘不了呢,當年青青總在我跟前炫耀——我們家致遠,文武全才,我今生遇到他,一切也都值了……”

她不經意間的一番話引起一陣傷感情緒,兩人都瞬間意識到了,聰穎過人的女主編忙不露聲色的拉回了主題:“我的意思是,你還是一點沒變……好吧,我給你個確證吧,雖然十年未見,我可是一直在注意著你的行蹤呢。”

她從隨身帶的坤包里掏出幾張報紙,展開,遞到江靜舟的手中。

江靜舟接過來粗略一看,多半是自己在遠征軍歸來后接受媒體采訪的一些報道,就淡然一笑:“都是大半年前一些舊聞了,就那么點內容,反復寫,沒多大意思的。”

“哈,江師長你是謙虛得有點過了,還有點殃及無辜呢。”

“此話怎講?”

“實話告訴你吧,有關你的第一篇報道,就是我寫的!那是去年的事情了,你還在昆明養傷期間呢,我采訪了一個你的部下,他剛好去重慶述職,對我講述了你和你的獨立團的事跡,我就替你寫了這樣一篇歌功頌德的報道,沒想到很多報紙都轉載了。可以說,是我挖掘出了你的英雄事跡的哦!”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啊?我可真不知道!就聽我原先的參謀長向暉提過,他在重慶有記者采訪我們獨立團事跡,他就大概講了些,再料不到會是你。”

“是的,就是那個叫向暉、向明光的人,和我說了你的很多事跡。但是你要知道,更促使我馬上動筆,也還是因為是……寫你的緣故。這么多年了,我可是一直關注著你呦!”

她直視的目光讓江靜舟有些不自在,忙移開了眼睛,自嘲一笑:“不至于吧?我一個普通軍人,哪值得格外關注?何況樊記者又是中央社的人。”

“你別一口一個樊記者的叫我好嗎?聽著別扭又生分!還像以前青青在的時候,你們兩口子開玩笑叫我的那個外號叫梨花吧?”

卻見江靜舟突然間臉有點僵住,面色不虞的樣子,樊黎翹也意識到了,就忙收住笑容,微微低首:“抱歉!又提到青青!你傷感了吧?唉,說來好快!青青走了也有十年了。”

江靜舟沉默不語,有種尷尬難言的氣味游動在兩人之間。

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讓江靜舟既困惑又猶疑。

樊黎翹,原任中央日報社記者,現今已是副主編,她是江靜舟逝去的妻子陳青瑜的閨中好友,當年江靜舟和陳青瑜的婚姻,她是重要見證者之一。

原來,在江靜舟和虞水蓉用“公開離婚”方式解除假婚姻后,江靜舟接受組織指令,走進自己的另一場真實的婚姻。雖然他抗爭過,但是個人私情和組織利益相比在眼前,他根本無力掙扎,何況他身上還肩負著策反妻子陳青瑜的重任。

在胡文軒等人的眼中,江靜舟則完全是投機分子的形象——

江、虞“離異”不過半年,江靜舟就再次結婚。此次他的新娘和封正烈也沾親帶故,而且關系更近——不像虞水蓉只是封正烈的遠方表妹,新娘名陳青瑜,是封正烈的夫人陳紫瑜的嫡親胞妹,本身是一位少尉女軍官,在194師任機要員,等于是封正烈名正言順的小姨妹。

更為人矚目的一點,陳紫瑜和陳青瑜的胞兄,乃194師師長陳錚瑜。194師秉“忠烈之師”美譽,比189師更具實力,所有人都認為,這場婚姻會給這個聰穎敏銳的年輕軍官以更好的上升空間。

一年后,江靜舟和陳青瑜有了一對龍鳳胎兒女,取名寧松、寧蘭。孩子滿月酒喝過,以照顧母子三人的名義,江靜舟順理成章地從189師混成旅調入194師情報處。

樊黎翹就是在那時結識江靜舟的。在陳青瑜的要求下,她曾經為身為194師情報處副處長的江靜舟寫過一篇報道,表彰了他在收集破譯匪諜情報方面的戰績,因為這篇報道,曾經給江靜舟帶來過仕途上的一次擢升機會。

但是江靜舟、陳青瑜夫婦當年并不知道一個隱情,這篇報道見報后,曾為江靜舟在189師同僚的胡文軒,曾經對此有異議,專門找到過樊黎翹,說明了自己對她這篇報道的不滿之意,同時還向她展示了自己收集的有關江靜舟身上疑點的文件,可是樊黎翹出于和陳青瑜的私交,以及自己的某些情感,對這些異議都擅自壓下了。

有關她的“某些情感”,所有人都不知情,包括江靜舟和陳青瑜,那就是——樊黎翹也早就暗戀上了江靜舟。

在樊黎翹的眼中,當年在她的閨中密友陳青瑜那里見到江靜舟的第一眼起,自己就瘋狂地愛上了這個外表狂狷不羈,內心又儒雅細致的青年軍官!樊黎翹一向自視頗高,尋常男子并不能入她的法眼,但是好容易看上的男人,又是自己閨蜜的情郎,她曾經痛苦過好長時間。但是樊黎翹又是個大氣善良的女子,她壓抑住自己的情感,支持著陳青瑜對江靜舟的大膽不舍的追求,鼓勵她和這個在外人眼中是“二婚頭”的人結縭成功。

