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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鬼影

  • 天深
  • 森千樹
  • 4332字
  • 2022-09-20 21:43:12

小舟穿破海浪,落在了靜謐的海面上,殘月若隱若現,淼煙仙門上霧氣繚繞。

野鶴拉著衡廬下了小舟,兩人走上了松軟的海灘,不遠處捕食的林鸮好奇地轉著腦袋,晶亮的眼睛看起來有些嚇人。

仙門前走出一個黑袍修士,看著兩人疑惑地問:“深夜造訪弊門,有何貴干?”

野鶴摸出骨雕說:“驚逐修士野鶴抓到了貴仙門紅葉仙修的叛寵,特地送來。深夜多有叨擾,還請見諒。”

修士把骨雕還給她,笑著說:“原來是驚逐之客,請進。”

野鶴走進了仙門,冰涼的霧氣鉆進了她的衣袖,她連忙攏了攏衣襟,夜里的淼煙仙門寒氣深重。

前方有人提著燈籠走了下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野鶴?你回來了。”

原來是暮齋,她今夜披著青色大氅,笑盈盈地將燈籠湊近了,瑩瑩亮光照在野鶴臉上。

野鶴退了兩步,將一臉倔強的衡廬推上前說:“你瞧瞧這可是貴仙門紅葉仙修的叛寵?”

“噗嗤!”暮齋大笑起來,拉過衡廬說:“不錯,正是它。你竟將它抓回來了,實在令我佩服,這衡廬最是詭計多端。”

衡廬冷哼一聲,不去看這兩人。

守門修士退了回去,暮齋滿臉笑意,拉著野鶴說:“這下老祖終于可以放心了,紅葉師叔也可以瞑目了。走,我帶你去歇息,明日一早我就把衡廬帶去法堂。”

她指頭微動,一道黃色霧門憑空出現,她瞪著衡廬說:“快進去,孽畜。”

衡廬憤怒地看了她一眼,卻沒有頂嘴,沉默地跨進了門。

野鶴心頭舒暢,不由伸了個懶腰,此事終于了結了,明日拿了銀子她就走。

衡廬突然轉過身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情緒,最終面無表情地轉過了身,牢門慢慢合上了。

野鶴微微皺眉,他似是有話想對她說,卻保持了緘默。

暮齋舒了口氣說:“衡廬脾氣急躁,難得有這么聽話的時候。”

橫秋苑里亮著燈籠,小鵲站在院門前張望,見兩人上來連忙行禮。

暮齋擺了擺手問:“洗沐熱水可備好了?你伺候野鶴小姐歇下吧。”

小鵲點了點頭說:“是,小姐。”

暮齋拍了拍野鶴的肩膀說:“已是寅時,你快些歇著,明早我再帶你去找管事。”

野鶴點了點頭,暮齋提著燈籠走下了石階。

小鵲慢慢將院門閂上了。

野鶴不習慣有人伺候,擺手讓她退下了,自己朝房中走去。

屋里一應物事俱全,屏風后的木桶正冒著熱氣,她褪下衣袍飛快地清洗著,很快便穿著褻衣上了榻。

木窗早已合上,淡淡的月光斜落在榻前,房中有隱隱熏香,她慢慢閉上了眼。

殘月浮浮沉沉,她只覺得身體十分沉重,將醒未醒的時候迷迷糊糊地看見榻前坐了個人,她心頭大駭,她房中怎么會有人?

就要拔劍而起,卻發現身子軟軟的,動彈不得。

榻前的人一直盯著她,慢慢地開始靠近。

冷汗從頭上流了下來,她的心幾乎停跳,突然間她想到了小鵲,她連忙大聲喊:“小鵲!小鵲!”

“砰!”房門被推開,小鵲慌張地跑了進來,搖了搖她說:“小姐,您怎么了?”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她一把抓住小鵲的手說:“小鵲,我房中有人,方才我竟動彈不得,說不出話來!”

她兀自喘著氣,她心底有一個噩夢,她十分害怕人被殺死。

小鵲在房中里里外外找了幾圈,疑惑地說:“小姐,房中沒有人啊?”

她稍覺安心,躺了下去。

小鵲低聲說:“小姐,奴婢就住在您隔壁,您有事便喚小鵲。”

小鵲輕聲走了出去,房中重歸黑暗。

野鶴嘆了口氣,慢慢閉上了眼,她竟被噩夢嚇醒了。

她猛地睜開了眼,榻前的人影依舊冷冷地盯著她,一動不動。

恐懼竄入了四肢百骸,她驚恐地喊:“小鵲?小鵲?”

