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藍搖搖頭有些事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徒增煩惱。這世間有些事就像艱難晦澀佛法是悟不透的，或許有一天落到自己頭上了，個中心酸滋味倒是可以一一嘗盡。要不佛家怎么會有立地成佛和頓悟一說呢！

伽藍望著高高的宮墻，這堵墻一般人到真是進不來，依照來時的路穿過了好幾個長廊，這一路上倒是見了許多巡邏的甲士。

“公子，王貂寺讓奴才帶公子出宮。”一個小太監站在走廊盡頭，看見伽藍低頭說道。

“有勞了！”

隨即跟在那太監身后，那太監故意放慢了腳不，卻不知是何意，臘月寒冬這宮中的景色倒是和外邊沒有什么區別，光禿禿一片，宮殿上琉璃瓦上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這天地間一色說到底還是有點單調了。伽藍漸漸想著入了神，腳不卻不由自主的快了幾分，倒是走在了小太監的前面。

“哎呦，你怎么走路的啊！”在長廊轉角處和一個女孩撞了個滿懷，隨即一個尖銳的聲音卻是響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伽藍連著說了幾句。

“是你啊！”李念慈抬頭，眼前便是那在迦葉寺遇到的精通佛法的那位公子，剛才被撞的那份怒氣轉眼便消散了。

“到真是好巧啊！又碰見姑娘了。”伽藍松了一口氣道，在這等級森嚴的深宮中，若是不小心撞到了某位貴妃，才人，到真是怎么說也說不清了，在山上學的是悟禪論道的本事，若是講起道理來他肯定是要吃虧的。更何況這宮中又有幾個是講道理的主。

“對啊！公子怎么下山來了，”李念慈捂著額頭，笑問道。

“山上呆的無聊，下來走走，姑娘居住在皇家之地，想來不是郡主就是公主，剛才倒是失禮了，”伽藍拱手施了一禮，南唐文風昌盛，讀書人的身份更是空前的提高，倒是不用行那跪拜之禮，也這也是國字鑒王祭酒在金鑾殿上大談文人風骨，那些武將只能裝聾作啞，靠著柱子打著瞌睡。說到底這些東西與本事高低和城府的深淺毫無關系，倒是隨著周圍環境變化而跌宕起伏，搖擺不定，若是清平盛世，治國安邦還是需要讀書人，若是邊境烽煙再起，鮮血將故土再次浸透時，武將將這讀書人的頭顱敲破了又能如何。

“當日一別，原以為山南水北，再難于公子相見，書上說了人生何處不相逢，書上倒真的是沒有騙人。”李念慈整理了一下衣角，笑著說道。

“再說了，以公子的才華確實不應該呆在那座山上畫地為牢，倒是小女子的淺陋粗鄙之見，讓公子見笑了。”

“早些時候，聽聞山上禮佛的香客說，南唐有位三公主精通音律和詩詞，三年不出文淵閣，將閣中的詩書一一讀盡，出閣后一首《青玉案》驚動了天下讀書人，就連韓王趙詢也是稱贊有加，親口點評“神來之筆，展洋大方，春來蟬鳴透窗軒，月入江湖浪淘沙，前一句是閨怨閑情，后一句卻是急轉而下，大氣磅礴，氣象萬千，甚至翰林院的鴻儒曾說：“此詞之后再無閨怨詞，誰敢無病呻吟，自討沒趣。若說是公主的見識是簡陋粗鄙之間，這世間的見識也就太不值錢了”。伽藍認真了幾分笑著說道。

李念慈聽完，臉色不由的紅了幾分，這些話若是親近之人娓娓道來倒是無妨，若是一位溫良恭儉的公子道來，確實換做誰也抵不住，別說是一個女孩子了。此事倒是沒有參半點假，她確實寫過《青玉案》倒是沒有想到差點將這文壇捅了個通透。

“公子真是慧眼如炬，不知公子肯定那三公主就是我呢？這宮中的公主郡主少說也有五六十個，才人，嬪妃更是數不勝數，小女子到真是想不通公子是如何看出來的。”李念慈面上的暈紅漸漸褪去，認真了幾分問道。

伽藍往后退了幾步，坐在長廊旁的石椅上，狡黠的說道：“我若是猜的，公主可信否。”

李念慈嗯了一聲，往前走了幾步坐在另外一個石椅上，那領路的小太監卻不知何時早已離去，繼續道：“信，怎么能不信呢！公子算是半個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誑語。”

“既然你說是半個出家人，這“不打誑語”卻是會大打折扣啊！”伽藍說道。

“公子講禪論道的本事小女子自愧不如，甘拜下風，女孩子認輸到也不算是丟人，對吧！”李念慈嘴角上揚了幾分，露出一個不可察覺的笑容。在這深宮中確實呆的無聊，早些年能說上話的姐妹，一個個要不是遠嫁他國，就是嫁給了素未謀面的新秀之臣，就是赤裸裸的政治交易，我把女兒嫁給你，你就是自己家人了，你就要幫我抵抗盤根復雜的權貴。誰都能看清楚這背后的陽謀，誰都清楚這就是個圈套，也包括哪些精通女紅公主郡主們，她們很清楚自己的命運走向，生在帝王之家，衣食無憂，不虞溫飽，出行寶馬雕車，前呼后擁，尊貴至極。到頭來還不是要拿那身不由己來換這一份雍容華貴。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想來倒是一點也沒有說錯。

再說了這些不公和黑暗她早已司空見慣，早已過了因為某個關系好的皇姐嫁給了她厭惡的人而找父皇理論的年紀。不知什么時候起她收起來那份任性，她害怕那天父皇厭煩了她，把她轉眼也拱手送了出去。女孩子不讀書便好，那怕最后遇人不淑，總能守著空閨望著月色，不好不壞熬過這一生。可若是讀上些書，知道了，“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何種場景，就怕是怎么忘也忘不掉，怎么放也放不下，臨了免不得吟一句“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煞癡情人”。李念慈想到此處，情緒不由得低落了幾分。

“讀書人和讀書人最是難打交道，總是相互算計，卻也最是惺惺相惜，佛說萬物相生相克，想來大半就是這樣的道理。”伽藍倒是沒有注意到情緒低落的李念慈，在山上悟禪多年，上山女香客見了不少，卻很少說過話，怎么會覺察到女孩子這般復雜微妙的情緒。

“我可不是什么讀書人，這世道，女子無才便是德，讀書讀多了反而成了累贅。女孩子太聰明了反而不太好！這是我母妃說的，”李念慈攏了攏額頭前的秀發，笑著說道。

伽藍笑了笑卻未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