后來陳青瑜病逝,戰亂期間,樊黎翹和江靜舟失去了聯系,但是她一直在打探找尋他的信息,如今終于相逢于光復和平時期,她也私下了解到江靜舟這些年一直是單身,樊黎翹在感嘆之余,舊情難忘,新添敬意,不禁芳心又萌。

但是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是何想法呢?他如今已經是名將軍,身份和以前大相徑庭;但是自己也并不弱于他,不僅事業有成,而且一直守身如玉,小姑獨處,再加之自己深厚的家庭背景、政治資源,她自是信心滿滿。

此刻,她略帶羞澀地說了自己目前的身份,江靜舟點頭,換了稱呼:“那還是稱呼你樊主編吧?”

“好吧,隨你,你一向就是個別扭人!可是我不想叫你的官職了,我叫你致遠如何?”

“這個……”

“我和青青就是比親姐妹還要親的人,跟著她的名分叫你一聲你的字,不過分吧?”

“這個……隨你吧。”

江靜舟始終淡淡疏離的樣子讓樊黎翹不怨反敬,這個男人一定是看到自己就憶及了亡妻,他能夠十年單身一人,也算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了。

突然間就想和他找個僻靜的地方好好聊聊。樊黎翹看著垂首不語的男人,柔聲道:“會也開完了,一切都松弛一下吧?這附近不遠處有家咖啡屋,環境不錯,咱們去坐一下好嗎?”

好像唯恐他會拒絕,聰慧機敏的她忙加上一句:“你以前說過欠我一篇文章的答謝的?今天就果斷還愿吧?我要你請我喝咖啡!”

她笑看他的樣子帶了幾分少女般的嬌羞出來,這種味道連她自己都覺好笑。平日里她可是大家眼中秉殺伐決斷、大將之風的女人呢,唯有在這人面前,自己卻這般沒出息地低聲懇求,甚至耍賴起來。

聽了她的話,江靜舟為難地撓撓頭,略顯尷尬的一笑:“不是我故意不給你面子,樊主編,實在是今天有事。”

“有事你還坐在這里?”

“我是在等人。”

“等人?什么人?不會是……”樊黎翹覺得臉上下不來臺,就干脆就厚顏多問一句。

“不會是什么?……哦,嗨!是我女兒!”

“哦?女兒?是寧蘭么?”

話音未落,隨著“爸爸!”的親昵叫聲,一個穿著粉色小大衣,長相甜美的小姑娘已經向他們這邊跑來。

江寧蘭一頭扎到父親懷里,笑個不停,頭不斷在父親身上蹭著,還不住口地叫著“爸爸,爸爸!”

江靜舟邊摟著、哄著孩子,嘴里都是埋怨:“唉,這丫頭,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慢點跑,慢點跑!看看你這頭汗!”

江寧蘭在父親懷中扭起了麻花:“怎么能慢嗎?我都想死你了!我恨不得一下就這樣撲到你懷里呢!我實在想死你了,我的小爸爸!”女孩撒嬌的語氣甚是稚氣可愛。

樊黎翹看著眼前這對父女旁若無人的親熱,理解地笑著點頭。

“哎哎哎,丫頭,別沒正行啊,有外人在旁邊看著呢!”他拉女兒給樊黎翹介紹著:“蘭兒,這位阿姨姓樊,是你媽媽最好的朋友,快問候一聲。”

女孩望著樊黎翹,不好意思起來,忙換上文靜的笑容招呼道:“樊阿姨好!”

樊黎翹此刻倒不是出于客套,她是真情實感地摟過女孩,仔細打量了,眼中已經含上了淚水:“寧蘭都長這樣大了?我算算看,有十一歲了吧?”

“嗯,都過了十一歲生日了。”女孩的聲音又糯又甜,惹人憐愛。

樊黎翹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笑對著江靜舟:“這孩子長得真美,應該是綜合了你和青青的優點吧?”

江靜舟勉強一笑,不置可否。

寧蘭看了父親一眼,又望向樊黎翹,囁喏著:“我知道說起這個話題會讓爸爸傷心,但是我好想問啊……樊阿姨,您是媽媽最好的朋友?您能形容一下,我媽媽有多美嗎?”

樊黎翹摸摸孩子的頭,嘆氣道:“你媽媽的美,阿姨實在是形容不出來!因為她不是外表艷麗的世俗女子,她是那種內心如蘭似蕙的女人。她善良、嫻靜,柔情似水,溫潤如玉……何時何地總是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真的,孩子,相信阿姨的話,你媽媽是我見到過的,這世界上最溫柔賢惠的女人!”

她說到這里,不由得回頭看著江靜舟,后者低頭不語。

寧蘭長吸了口氣:“天哪,我爸爸好幸福!竟然曾經擁有這么出色的妻子啊!”