卻發覺她發不出聲來,原來人影一直在榻前,方才的不過是個夢,小鵲并沒有來過她房中。

黑暗中她躺在榻上與人影四目相對,冷汗浸濕了后背,人影慢慢低下了頭。

她看見了長長的黑發和蒼白的臉,是個女鬼。

她掙扎了許久,終于有了一絲力氣,猛地睜開了眼,入眼的黑暗讓她有些分不清現世和夢境。

榻前的女鬼不見了,她摸了摸滿頭的汗,隨即摸向了身上,冷汗早已將褻衣浸濕。

她喘了口氣,竟陷入了夢中夢,夢中的女鬼將她嚇得半死。

她搖了搖頭,這可是淼煙仙門,她怎會被噩夢魘住?

她無意看向了木窗,登時僵直了身子,黑暗的木窗上懸掛著一個長發女子,黑色的長發垂落到了地上,慘白的臉正陰惻惻地看著她。

“啊!”她慘叫一聲,一劍劈向了木窗。

“哐當!”木窗被劈出了一道劍痕,破開的窗紙漏進了一絲昏黃的月光,女鬼消失了。

野鶴顫顫巍巍地拄著長劍下了榻,涼意從地上傳到了她身上,她寒著臉朝屏風走去。

“砰!”屏風應聲而倒,后頭空無一人,微弱的火光從她指尖冒出。

她挨著在房中找了一遍,空無一人,女鬼憑空消失了。

野鶴再也沒了睡意,撐著劍在榻上坐著,生怕睡著女鬼又會出現。

她低頭看向指尖,一小撮藍色的火光微微搖曳。

她有些驚訝,她什么時候會得這個仙術?驚逐仙山沒有妖獸使這個仙術,也沒有見過其他修士使,她從哪里學了這個?

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火焰,藍色的火焰觸感溫熱,慢慢熄滅了。

房中陷入了黑暗,她不由蹙眉,緊緊地盯著木窗,窗外天色漸漸變白。

天將將白,野鶴一腳踢開了房門,冷著臉走到了隔壁房前,試著喊:“小鵲?”

無人回應。

果然如此。

她一腳踢開了門,蕭索的灰塵味撲面而來,她皺著眉走向了床榻。

“嗖!”被中空無一人。

小鵲去哪里了?她在房中轉了一圈,古老的房間中有淡淡的木香味,似乎不知空置了多久。

她冷下了臉,好你個淼煙仙門,竟敢跟她耍花招,將她安置在一個死人房中。

她冷冷地出了院門,朝著暮齋的院子走去,小路上彌漫著霧氣,日光乍然照耀在仙門中,整個仙門沐在柔和的金光中。

野鶴冷笑一聲,就算遇到再奇怪的事她也不覺得驚訝了。

她推開了院門,發現眼前是一條繁華的古街,里頭的修士絡繹不絕,或走進醫館,或走進了酒鋪,醉人的酒香彌漫在空氣中。

她不由發愣,這里頭不是暮齋的院子嗎?怎么會是一條長街?

她有些狐疑,跟著修士們走進了長街,長街上修士眾多,見了她也只是微微一笑。

淼煙仙門不是門禁甚嚴嗎?怎會任由她在仙門中亂竄?

她走到一個茶點鋪子前坐下,點了些小食,狀似隨意地問:“淼煙仙門早上向來如此熱鬧?”

“客官有所不知,我們淼煙一族歷來便在長街上用膳,修士自家并不引火燒飯。”

野鶴更加疑惑了,上次她和暮齋分明在自家小院用的膳。

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野鶴瞬間追了過去。

“鐺!”霧劍橫在了野鶴頸間。

暮齋驚訝地說:“野鶴?你怎么會在族中?我正要去找你。”

她收起了霧劍,揚了揚手中的小食說:“昨夜你歇得晚,我便說遲些叫你,不想你已經起了。”

野鶴看了一眼四周,拉著她走到古樹角落說:“你來得正好,我正好有事問你。”

暮齋有些驚奇地看著她。

野鶴壓低了聲音說:“昨夜我房中出現了女鬼。”

說罷她緊緊盯著暮齋,將暮齋驚訝的神色盡收眼底。

“女鬼?”暮齋疑惑地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猛地拍了拍腦門說:“原來如此!”

野鶴只覺得莫名其妙。

暮齋神秘兮兮地說:“野鶴,你想不想賺銀子?”

野鶴點了點頭。

“這不就是了,族中有修士不久前接了一張懸賞令,據說是封印某座山下的孤魂野鬼。不知為何族人突然放棄了懸賞令,返回了仙門。自那以后仙門中仙力低微的奴婢們不時撞鬼。”

暮齋笑得不懷好意:“我是碰不見女鬼了,畢竟我仙力高強。你卻是走運,昨夜一來就遇見了。聽說懸賞金很高,既然女鬼對你有興致,你何不接了懸賞令。”

野鶴皺著眉說:“此事不急,先把衡廬的賞金付給我。”

暮齋收起了笑臉,良久才說:“衡廬死了。”

霧氣纏繞著古樹,枯死的樹皮上爬滿了青苔,腐朽的樹樁中發起了幾根細嫩的樹芽,翠綠的尖葉依稀可窺見往日古樹的繁茂。

野鶴心頭像浸了霧,她突然想起了昨夜衡廬回頭的那一眼,那是沒有說出的告別。

以仙獸漫長的壽命而言,衡廬還只是個少年,正是倔強而神采飛揚,目空一切的年紀。

她低聲問:“問出紅葉的死因了嗎?”

