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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的“大知音”

此公大名陸煥生。先說為什么敢稱他為知音?他能大段背誦我的作品,尤其是長篇小說,比如《蛇神》。而且語速很快,大有炒蹦豆之妙,又能讓人聽得清楚。在這個世界上再無第二人(包括我自己)能做到這一點。僅憑此我就可謬托知音,他即便心里不情愿也無可奈何。

知音就知音吧,前面為什么還要加上個“大”字?理由有三:其一他的年齡大,已享高壽八十有二;其二是大專家,北洋大學(天津大學)水電水利系畢業,已出版學術著作近300萬字,特別是他編譯的《德漢水電工程詞典》,至今還是水電水利專業的重要工具書;其三可算福大命大之人,當了22年右派,發配大西北,歷盡劫難,竟迎來一個著述的豐收期,后來由大學教授改任水利局長、引灤工程局局長、天津市副市長,其學術追求向未間斷。

他還有個很受歡迎的頭銜,樂水游泳俱樂部的名譽會長。每到年末泳友大聚會時,他的即席朗誦是保留節目,當場現編現說,抑揚頓挫,妙趣橫生。我就是在這樣的聚會上領教了他驚人的記憶力,幾近過目不忘。趁著酒興,也是被他一段段背誦我的文章弄得有點不好意思,便故意難為他:您不能光背誦文學作品,文學語言畢竟還有些情趣,再加上有人物、有故事,容易連貫,便于記憶。真正考驗您是不是過目成誦,就應該背誦一些常人很難背誦的東西,譬如《憲法》,譬如《黨章》。

這話說了還不足半年,昨天參加讀書節的開幕式,陸老一看見我立刻招手讓我坐到他身邊,小聲說:聽好了,我現在給你背《黨章》。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老先生已經滾瓜溜熟地背誦起來……直至主持人恭請嘉賓們入場,他才停下背誦,然后滿面含笑地望著我,有一種兒童般的得意。老人臉色竟也如兒童般白里泛紅,其背書的神態讓人很容易聯想到返老還童的意象。我忍不住還想跟老先生湊趣:這不算數,我沒有帶《黨章》,無法驗證您背得對不對。老人眼里又露出兒童般的頑皮:你又想出什么題目?我說下次見面我帶著《資本論》來,您背誦這本書最前面的一千字,怎么樣?老人在起身的同時揚起了右手,要跟我擊掌為約:沒問題!

看到這兒讀者諸公想必已經明白了,我稱陸煥生先生為知音是給自己貼金。他其實是喜歡文學、酷愛讀書,碰上感興趣的東西就多讀幾遍背誦下來。這是幼年養成的習慣,上了年紀后發現這一招還可以預防老年癡呆癥,益發樂此不疲。因此他喜歡別人給他出難題、留作業。此文寫出我倒要看一看,他還會不會將這篇寫他的文字背誦給我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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