“寧蘭,你知道嗎?你真有點像她!”樊黎翹也感嘆:“這一見面,我就看出來了,雖然你還小呢,可是你的氣質好像你媽媽,也是個溫柔的小美女!”

寧蘭終究是孩子,此刻忍不住有點得意,就拽住父親問道:“爸爸,阿姨說的對嗎?”

江靜舟感慨著點頭:“蘭兒,你的性格是很像媽媽……總之,在爸爸心中,我的蘭兒最懂事了。”

樊黎翹看著他們父女情深的樣子,就理解地一笑:“好了,致遠,我看出來了,你們父女也是兩地相隔,見面不易,我就不摻和了。明晚我那里有一個party,都是一些高級軍官朋友,有很多你認識的,你來參加吧?”

“這個……”江靜舟露出猶豫的神態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樊主編的朋友,卻未必和我有什么交集?再說了,”他撓撓頭,竟然是頑皮一笑:“我江靜舟從軍多年,一介武夫,不懂經濟縱橫之術,恐怕友人不多,有意無意間樹敵倒不少呢。只怕會擾了主編的清雅之會?”

樊黎翹微微搖頭,嘴邊掛了揶揄的笑意:“‘智慧不起煩惱,慈悲沒有敵人’。如果周圍總有看不慣的事,至少說明你的智慧不夠圓滿;如果眼前總是瞧不起的人,只能說明你的慈悲還沒到位。如果能做到大慈大悲凡事都能退一步海闊天空,哪里還會有爭端?如果你能將心比心,相信萬事萬物存在必有因果,哪里還會徒增煩惱?”

江靜舟此舉本是以退為進,正巧他正需要一個場合會見一個重要的人,就淡淡地詢問參加party的大致人物,然后欣然同意了。

樊黎翹離開后,江靜舟才想起女兒的事來:“蘭兒,怎么是你一個人來的?平常跟著你的人呢?劉媽,還有李副官?”

話音未落,兩人已經從不遠處走過來,分別招呼他:

“江師長!”

“姑老爺!”

這兩人如今都是貼身照顧寧蘭的人,李副官是封正烈手下的副官,劉媽則是封夫人陳紫瑜娘家的老仆人,算是194師陳錚瑜師長府上的人,按規矩才如此稱呼江靜舟。

李副官更是謙恭地對江靜舟道:“我們軍座請您到府上去說話呢。”

江靜舟正有些詫異,一旁寧蘭已經伸手拉他彎腰,對著他耳邊低語:“爸,姨夫說請您今天去我們家吃晚飯,姨媽去蘇州了,這兩天不在家,您不用躲了!”

江靜舟寵溺地拍拍她的頭:“小丫頭家的,不準學話!”

寧蘭撅起嘴:“本來就是嘛,是姨夫讓我這樣告訴您的,學話也不怪我!”

江靜舟笑笑,將自己手里的軍帽和公文包交給旁邊的李副官,又脫了軍裝上衣,也遞到他手中,然后自己蹲下身去,寧蘭熟練而默契地伏在了他的背上,緊緊摟住他的脖子,父親大笑著背起了女兒。

劉媽看到這對父女見面就會有的習慣情形,笑著搖頭,還是一如既往的老生常談:“二小姐你不小了,還讓姑老爺背呢?”幾個人說說笑笑上了外邊的車。

新的一天開始。

沁梅在這一天穿上了軍裝,又接到養父的電話,叫她中午去站里吃午飯,她對鏡整整軍容就出發了。

在父親辦公室外,她被副官陳瑋攔住了:“小姐,老板這會正在處理一件重要公事,請你在隔壁辦公室等一會吧!”

沁梅想了想,突然記起那堂沒聽完的密碼課來,那個叫“池步洲”的中國神奇密碼專家的故事,就不由自主地又轉到電訊科來。

那間小教室空空如也,那種低沉舒緩的講課聲自然也不存在,沁梅自嘲地搖頭:“想什么呢?哪會這樣巧的,剛好又碰上一堂課?”

她不由得在心里嘀咕:“那個姓楚的家伙講課聲音真好聽,可是平常和他對話,怎么就不覺得了呢?呃,估計還是他的那種冷傲態度讓人討厭。”

不自覺就轉到了一個辦公室,是一個套間式的格局,遙看到其中里面的房間上掛有牌子“總破譯師”,沁梅想到這里大概就是那人的辦公室了。

外間有一個女軍官和兩個女職員在低聲聊天,其中那個叫小芮的女軍官沁梅上次來站里認識了,是楚天舒的助手。

看到沁梅進來,小芮忙起身招呼,沁梅搖手笑道:“我在等個人,在這里先看看報紙,你們忙你們的。”她拉過旁邊辦公桌上的報紙看了起來,身旁幾個人的談話盡收耳中。

“聽說了嗎?前兩天行動處抓了一個女共黨,好年輕的!”

“我看到的!昨天押上來的時候,我正打了個照面,那姑娘最多不超過二十歲,長得很清秀,哪像共黨分子啊?”

“誰說長相清秀的人,就不能是共黨分子了?”

