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負隅頑抗往往是徒勞無功的。

東都侍衛縱然都是好手，但面對趙匡胤精選的宋國精銳時，終究還是難以抵擋。

挾持周女英的那兩個，好幾次都想要手起刀落，卻被飛矢射中，或失去戰斗力，或者跌落馬下。

終于，不得不放棄雞肋的人質——周女英。

一處小丘之下，趙光美救回來了驚慌失措，眼角猶自帶著淚痕的小姑娘，并且順手拉上了自己的馬背。

“還好吧？”

“沒事，謝謝！”

周女英回頭看了一眼俊朗的少年，已然止住了哭泣，害怕消失的無影無蹤，在強烈的安全感中，臉上又恢復了淺淺的微笑。

“走吧，別讓令姐擔心?！?

趙光美調轉馬頭，朝著追趕而來的李從嘉、徐鉉、皇甫繼勛等人而去。

至于奔逃的鐘謨，他并不甘心，反倒是李從善緊追不舍，已經帶人翻過了山丘，暫時瞧不見身影。

不過片刻，李從嘉等人匆匆趕到，不管怎么說周女英是司徒周宗之女，鄭王妃將來唐國皇后的親妹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終究不美。幸得趙光美及時出手營救，并無大礙，眾人不免都松了一口氣。

“女英，沒事吧？”

“沒事，姐夫放心?！?

周女英淡然回答，壓根沒有把姐夫放在心上，甚至還有幾分埋怨。小姑娘并不懂什么大局，以及所謂的利益權衡。

這般大事，竟然沒有和姐姐通個氣，也沒有及時回來保護，壓根沒有把妻兒放在心上，太沒責任心了。

反倒是人家趙光美，一個外人，這般仗義援手。不僅僅是今日救了自己，若非他知會孫木蘭提醒，今日遭襲的就是姐姐周娥皇了。適才那般危急，縱是大人能夠支撐，腹中的孩子又哪里經得起折騰？

“三殿下，多謝！”

李從嘉以及隨后趕到的周娥皇連聲道謝，直到此時，趙光美才搞明白來龍去脈。

原來昨日叮囑孫木蘭之后，她確實勸說周娥皇更換車輛，鄭王妃悲傷之際有些莫名，但還是勉強同意了。

但是出發之前，鐘謨特意派人前去查看，幾個尋常侍女根本糊弄不過去，周女英為了穩妥，不得不親自出馬。

周家小娘子的威風確實喝退了鐘謨的手下，讓周娥皇成功躲過一劫，周女英本人卻因此身陷險境，幸得他及時出手相救。

“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趙光美笑了笑，任由周家姐妹團聚，然后完全如同一個看客，進入旁觀模式。

“三殿下果然料事如神！”孫木蘭不免有些幾分佩服。

“湊巧而已?！?

“如果都是湊巧，那三殿下的運氣可真是……旁人十輩子都比不上?！?

“那可不？”趙光美不免苦笑，莫名其妙時空轉換千年，如此微小的概率，確實是無人可及。

“三殿下以為，接下來會怎樣？”

孫木蘭瞧著面前人頭攢動，饒有興趣地詢問。

周女英平安無事，其他勛貴家眷也陸續獲救，唯獨罪魁禍首鐘謨還在逃，而追在最前面的正是唐國七皇子李從善。

孫木蘭問的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王子還是王子，罪人終是罪人。”

趙光美話音落地，不過片刻，山丘之上，李從善策馬而歸，隨行的王府侍衛提著些許首級，抬著一具尸體。

在場的東都侍衛全軍覆沒，罪臣鐘謨已經沒了呼吸。

“六哥，徐學士，罪臣鐘謨負隅頑抗，從善擒獲之時，不甚將其擊殺……”

李從嘉有些愣了，有那么一會他懷疑過兄弟，但沒有證據，也不過貿然深度猜疑。畢竟今日他自己都過得稀里糊涂，不明就里。這件事父皇李璟最清楚不過，誰是忠臣誰是奸臣，自有圣聰明斷。

不過此刻看到李從善親手殺了鐘謨之后，李從嘉心中的懷疑瞬間煙消云散，想多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徐鉉瞇著眼睛，輕聲道：“既是罪臣負隅頑抗，韓王殿下擊殺之乃是天經地義，臣稍后會奏明官家，為殿下請功。”

“不必了，應該的……”

李從善淡淡尬笑，連忙推辭，臉上的表情有些難以言喻。

“棄車保帥?！?

孫木蘭瞧在眼里，吐出四個字，旋即又道：“只是，有什么意義呢？一個光桿元帥，又能奈何？”

“光桿？未必吧？”

趙光美悠悠道：“即便是光桿，也未必一點用都沒有，有句老話說得好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嘛！”

……

牛首山秋獵的鬧劇總算是結束了。

等眾人在皇甫繼勛以及劉仁贍派來的大軍護送下，返回金陵已經是深夜。

一路上唐國勛貴們免不了人心惶惶，他們知曉來龍去脈，鐘謨勾結了邊鎬、朱匡業等人，意圖謀刺官家李璟與鄭王李從嘉。甚至調動了金陵周遭的兵馬，直接埋伏在途中，襲擊圣駕。

行為之大膽，罪行之惡劣可見一斑。

若是成功了大倒也罷了，或許會有另一番天地，可惜他們從一開始就被官家李璟看穿，并非被請入彀中。

唐國老將劉仁贍奉命前來護駕平叛，為他傳旨，陪同他前來的正是戶部尚書馮延魯。

將軍山下，老將軍從容應對，一戰工程，叛軍兵敗，罪魁或被殺或被俘。金陵城里，韓熙載故意露出破綻，引蛇出洞，將叛臣同黨一網打盡。

而整件事的核心人物鐘謨則在鐘山被韓王李從善所殺，一場叛亂很快消弭。

但影響非同小可，從今夜開始，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牽連其中，會人頭落地，或被抄家滅族。

與此同時許多人也嗅到了風向，鄭王李從嘉深得官家寵愛，成為儲君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自然需要好生侍奉。

甚至連皇甫家，以及徐鉉、馮延魯、劉仁贍、韓熙載等今日的功臣，也全都成了巴結的對象。

天子寵臣，且有護駕之功，未來可謂是不可限量。

然而趙光美看在眼里，大都是不屑神色，反倒是對劉仁贍麾下的一名副將饒有興趣。

據說其人今日作戰勇猛，乃是破掉叛軍助力的先鋒虎將，名喚——林仁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