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上那套花里胡哨的玩意兒，全是干擾信息，那個女法醫布晨芝，簡直把賽博空間當成了她的垃圾場，有效信息？大海撈針都比這靠譜。”代號“白手套”的殺手，指尖在平板上劃過最后一份無效數據，屏幕光映著他毫無波瀾的臉。策略必須調整。

物理滲透。首選目標：布晨芝。

資料上寫得清清楚楚：獨居，年輕女性，職業法醫——聽起來像是個生活規律、注重細節的人。理論上，這種目標更容易預測，也……更好控制。至少比那個李大普靠譜點，那家伙的資料，備注里全是問號和感嘆號。

特制的開鎖工具在他手中如同活物，悄無聲息地探入鎖芯。幾下輕微的轉動，幾乎沒有發出聲音，咔噠，門開了。動作干凈利落，一如既往。

他像影子一樣滑進門內，腳步輕得能落在塵埃上。預想中的窗明幾凈，或者至少是法醫該有的某種秩序感，完全沒有出現。

客廳，簡直是災難現場。

外賣盒子疊成了搖搖欲墜的小山，散發著隔夜飯菜混合的味道。衣服，從外套到看不出原型的布料，隨意地扔在沙發、椅子、甚至地板上。書本攤開，頁面卷曲，旁邊散落著……一地的貓毛，還有幾個蔫了吧唧的逗貓棒。

“白手套”那雙總是隱藏在陰影里的眉毛，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情報里可沒提過她養貓。貓，意味著不可控的變數，比如毛發，比如……叫聲。

他的視線掃過混亂的房間，最終定格在角落里一個東西上。那是個掃地機器人，但樣子有點奇怪。外殼被貼滿了歪歪扭扭的卡通貼紙，其中一張還是半脫落狀態，更離譜的是，上面似乎被強行加裝了兩個小小的、看起來就很山寨的喇叭。這改裝風格……怎么看怎么透著一股李大普的味道。那家伙，除了當警察，副業是廢品回收再利用藝術家嗎？

他壓下心頭那點不對勁的感覺，開始評估安裝竊聽器的最佳位置。沙發底下？電視柜后面？他需要一個既隱蔽又能清晰收音的……

剛向客廳中心邁出一步——

“嗡——！！！”

角落里那個貼著歪貼紙的掃地機器人，突然活了過來！

緊接著，兩個小喇叭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音樂！

是那首他很多年前執行某個任務時，在某個城鄉結合部發廊里被迫聽了無數遍的《愛情交易》！

“愛情不是你想賣！想買就能賣——！！！”

破鑼嗓子一樣的女聲，音量調到了最大，幾乎要撕裂他的耳膜。機器人底盤下的輪子發出神經質的嗡嗡聲，像個磕了藥的陀螺，毫無征兆地、以一種與它體型完全不符的速度，筆直地朝他沖了過來！

這玩意兒跑這么快？！

他本能地向后急撤，腳下卻被一本攤開的硬皮書絆了個結實。

“砰！”

機器人狠狠地撞在他的小腿迎面骨上，力道大得驚人。

他瞬間失去平衡，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不偏不倚，砸中了旁邊那個半人高的……貓！砂！盆！

嘩啦——！

混合著灰塵、貓砂顆粒以及某些不可描述的深色小團塊的混合物，劈頭蓋臉地澆了他一身。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混雜著消毒水都壓不住的騷臭味，瞬間占領了他的鼻腔。

“呃……”

更要命的是，剛才那一下撞擊，似乎觸發了墻角一個不起眼的白色小盒子。

“嘀嘀嘀嘀——！！！”

尖銳刺耳的警報聲驟然響起，分貝之高，瞬間蓋過了《愛情交易》的囂張氣焰，形成了某種地獄級別的噪音二重奏，響徹了整個樓層，估計很快就會傳遍小區。

煤氣泄漏警報器？！

“白手套”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念頭，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貓砂堆里爬起來，連滾帶爬地沖出了公寓。他甚至能感覺到臉上、頭發里、脖子里全是那種黏膩又帶著顆粒感的東西。

