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花錦大大方方地落座，一手扶在椅邊上，身子微微后靠。

她繡著寒梅映雪的淺青色馬面裙，裙擺層層疊疊地覆在腳面上，如天邊水波紋的排云，一派大家小姐的氣度。

看著王婆子被押到椅子上，她的目光也沒有絲毫躲閃，果藍端上茶盞，趙花錦隨手接了，低頭吹去茶面的浮葉。

她檀唇輕啟，抿了一口茶，那張清麗的小臉微微揚起來——

“打。”

丈余長的板子落下，王婆子殺豬般痛呼起來，不過三五下的光景，她的肥臀便滲出血來。

臘月里衣裳穿得厚實，照理說不會這么快打爛皮肉，這刺目的血色叫人心驚。

趙花錦瞧了一眼執杖的小廝，不知是平日里受了王婆子多少氣，才能下這樣的死手。

她并不打算阻止。

只是王婆子嚎得太嚇人，周家的忙上前道：“姑娘，要不要把她的嘴堵上？省得污了姑娘金枝玉葉的耳朵。”

“不必，就是讓她嚎給人聽的。”

趙花錦朝廳里看了一眼，羅氏還坐在里頭，她素來性子溫和，嫁進王府十幾年也沒打罵過下人一次，自然見不得今日這樣的場面。

“周姐姐，你陪我娘回房歇著吧，她聽不慣這個的。”

周家的是羅氏的陪房，素知羅氏的性子，聞言微微蹙了眉頭看著趙花錦，欲言又止。

自家夫人聽不得這些，姑娘她年紀小，更聽不得這些了。

待要勸趙花錦也避一避，又看出她今日是特意借此在下人中立威的，不好勸阻，便應了一聲進去見羅氏。

王婆子凄厲的慘嚎聲從五房院中傳了出去，外頭不少經過的下人圍著院子看熱鬧。

直到聲音越來越無力，趙花錦微微側目，看向一眾衣裳襤褸的難民。

這些人里有男有女，有青壯也有少年，被趙花錦的目光掃過，眾人下意識往后退步，戰戰兢兢地低下頭。

趙花錦笑了。

這些人頭一日進來，便見她把王婆子打得半死不活，只怕以為她是個苛待下人的主兒。

無妨，她寧愿被人覺得兇惡，也不想似從前一般柔善可欺。

“這些就是爹挑回來的人么？”

領著他們的下人躬身應是，這些難民便學著他的樣子，怯弱地朝趙花錦躬身行禮。

原以為趙花錦也會像方才訓斥下人那樣訓斥他們一番，不想她微微翹了嘴角，帶著幾分和煦道：“不急著教規矩，先領下去洗個澡，換身暖和衣裳吃頓飽飯，旁的日后再說。”

那些個難民互相看了看彼此，都有些不敢相信。

眼前這位年輕美貌的姑娘像是有兩張面孔，對著王婆子時辣手無情，對著他們這些沒人瞧得上的難民反而如此溫柔。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她？

“是，姑娘。”

人被領去后院，板子的聲響也停了，血呼啦的王婆子趴在長凳上，已然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趙花錦朝院子外頭望了一眼，方才還圍著看熱鬧的下人們呼啦啦退后。

他們算是怕了趙花錦了。

趙花錦笑了笑，她早知道世子夫人不會派人來管，就算老王妃聽見這動靜，也會裝作沒聽見。

以老王妃的性情，她可以為了世子夫人和趙花玉威脅自己，卻絕不會為了兩個無關緊要的婆子再來威脅趙花錦一次。

這一點她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