“聽說那是個共黨秘密電臺的報務員,這個電臺被咱們破獲了,就抓了這一個。據說她獨自藏在靜安區紅花弄一個居民區的地下室中發報,藏了二十多天呢,一個人,真能堅持啊!”

“藏在地下室中還能被發現嗎?紅花弄那里是居民密集區啊,如何暴露的呢?”

“這次是偶然了,我聽行動處的人說,是這個女孩在那里發報,用電量過大,引起周圍居民懷疑,剛好行動處在周邊弄堂搞排查,就順藤摸瓜,抓了個現行!不過聽說這女孩好厲害,匆忙中還能把密碼本點火燒了,等抓到時,就剩下半本殘缺不全的東西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破解呢?”

“她招供別的情況了嗎?”

“據說沒有,該上的刑都用了,死硬不開口呢!”

“哎,一個姑娘家,到了行動處那幫人手里,還能有好結果嗎?嘖嘖嘖,簡直不敢想啊!”

“是啊,真造孽哦!”

“聽說這是共黨在當地的一部重要電臺,這下行動處立大功了。”

“不過是繳獲了一部電臺,抓獲了一個報務員,有啥太大價值呢?要是能破解了那被燒殘了的密碼本,估計還有點用吧?”

“是啊是啊!這個估計就是咱們這邊的事咯。咱如今有楚總,老板心中的大拿啊!”

“哎,悄悄說說,目前不是在國共合作呢嗎?怎么咱們這邊還在抓共黨?”

“嘁!這話不敢胡說,咱們就是干這個的,上司讓咋干就咋干咯。”

“哎?小芮,聽說剛才你們楚總也去參加審訊了?”

“是的,老板讓楚總跟著去審一堂,看能否獲得一些有用的東西?比如女孩失口說出的什么?”

“哎呀,這下估計得為難咱們這位冷傲王子了。人家又不是軍統特訓班出身的,原是個海歸的博士,倒去面對那樣血淋淋的場景,估計他要嚇個半死!”

“你們也別小看我們楚總了,人家也是從軍有幾個月了吧,應該有相當的心理素質了。”

“哎,你們說,楚總會用槍嗎?他敢開槍嗎?敢殺人嗎?小芮,你說他敢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呀!估計不敢吧,他那樣文質彬彬的人……”

沁梅暗中聽著她們的對話,將一些信息悄悄記在心里。她們談及的我黨秘密電臺被毀的事情有點讓她心煩意亂起來。

正在思量,卻見一個文職人員進來,遞給小芮一封電報:“有份急電要請楚總馬上看!”

小芮為難地看她:“他現在正在審訊室呢。”

“這是特別加急電報,一定要他看后簽收才行呢,你去想想辦法,給他送進去吧?”

小芮拿了電報出去,沁梅忙跟了前去。

卻見小芮匆忙向樓西半邊走去,正是上次胡文軒和楚天舒都告誡沁梅不能去的方向。沁梅突然就想去弄清楚狀況。

她疾步追上小芮,后者不解地看著她。

“小芮……不好意思,我剛才隱約聽到,你要去找楚……楚長官?我正好也有事找他。”

小芮清楚沁梅的身份,知道自己不便攔她,就點點頭。

“審訊室怎么會在辦公樓里?”沁梅邊走邊不解地問。

“你不知道,普通審訊室是在對面的那棟樓,從地下室開始,各種級別、各種規格的都有;咱們這個樓里設的都是特別審訊室,裝備的都是最先進的國外設備,是專門用來針對重要犯人的。”

“這樣啊……再先進的設備也是用來……想來都有些嚇人!”

“郭小姐您不是我們軍統的人啊,當然會覺得……習慣了就無所謂了,見怪不怪。”小芮說的輕松,還淡淡笑了一下:“不然,那些頑固的共黨分子如何能開口呢?”

她輕輕嘆氣:“就這樣還效果一般般呢,都不知道這些人的筋骨是不是肉做的?聽說前兩天抓進來的那個年輕女報務員就蠻奇怪的,把對面樓里的刑具都嘗遍了,估計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吧,還是不開口!這不,今天才送到這里來了。”

兩人說著,來到樓西面一個外邊看不出任何玄機的貌似普通辦公室的門口。

只聽“砰”的一聲,門突然打開,幾個身穿黑衣的人出來,抬出一個擔架來,上面躺著一個人,從沁梅和小芮身邊走過,只看了一眼,沁梅的心就被狠狠地揪起!