他狼狽地靠在樓道陰暗的角落里，用力甩著頭，試圖把那些惡心的東西弄掉，肺里卻依然殘留著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他看著自己沾滿不明污漬、已經不再潔白的手套，第一次對任務產生了……荒誕感。

這叫什么事？被掃地機器人追殺？還被澆了一頭貓砂？

布晨芝這條線，暫時不能碰了。這女人，或者說她那個搭檔李大普布置的“防御工事”，透著一股邪門歪道。

那就換人。

那個瘋子警察，李大普。他的車總該是正常的吧？

停車場。定位器。或者，更直接一點的手段。

他精準地計算了李大普通常的下班時間，提前潛伏在警局停車場視野最好的陰影里。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耐心如同他的專業素養一樣可靠。

目標車輛——那輛看起來就很普通的國產SUV，靜靜地停在原地。

終于，就在“白手套”感覺自己快要和陰影融為一體時，李大普的身影出現了。他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步履輕快，看起來心情不錯。

來了。

“白手套”調整了一下姿勢，準備等李大普靠近車輛時行動。

然而，李大普徑直走過了自己的車，看都沒看一眼，反而溜達到了路邊，掏出手機，對著一排花花綠綠的共享單車掃碼。

“嘀——hello，哈摩單車！”清脆的解鎖聲。

“白手套”：“？”

然后，李大普從共享單車的車筐里，撈出來一個……頭盔？一個明顯小了N號，大概是給小學生(也可能是幼兒園孩子玩的輪滑裝備)準備的兒童頭盔，被他勉強扣在了頭上，像頂了個切開的西瓜皮。

他晃晃悠悠地跨上那輛小破車，兩條長腿顯得無處安放，嘴里哼的歌調子更跑了八百里：“兒子兒子~我是你爸爸。你過來坐下，咱爺倆今談個話……”

“白手套”：“……”他是不是對“開車不利于思考人生藝術”有什么誤解？

李大普騎著那輛小車，歪歪扭扭地上了馬路。

沒騎出五十米。

因為華麗麗地逆行，并且在一個紅燈面前毫無減速意圖，被路口執勤的交警同志當場拿下。

更絕的是，旁邊還停著一輛印著本地電視臺LOGO的面包車，一個扛著攝像機的哥們兒，鏡頭直接懟著李大普那張戴著滑稽頭盔、正唾沫橫飛跟交警同志“理論”的臉，拍得那叫一個清晰。

藏在暗處的“白手套”，透過微型望遠鏡，看著遠處那個在鏡頭和交警面前慷慨陳詞（胡攪蠻纏）的李大普，再回想一下幾十分鐘前，自己被掃地機器人追得滿地打滾、被《愛情交易》洗腦、還惹了一身貓砂的悲慘遭遇……

他緩緩摘下那只已經臟污不堪的白手套，露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太陽穴突突地跳。

這兩個人……

一個把家搞成垃圾場加陷阱基地，一個放著好好的車不開，騎共享單車上電視……

他們到底是真瘋，還是在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甚至無法理解的策略在演戲？

這行動邏輯……根本沒有邏輯！完全是隨機事件的堆砌！

難道他們的行動，真的是基于布朗運動和量子糾纏來制定的嗎？！

“白手套”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之前的兩次嘗試，簡直是對他職業生涯的侮辱。掃地機器人？共享單車上電視？這都什么跟什么！那個李大普，行為模式完全無法預測，像個隨機數生成器。布晨芝……那個看似無害的女法醫，家里卻像個精心布置（或者說純粹就是懶）的陷阱迷宮。

不能再拖了。必須改變策略。

他重新審視情報，指尖劃過布晨芝的照片。年輕，獨居，職業習慣……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個粉色的兔子錢包。幾次接觸，她都死死護著那東西。根據“上頭”對“核心樣本”活體特性的描述，以及這兩個目標的反常行為，那玩意兒極有可能就在那個兔子錢包里。

放棄迂回，直接搶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