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忠孝成山:一個家族的四百年家國夢作者名: 馮飛本章字數: 3220字更新時間: 2020-09-01 18:04:16
來函類
林則徐致好友唐樹義、嚴良訓、姚椿、王柏心等信札選編4
一、致唐樹義
道光二十七年秋(1847)于昆明
子方四兄大人閣下:四月間自陜來滇,兩次泐函奉達,嗣于成都道上,乘奴子回閩之便,附啟令其赍呈,未諗俱登記室否?抵滇之后,接到五月內手函,并承另示周詳,注懷真摯,浣薇三復,感愧五中。借諗四兄大人偉望崇閎,嘉謨卓著。棠甘舊部,昔年之愛戴彌殷; 滌新藩,此后之謳歌逖起。風行草偃,本在意中。雖見示吏治情形迥非曩時可比,第賴經綸之夙裕,遙知擘畫之多方,更得竹泉中丞、霽亭廉訪和衷共濟,加意興除,佇見郢治維新,蒸蒸日上矣。夢云延跂,臆頌奚如。
弟萬里長征,備嘗險阻,幸孱軀勉為支拄,賤眷亦尚粗安。季夏中旬到滇受篆。巖疆控制,已深綆汲之虞,而漢、回仇釁相尋,積諸累世,現雖交鋒暫息,而人人以報復為懷,惟撫綏之使有以謀生,彈壓之使不敢妄動,未知果可相安否?至銅務虧缺尤多,頭緒棼如,倍形棘手。鱗鴻有便,尚希慧我南車,是所望風欣盼者耳。專此奉復,順賀秋禧,并請臺安。附繳謙柬,惟祈雅照,不具。
二、致湖北藩臺唐樹義
道光二十八年九月初十日(1848年10月6日)于昆明
荷月中旬,裁箋布謝。郵程僂計,知已早達簽曹。比稔子方四兄大人簪笏翔華,屏藩著績。祥凝仁籀,福星朗黃鵲之月黃鵲之磯;瑞啟碧幢,恩命錫蒼龍之闕。吉華引睇,豫頌良殷。惟聞漢江多有水泛之虞,致勞旆從親臨,逐加撫恤。想霓旌所到,雁戶咸安。茂著藎勤,尤深為馳系。
弟歸從邊圉,三月于茲。孱軀于勞頓之余,益形疲苶。本擬陳情請假,又為要案勾留。茲于相月下旬,幸邀異數,既宮銜之謬領,復吉詞之濫叨。渥荷鴻施,益慚蚊負。惟有力加調攝,以期黽勉從公,尚冀惠錫良箴,俾資循省,是所翹盼維殷者耳。專泐布請臺安,惟希荃照,不既。
愚弟帖
加單
再啟者:王孝鳳駕部家壁,因弟在楚北時會考選拔,知其學行俱優,前來滇微省親,遲留兩載,茲回江鄉小住,即行供職春明。素知執事有荊州愛士之風,特索一函以為介紹,到時尚希量為照拂。則遠紉推愛于靡涯矣。弟又頓。
三、致嚴良訓
道光二十二年七月二十七日(1842年9月1日)于蘭州
憶自錦旋握晤,瞚已十易星霜。前此榮領虎符,尚得近通鱗羽;迨至崇遷豸節,則已遠隔關山。慚頻歲之飄蓬,致久疏夫泐楮。茲者途經棠部,正切葭思,乃于安定道中,辱荷謙函先賁,誦溫詞之慰問,紉綺注之肫拳,重以惠贐分廉,百朋遠致。如此隆情古誼,心版銘之,更何敢以不恭自蹈。惟聞□兄大人依然清況,未克從容。若以羈旅之行蹤,累及解推之盛惠,情殊不諒,心實難安。是以將厚儀帶至省垣,托唐子方四兄代為覓便寄繳。五中鐫感,直與拜受無殊也。邇維鼎祉增綏,藎猷彌懋。苗黍遍沾夫愷澤,慶協豐穰;柏薇疊晉夫崇階,恩隆倚畀。望風驤首,忭頌奚涯。