暮齋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今早我將衡廬送去了法堂,或許他已經說了……”

無論他說不說出真相,他都只有死路一條,背叛主人的靈寵不能再存活于世。

野鶴心頭有些梗,她只是想拿到賞金,衡廬本性不壞,罪不至死。

暮齋無奈地聳了聳肩,帶著她朝一座宏偉的碉樓走去,淼煙仙門的寶庫就在其中,她們要找大管事拿賞金。

野鶴提著沉甸甸的賞金走出了碉樓,她臉上沒有一絲喜氣,衡廬的命只值兩千兩。

暮齋拉著她坐在了路邊石桌上,歡快地擺出了早食說:“快嘗嘗,都快涼了。”

野鶴食不知味,將一桌早食一掃而空。

暮齋瞪大了眼睛,她那一份也被吃了。

她無奈地說:“野鶴,別繃著臉了,好歹衡廬給你留下了銀子。紅葉師叔死的時候衡廬就該死的,它遇見你也是天意。”

野鶴摸了摸手鐲,淡淡地說:“那張懸賞令在何處?”

暮齋笑著指了指山下說:“走,我帶你去找青杏子,懸賞令是他接的,正好問問他其中隱秘。”

兩人御劍飛下了山,停在了籬笆外,里頭是一個干凈的院子,院子里種著許多花草,木屋前的簸箕里還晾曬著不少草藥。

“青杏子?”

暮齋朝里張望。

連喊了三聲,一個文弱的青年男子從屋頂探出了頭,眼神中帶著迷惑:“是誰叫我?”

暮齋推開了籬笆,大聲說:“我聽說你接了一張懸賞令,特地過來看看。”

青杏子的眼神在她和野鶴身上轉了轉,搖了搖頭說:“不成,不成,你見不到,她抓不到。”

野鶴氣笑了,什么叫她抓不到?她在驚逐行走了三十年,沒有拿下的懸賞令只有黑城那一張!

暮齋咯咯地笑著,指了指野鶴說:“這是驚逐仙山的野鶴,她昨夜撞鬼了,非要去瞧瞧究竟,你給她說說究竟是個什么情形。”

青杏子撓了頭說:“那是在北境西境的一處荒漠下,有座礦山,里頭鬧鬼,礦山是北境的命脈,北境發出了懸賞令,賞金五千兩。”

野鶴沉思說:“仙銀嗎?”

青杏子愣了愣,搖頭說:“并未寫明。”

野鶴眼皮微跳,連賞金都沒清楚,他去做什么?

仿佛看出了她的不屑,青杏子小聲說:“我是獨居修士,仙力平平,過去是為了提升修為。”

暮齋繼續問:“你為何中途回來了?莫非礦下有異?”

青杏子猶豫良久,吞吞吐吐地說:“礦下我遇見了一個女子,令我心神大亂,故……”

他本是膽怯之人,被女子一撩撥,情思沒起,卻生出了退意,任誰在鬧鬼的地底下碰見女鬼也會退避三舍,即便那女子容顏妖媚。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變得奇怪起來,支支吾吾地說:“懸賞令給你便是,北境……荒蕪,備好水糧……”

他意有所指,看了野鶴一眼,接著搖了搖頭。

野鶴冷哼一聲,淼煙仙門也有如此膽怯之人?

見問不出更多的消息,暮齋朝青杏子拱了拱手,拉著野鶴走出了籬笆。

青杏子苦惱地抓了抓衣襟,他是有許多事想告訴她,又不知如何開口,那座礦山最好不去……

微風吹拂,野鶴張開雙臂擁著山風,整個人落在金光中,仿佛要凌空飛升。

暮齋看花了眼,一時還以為野鶴是落入仙門的神女,璀璨羅衣將飛而蔽光。

日既西傾,野鶴站在小舟上回首,淼煙仙門臨空吞日,橘紅的圓日恰好落入了煙霧中,整個仙門遙望猶如一尊慈悲的立佛。

她突然發覺,淼煙仙門風水甚好,乃是天然的封印寶地。

她收回眼,劃著小舟朝北游去,她打算北上空海,自空海入北境,去北境西境會會嚇得她半死的孤魂野鬼。

昨夜的女鬼若她沒猜錯,是跟著青杏子跑進仙門的,據說魑魅魍魎專挑怯弱之人下手,青杏子是怎么惹上女鬼的呢?

她又是怎么被女鬼挑中的呢?

她總覺得遺漏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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