這顯然是具沒有生命特征的尸體!那張臉已經不成人形,完全是血肉模糊的看不清模樣的一團,瘦弱的身體包裹在陰丹士林旗袍中,那身旗袍也是血跡斑斑,唯有讓人過目不忘的生動的東西,是那兩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顯示出主人也曾是一個鮮活的生命。

血腥味濃重襲來,伴隨著擔架上的一條辮子隨著晃動耷拉下擔架外,沁梅的心也被晃得泛起巨浪,一陣難忍的驚恐、心悸感覺襲來,她捂住嘴,低下頭,有種眩暈想嘔吐的感覺。

“怎么回事?誰讓你們到這里來了?”一個男聲傳來,是那個熟悉的男中音,舒緩低沉的音調依舊。

沁梅抬起臉,看到楚天舒站在面前,臉上是一副平靜無波的樣子,那張有棱角的嘴不停地動著,似乎在嚼著什么東西。他看到身穿軍裝的沁梅,露出略感意外的神情,眉毛挑了挑,隨即嘴角習慣性掛出一絲戲謔無羈的笑意。

“楚……楚總,有急電請您馬上看……郭小姐她也有事要找你!”小芮忙解釋。

楚天舒回頭用不屑的語氣責怪抬擔架的幾人:“血淋淋的,也找個東西蓋上點吧?好看嗎?”

他微微皺起他修長的劍眉,邊嚼著嘴里的東西邊搖著頭。

沁梅直視著他,但見該人軍裝依舊筆挺嚴整,干凈利索,一切都不像是才從那種地方出來的。看著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在那里蠕動著嘴巴,突然記起他一定是在嚼著一種叫“口香糖”的東西。

沁梅在重慶時見過這種舶來品,想著眼前這人,在刑訊室面對血淋淋的軀體,也能有閑情逸致來嚼口香糖,他得多沒心肝、多瀟灑自如啊?

——冷酷無情,全無人性!沁梅在心里泛起一陣鄙夷加仇視的情緒來。

行動處長于德飚也從屋里走出,他顯然聽到了楚天舒剛才那番埋怨,就笑著解釋:“是啊,從那邊樓里刑室里出來的,有幾個好看的?不像咱們這邊,刑具都文明些?”

他走到楚天舒面前,貌似真誠地道:“楚總啊,還行啊?我想著你是文化人,應該看不得這些。老板叫你來幫著審訊,我還心里犯嘀咕,怕你不習慣呢?”

“文化人也是軍人,有啥可奇怪的?”楚天舒淡淡地道:“除非不端軍統這個飯碗了。”

他又笑看沁梅:“我倒沒所謂,恐怕嚇著郭小姐了?”

于德飚自然認出沁梅,早上前笑著招呼了,此刻忙接言:“小姐怎么跑到這里來了?真罪過!讓老板知道了,會罵人的!”

沁梅白他一眼,也沒答話。

小芮忙上前遞過電文文夾,楚天舒一皺眉:“什么急電,巴巴送到這里?回去看吧。”

他乍起雙手示意著:“我才碰了犯人,手不干凈。”

一個手下遞過來一個燒焦半邊的本子,于德飚示意交給小芮,又笑著對楚天舒道:“我的楚總啊,剛才還在感嘆你的免疫力強呢,這下又格外講究起來了?”

“沒辦法呀,誰讓我們楚總是有潔癖的人!”小芮笑著解釋。

楚天舒就著小芮的手瞟了眼那個燒焦的本子,搖頭微笑:“這個我可不能保證有多大的復原率?”

于德飚也笑:“你能復原多少就復原多少吧,老板把你可當神供著哩,總覺得再難纏的密碼什么的,到了你手中就迎刃而解了。”

“哎,打住哈!我可不是什么神啊鬼啊的……好嘛,今天經歷了這個場面,估計晚上我都得做惡夢。”

“慢慢來,以后就成家常便飯般輕松自然了。”于德飚很理解地安慰著他,態度輕松的和這個陰森恐怖的地方不相協調,沁梅暗中咬了下牙。

楚天舒似乎才想起什么似的,看著沁梅:“郭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呢?”

沁梅心緒已亂,但是想著自己這種狀態倒也符合眼前的身份,就擺擺頭:“我……一下子都想不起來了……”

小芮同情地望著她:“估計你是被剛才那具……嚇壞了吧?”

楚天舒嗤的一笑:“小姑娘家,沒經過事啊……好吧,你慢慢想,想起來再找我吧。”

他若無其事地將口中的口香糖吐在樓道邊的痰盂里,轉身向對面辦公室方向走去,小芮忙跟在他的后面。

沁梅狠狠白了他一眼,心底暗暗罵道:“表面儒雅溫和,心底殘暴無情的狗特務!”

午飯是在胡文軒專門的小餐廳吃的,他特意叫上楚天舒和他們一起吃。

胡文軒的秘書齊芳是個女上尉,她將三碗飯盛好,就退出了。

沁梅一點胃口也沒有,她的眼前,總晃動著剛才擔架上的那副身軀,那個血肉模糊的形象。

她留心看看楚天舒,卻見他端著碗,雖然是慢條斯理但是還算津津有味地吃著。

她注意到他的手型很好看,皮膚白皙,手指纖長,可以想象他在敲擊發報機時,這手一定是像跳舞一樣靈動好看,但是……沁梅驀然記起他上午在刑訊室外說的那句話:

“我才碰了犯人,手不干凈!”

