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友芝致唐子方信札

子方方伯年四丈閣下：

八月望后，得胡子何錄寄七月五日及十八日黃安行營所寄兩札，敬悉我四丈自六月下旬至七月初旬，督厲兵勇，防堵應山、三關一路，部署嚴密，在麻城、宋埠三戰三捷，斬將搴旗，一日夜馳追百余里，擒戮數百人，余賊皆解散遠遁。幃幄運籌，動中機要，滔滔南紀，共倚長城，真大快事！江西賊亦窮蹙，江寧賊又糧盡，而偽王等各不相下，顯有蕩平之機，紓主憂而蘇民困。唯四丈竭力為之耳。

聞署楚臬命下，而適以濕恙請假。鄉里無識，遂謂四丈曾藩撫其地，楚督強以署臬入奏，軒輊非人情，請假蓋不能無芥蒂。友芝則力辯其不然。夫人臣事君，求有濟于國家升沈，死生皆已置之度外。矧在多事之秋，尤為勠力報效時乎。楚北并缺道員，楚督自不得不藉助為理，吾知防堵事重，但有員可委，豈有久驥足？邇來尊體想已全愈，暫陳臬事，自當重整師旅，凈埽妖氛，江漢凱歌，行可計日而待。由此畫紫光、列通侯，亦書生分內事，而吾固知吾四丈則唯知報國而已，必非所計也。何區區軒輊之說，乃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邪？

所言信賞必罰，整齊嚴肅，懦兵皆可稱雄，此誠古來名將第一要著。蓋唯賞無不信，而后罰無不必，唯賞信罰必，而后整齊嚴肅，士皆用命，其士氣未有不十倍者。士氣十倍，而戰不勝、攻不取，未之有也。唯是軍興累歲，度支漸以不給，議籌餉可用者，勸捐而外，大概不出開冶、行鈔二端。四丈必更有籌策之，良非他人所能及見者。不審已條陳一二否？

開冶一事，旺否尚屬虛懸，縱地不愛寶，而抽課之入不過十之一二。且利之所在，人所必爭，冶場聚集都非善類，無事時尚易為治，方今多故，因以釀成事端，轉致得不償失者，當亦不免也。行鈔一事，誠裕國權宜之善術，只須朝廷示民以信，收發一律，使人重鈔過于銀錢，自然善不可言。聞江蘇候補道胡君調元刊有《鈔帑稟稿》，于此中利病最為明悉，而主議諸公獨嫌其鈔上銀數統限一兩，為畸零難行，謂不如整散兼制。每萬兩之鈔，五十兩者居其五千，一兩者才及五百，且議以二成搭放搭收。誠不知國家官俸采買之出，常捐常課之入，其可以五十兩搭二成者幾何？迄今試行，未聞有無效否？私恐將來滯礙，即由整數過多，安得主議者更能通容改散，乃實于國計有裨乎？拘迂之見，非位之慮，知不免見斥于長者，亦幸有以教之也。承命編訂黔中耆舊詩，擬盡今歲畢有明一代，舊錄新采，通計已逾二百家，須幸按堵，冬末春初，可以開雕，其本朝諸老詩，當竭來一、二歲力成之。不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