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那些女子的冤魂終得沉雪，黎民百姓的多年的壓榨得以結果。金陵城竟在他們要走的那一日飄起了雪，柳絮般的雪花蓋住了鴉青的瓦礫，掩了行人走的石磚小路。平日里繁華的金陵城陡然被披上了一層白衣，顯出不同往日的嫻靜美好。

秦朝就這樣背著手站在江邊欣賞一片片雪花落入水中，逐漸消失。這時遠處橋上來了一抹殷紅，不是別人正是鐘晚披著一件猩猩紅的氈毛斗篷，遠遠的打著傘而來。雪白，黛橋，她就恰似那冬日雪圖上的一含苞欲放的紅梅，在這一片白中點染這天地唯一的艷色。也是這冬日里肅靜一片，唯一的勃勃生機。

鐘晚來到秦朝身邊，默默地把傘也移到他的頭頂上。感受到來人，秦朝接過那傘卻是合上了它。

“賞雪，怎么能避開它，這樣直面地感受它才是賞雪。”說著張開了雙臂，閉上眼睛愜意地說道。

看他舒適享受的模樣，鐘晚不禁歪著頭調侃道“陛下這模樣，倒像是從未見過雪一般，難道京城都不下雪的嗎？”

“你我都已是生死之交，還用得著稱我陛下？鐘晩將軍？”秦朝湊近反問她一句。

鐘晚不想調侃不成反被倒問了一句，有點羞澀得低下了頭默默地笑了聲。

“京城少雪，十載不過二三次，我又能見過幾次。”秦朝看著這金陵的雪花，不禁回答道。

“是么？我倒真是不知，小時記得下過可大的一場，再后來去了邊疆便不知，還以為都是像那邊似的大雪呢。”

“哦？邊疆常雪，我也不知，可見我這個太子當得多委屈，這么多年見的雪如此少。就連金陵平常的雪，也值得我如此欣喜。”現下氣氛大好，秦朝也開始不著調地裝委屈，賣慘。

“邊疆的雪可大了呢，有時能沒過人半個小腿呢。雪大如鵝毛，漫天飛舞，別有一番滋味，不像金陵似的女子柔情，倒像是～”鐘晚想了想說，笑道說“像是位彪形大漢來襲擊。”

聽她說得如此形象詼諧，連秦朝都繃不住仰天大笑，“可憐我啊，終日困于東宮，終日讀的是圣賢書，倒是沒見過我大黎的大好江山。”

“那倒真是遺憾，江山美景是一憾，風俗美食才是最要緊的呢，一個地的美食就夠人想好多年了。”說到這鐘晚好像突然打開了話匣子一般，像個小麻雀似的開始嘰嘰喳喳地羅列每個地方的美食。

秦朝就這樣看著她，好像只有現在，她終于卸下了防備，放下了老成。開始像個這般年紀該有的女孩的天真，甚至還有些，還有些小聒噪。不過，很可愛。

“你很喜歡吃嗎？”

“人生在世，全靠五谷得活，那是自然了。”

“那你可知皇宮各地廚師無數？”這話一出，鐘晚好像泄了氣，自己滿軍營搜刮來的美食這人卻唾手可得。

見她有點喪氣，秦朝無奈于她的小孩性子，又不得不哄她“不過，我倒真是沒你所到的地方多。我去過最多的山就是京城北郊的鐘靈山，泛過最多的舟也只是在青溪。沒見過海，沒見過鳳凰花，也是人生一大憾事。”

“不要緊的，您還有漫長的人生，做了皇帝便可以微服私訪。到時候想看什么都可以，我知道哪的海清澈見底，也知道哪的花開時漫山遍野都如仙林一般。只要你想看，我都可以帶你去。”好像得到了肯定一樣，鐘晚閃著亮晶晶的眼睛注視著秦朝說道，笑容璀璨，比秦朝還未見過的鳳凰花都要美。

秦朝沉下聲，像是約定一樣鄭重地說“好。”

鐘晚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樣，調皮得像小女孩一樣說“那拉勾。”

秦朝內心笑她這時的天真，臉上卻不自知地勾起了嘴角，面上無奈地淺笑道“好，都依你。”

兩人小指相勾，拇指相貼，一切都像極多年前的約定一樣，也詔示著往后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