恍惚中,沁梅覺得這雙修長白皙的手,簡直像劊子手的殺人武器一樣令人憎惡!他的這句話也讓沁梅記了很長一段時間,更果斷因此認定楚天舒就是一個外表斯文,內心兇殘的軍統特務。

此刻,看著楚天舒的手,又記起剛才那名和自己年齡相當的女報務員被折磨的體無完膚的面容,雖然自己并不認識她,但是她就是自己的戰友!想到這里,沁梅除了心痛外,還有一種因為血腥映象回憶,引發的強烈沖擊所帶來的感官不適,她咬緊了牙關,強忍著。

卻不料胡文軒這時剛好夾了塊紅燒肉放到她碗里:“丫頭,發什么愣啊?怎么不吃菜呢?”

看著碗里的這塊紅色的肉,一股難以忍住的惡心感涌上心頭,沁梅“哇”的一聲,捂嘴跑了出去。

胡文軒是莫名其妙,楚天舒向他輕聲解釋著。

沁梅回到桌前,仍舊拍著自己的胸口,吸著氣。

胡文軒皺眉搖頭:“你這孩子,告訴你別去那些不該去的地方,總不聽,自作自受!”

沁梅撅嘴辯解:“我是去電訊處找咱們這位大博士呢,誰知道他跑到那地方去了?所以我就跟到那里去了……”

楚天舒理解地笑笑:“對了,你想起來找我有什么事了嗎?”

“池步洲!上次你提到的那個密碼破譯專家,我想聽他的事跡。就不知道是否錯過了你的下堂課呢?”

“沒有啊,明晚老地方,我的下一堂課。”

“晚上我可不敢去那里了……想想對面就是……令人毛骨悚然啊!”沁梅咋咋舌。

胡文軒笑著看她搖頭:“還是小孩子的樣兒,哪像個軍人?”

“軍人就一定要殺人嗎?”沁梅出言頂撞他。

她看著楚天舒:“楚博士,你當兵是為了什么?是為了殺人嗎?”

“阿梅,又沒規矩了!”胡文軒瞪她,沁梅卻不看他,只是盯著楚天舒,認真道:

“我在想,楚博士是文化人啊,一定不會做一些野蠻殘暴的事情,不過今天上午的見聞讓我有點瞠目結舌,卻原來人不可貌相……承教了!”

當著自己上司的面,楚天舒估計也不好太和眼前這個小丫頭針鋒相對,就有點面色尷尬、手足無措的樣子。胡文軒卻聽不下去了。

“阿梅,越說越不像話了!都是我把你慣的!”

“爸,您慣我就挺好,您慣我我倒有福了!不讓我到你這里來工作的原因,我今天才算真正明白了……好了,我回警備師了!”她說完自顧自走了。

胡文軒無奈地搖頭:“這個丫頭打小被我寵壞了,從來就是口沒遮攔,任性妄為的!天舒你別在意。”

“沒事,站長,女孩家都是善良單純的,也很嬌弱,今天那個場景估計讓她不舒服了,這也是很正常的反應呢。”

“是啊,阿梅這丫頭是嘴硬心軟,心地善良,又單純的像張白紙一般。所以那些殘酷血腥的東西,我是不愿意讓她多接觸,這也是我堅決不讓她進咱們組織的原因所在。放她到警備師電訊科,就要相對輕松平和些。”

“我理解您的慈父心腸。其實站長,有些事情,我自己都好不習慣的,比如這次破獲共黨秘密電臺的事情,費了好大的勁,卻收效甚微。那個報務員今天就死在了審訊中,沒留下太多有用的線索。”

“那本燒了半截的密碼本如何?如果能恢復出來,應該可以擴大戰果。”胡文軒帶著希望的目光看這個自己一直欣賞有加的下屬。

楚天舒微笑搖頭:“您過于看重那個東西了,其實從那個姑娘被我們抓獲開始,對方就一定會廢棄這套原有的密碼了。這也是電訊秘密工作的紀律。”

胡文軒點頭。

楚天舒又笑著建議:“還是剛才那個話題吧,那種殘酷的刑罰,對于頑固不化的死硬分子,又有多大的作用呢?徒增一分血性記憶罷了……其實卑職認為,攻心為上,是自古不滅的真理。”

“哦,天舒,你有什么具體的構想嗎?”

“我的想法都還不成熟。不過是一個粗淺的計劃而已。”

“快說來聽聽!”

“我在想,共黨的電臺自然有它的規律可循,如果我們將一些主要特征整理歸納出來,以后的清剿行動是不是更能有的放矢呢?”

“有道理!天舒,你接著說。”

“還有就是對待抓獲的共黨分子,不必一味用酷刑相待,如果我們能運用心理學的某些戰術,找出他們的性格弱點來,各個擊破,是否會更有成效呢?從人道主義來講,這樣也更文明些吧?”

“說的不錯!哎,天舒,我知道你們這樣留學西方的人,是講究文明,看重人權的。其實,從我個人角度講,受儒家思想熏陶暈染,也反對暴力、流血、酷刑!”

“您講的很對呀。生命至上,這是一種很先進很正派的思想呢。”

“唉,天舒!奈何我們生逢亂世,又入了這一行,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吶!剛才還在說阿梅太嬌弱呢,如今細想來,像咱們這類人,是否也不適合這一行呢?”

楚天舒聽了他這番感慨,微笑不語。

胡文軒搖搖手:“牢騷發發就算了,腹誹一下也沒什么,出去以后不要亂講就是了。何況你我責任在肩,事還是要做的!天舒,你可以逐步著手你剛才提到的那種計劃方案,針對共黨電臺的特性,做一些研究和分析,形成對我們下一步行動有利的東西出來。需要什么就和我說,人員,物力,財力,我會給你提供必要保障!”

“明白了,站長!”

南京樊黎翹的府邸,正在進行一場小型party。到場的都是相當級別的軍官和官員。

江靜舟手里拎著個紅酒杯子,正和一個長相斯文的中年人笑談著。樊黎翹盛裝在招待著客人。

坐在江靜舟身旁的人,是他重要的戰友,潛伏在國防部的我黨高級特工,代號水鳥的宋和清,他也曾在封正烈軍中任職,目前是國防部某廳副廳長,中將軍銜。他獲取的很多高層情報就是通過江靜舟這個颶風小組傳回老家的。他多次和江靜舟笑談,說江是他的情報運輸大隊長。

此刻,他對江靜舟口述了自己最新得到的有關國民黨增兵東北的消息,又談到了最近上海地下黨電臺屢遭破壞的情形。

“致遠,你們小組一定要加倍小心!目前兩黨決裂勢頭已經明確,其實從抗戰時期,他們就從來沒有放棄過針對我們的行動。而我方也未雨綢繆,將許多閑子布置在了他們各個重要‘器官’內部。”

“您放心,我們颶風小組會睜大眼睛,提高警惕,堅決要保障您這方情報傳輸線路的安全!”

宋和清點頭,低語道:“為了多一重保障,上級領導最近有了新的部署,將委派一名早就布置在敵人內部的‘閑子’復活,是一名獨立級高級特工,不和任何小組發生公開聯系,只在關鍵時候啟用!我這里的密級程度高的情報,就由你方傳遞給該同志,再直接傳回老家。”

“太好了!”江靜舟低沉的語氣耐不住激動:“這樣就更穩妥了。”

“你回上海后,就應該有這個具體指示了。”

“明白了,水鳥同志,您也多保重!”

看到樊黎翹向這邊走來,江靜舟和宋和清笑著說起了另一個話題。

“不好意思,江師長,我有點事和你說。”她向宋和清點頭致歉,拉著江靜舟來到一邊僻靜處。

“致遠,我這次想和你一同去上海。”

“為什么?”

“為了采訪你呀,我的江師長。”

“又開玩笑,我才上任沒幾天,有何內容值得你這個樊大主編采訪的?”

“還是遠征軍內容呀。”

“總炒冷飯有意思嗎?”

“我說有意思,就有意思!”

“別開玩笑。”

“誰和你開玩笑了?”樊黎翹沖他撅了嘴:“這是我們中央社的一個重大選題。遠征軍內容,要寫一個系列專題,謳歌那些英雄們……哦,不只是那些,包括……你。”

江靜舟無奈地笑笑:“樊主編我給你個建議吧,要想寫遠征軍,可以有兩條思路:你要想謳歌壯烈些的,不妨寫寫戴安瀾這樣血灑疆場,以身殉職的將領們;若想突出刻畫重要人物,可以采訪杜聿明、衛立煌、鄭洞國等將軍們。像我這樣,職務不高,軍功平平,又囫圇個兒活著回來的人,寫起來意義不大啊!”

“誰說的?那些人,自然會有很多人去寫,我想寫的,是一個英雄的內心深處的東西,你不覺得,采訪你這樣的老熟人,更有可挖掘的條件嗎?更何況,在我心中,你是鐵血英雄,惟一的,無可比擬的!”樊黎翹的語氣執拗無比。

“總說玩笑話。”江靜舟不好意思地笑笑。

樊黎翹忍不住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我說的是真的,致遠!我這次真的是有任務的,當然也是我爭取來的!你在遠征軍中的出色表現,多次出現在孫立人軍將軍的報告中,在國防部也享有美譽。請給我一個深度采訪你的機會,我想用我的筆,再塑你一次國軍英雄的形象,就像當年我在194師為你做的那樣。不同的是,那時是青青要求我做的,這次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聽她又一次提起自己的亡妻,江靜舟心里還是滑過一絲傷感,他貌似無意間撓撓頭,將自己的手臂從她的相挽中抽離出來,真誠地推辭道:“我的經歷實在是沒啥可寫的,我謝謝你的好意,樊主編,你就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他這最后一句話稍顯突兀,似乎語帶雙關,樊黎翹瞬間繃不住面子,臉有些發白起來。

江靜舟也覺得自己的話有點過了,就忙糾正解釋:“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費筆墨了,眼光放開闊一些,該有多少抗戰英雄等著你去傾情謳歌呢。”

樊黎翹被他后面補充的話挽回了一些面子,就搖搖頭,固執己見:“這個由不得你了!我已經和上面說好了,我要深度采訪你一下,咱們是老朋友了,你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吧?就是看在青青,你逝去的最親愛的夫人的情分上,你也不該拒絕我吧?”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你也別總提她。”江靜舟終于繳械。

樊黎翹有點感動地看著這個男人,這個自己暗戀半生的人:“你知道嗎?你的這份深情,這份堅持,是最讓我感動的地方。江致遠,沒讓我失望!”

“樊主編,其實你并不懂我。”

“我不管,有些事情,我們重新看,重新品,重新……”

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就忙轉換話題:“說實話吧,我這次搭你的車去上海,也算公私兼顧,想去看一些故人、熟人、親人。”

“故人不會是指胡文軒站長吧?當年為了你寫我的那篇文章,他可沒少和你糾纏。”江靜舟用玩笑的語氣道。

樊黎翹一撇嘴巴:“哼,算你還有良心!倒還記得他和你的那樁公案?當年我可是完全堅決地站在你這邊的!”

“好吧,你算恩人,那么你剛才指的故人又是誰呢?還有熟人、親人?”

“去了你就知道了。”

沁梅這兩天總覺得自己有什么沒想起來的重要事情,等到她無意間看到掛在警備師電訊科她的辦公室墻上的月份牌,才驀然記起來一樁心事。

她來到父親江靜舟辦公室,知道這次許若飛沒有陪父親去南京,果然在這里找到了他。

聽到沁梅的話,許若飛笑道:“幸虧你細心啊,我都差點忘了師座的生日了!就在下周?咱們私下也得給他準備一下,哪怕是下碗長壽面什么的。”

沁梅點頭:“我哪里算細心呢?我又沒在他身邊待過……這次是趕巧了,走前母親告訴過我日子,我在重慶算算,估計應該能趕上一起和他過一次生日。”

許若飛感動地看她:“師座知道了,肯定開心死了!他這次把寧蘭小姐也帶回來就好了,咱們一起給師座過生日,你們父女、姐妹三人也算團聚了。”

“寧蘭……是個好可愛的女孩吧?”沁梅終于忍不住要問。

“是的,她性格很溫順,對師座體貼極了,父女倆在一起的情形誰看了不羨慕?師座有次酒后給我感慨呢,說再苦再難,一看到小女兒寧蘭,心中就熨帖了”。

許若飛有點動情地感嘆著,卻突然覺得沁梅在眼前,自己這話有點不合適,就忙改口:“哎,其實師座對你的心也好重,最近經常問我你這幾天住得慣嗎?適不適應這里的環境?說來很多事他都惦記著呢,就是嘴里不說罷了。”

“可是對寧蘭,他就一定會說出來,說出他的關心,他的愛,不是嗎?”沁梅在心里暗暗自語,但是面上并不帶出來,只是微微一笑:“好了,我知道了。咱們都記起他的生日,就好辦了。”

“你不是在考慮送師座什么生日禮物吧?”

“我還沒想好,到那時會送的……畢竟是生平第一次,陪他過生日。”

她的話讓一向大大咧咧的許若飛也有點傷感起來。

下午,沁梅就獨自上街了,在路過霞飛路一家甜品店,看到讓她暗暗驚訝的一幕。

一個男青年和兩個妙齡少女坐在靠街邊落地窗戶的卡座上。

那青年西服革履,瀟灑飄逸,在他的身旁,坐著一個身穿粉色洋裝的女孩,最多不超過20歲,容貌姣好,她的頭斜靠在青年肩上,很親昵地在和他說著什么。

另一個穿白色衣裙的和她年齡相當的女孩坐在他們對面,此時正用手中的勺子挖了一勺冰激凌樣的東西,隔著桌子直伸著手,喂到青年的嘴邊。

小伙子還有點羞澀回避的樣子,在躲閃拒絕,那女孩卻不依不饒,撅嘴堅持著。如此這般嬉笑玩鬧,大家都是好開心的模樣。

那個青年就是楚天舒。

“他本來就是這樣的公子哥,紈绔子弟,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目睹了這一幕的沁梅撇嘴冷笑,半側著臉,走了過去。

在百貨公司,沁梅猶豫挑選了很久,才決定買下了一個銀色的鷹狀打火機。她記得父親愛吸煙,估計是久居敵營,他自我放松的重要方式之一吧,那么送這個物件給他豈不最為合適?

關于該送父親一個什么生日禮物,沁梅想了好久,領帶、領帶夾這些男人常用的東西都不適合自己的父親。他是一位軍人,和養父胡文軒等人的工作性質不同,他這里算是正規部隊,幾乎平日里軍裝不離身的。

這樣一個打火機就不錯。喜歡吸煙的父親可以把它隨時放在口袋里,每當他用它的時候,是否就會想起自己的女兒呢?

沁梅心底暗自得意,覺得這真是一個聰明的選擇,也是一個深情的選擇。

然而,幾天后,在父親生日聚會上,當她看到寧蘭送上的禮物后,就再沒勇氣拿出自己買的這個打火機了。

于是,遺憾產生——這個寄托著女兒一片深情的東西,就這樣在沁梅的抽屜里躺了很久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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