弟珠海招尤,玉門奉戍,茲由蘭垣經過,將行裝稍為整理,仍即西行。賤軀尚可支持,勿仰煩垂念。此后龍沙遠隔,雁信難通,惟逖聞擢建偉猷,即以慰茲企溯耳。專此復謝,順頌臺祺。全繳謙函,無任感切。
館愚弟頓首
——錄自林維和藏原信稿復印件
四、致姚椿、王柏心
道光二十二年(1842)八月上旬于蘭州
春木、冬壽兩先生師席:別已四載,思何可言。去年仲冬及歲杪,在祥符河干先后奉到春翁三書、冬兄二札,并各贈遣戍一詩及附錄數首。所以愛惜而誨注之者,皆從胸膈中推誠而出,豈尋常慰藉語所能仿佛一二哉!三復繹,背汗心銘,恨不能作累日面譚,以傾衷臆。又值河事孔艱之際,昕夕在畚鍤間,未遑裁答。迨河上蕆工,則仍有荷戈之役矣。行至西安,痁作而伏,幾瀕于殆,因是遲遲無以奉報,萬罪萬罪。夏杪瘧始漸止,秋初由長安西行。比于蘭州晤唐觀察,詢知先生仍館荊州,吟著如舊。雖皆不免依人,而韓、孟云龍合并之緣,為可羨也。
近者時事至此,令人焦憤填胸,賤子一身休咎,又奚足道?第愛我者既以累紙長言反復慰諭,亦姑陳其崖略,不敢貽賢者以失聽也。徐自亥年赴粵,早知身蹈危機。所以不敢稍避者,當造膝時,訓誨之切,委任之重,皆臣下所垂泣而承者,豈復有所觀望?及至羊城,以一紙諭夷,宣布德威,不數日即得其繳煙之稟。稟中既繕漢文,復加夷字,畫夷押,蓋夷印,慎重如彼,似可謂誠心恭順矣(原稟進呈,現存樞省)。遂于虎門海口收煙,徐與夷舶連檣相對者再閱月。其時犬羊之性,一有不愿,第以半段槍加我足矣,何以后來猖獗諸狀,獨不施諸當日?且毀煙之時,遵旨出示,令諸夷觀看,彼來觀者,歸而勒成一書,備記其事,是明知此物之當毀,亦彰彰矣。收繳以后,并未罪其一人,惟諭以寬既往、儆將來,取其切結,以為久遠通市之法度。它國皆已遵具,即英國人亦已取具數結。惟義律與積慣賣煙者十余人屢形反復,致與舟師接仗,我師迭挫其衄,彼即親懇轉圜。是冬明奉上諭,禁其貿易,且迭荷密旨:“區區稅銀,不足計較。”徐曾奏請彼國已具結者仍準通商,奉諭:“究系該國之人,不應允準。欽此。”此辦理禁煙之原委也。
英夷兵船之來,本在意中。徐在都時所面陳者,姑置勿論,即到粵后,奏請敕下沿海嚴防者,亦已五次。各省奉到廷寄,率皆復奏,若浙中前撫軍,則并臚列六條入告矣。定海之攻,天津之訴,皆徐所先期奏聞者。庚子春夏間,逆夷添集兵船來粵,徐已移督兩廣,只有添船雇勇,日在虎門操練,以資剿堵。而逆艘之赴浙,有由粵折去者,亦有未至粵而徑赴浙者。是秋知有變局,徐猶自陳赴浙收復定海,而未得行。于是在羊城杜門省愆,不敢過問。迨和議不成,沙角、虎門先后失守,不得已仍自雇水勇千人,擬別為一隊。未幾奉有赴浙之命,遂以離粵,彼四月間事,固徐所未與聞也。到浙兼旬,奉文遣戍,行至淮揚,蒙恩改發河工效力。自八月至今年三月,乃復西行。此三年來蹤跡之大略也……
徐嘗謂剿夷有八字要言,器良、技熟、膽壯、心齊是已。第一要大炮得用,今此一物置之不講,真令岳韓束手,奈何,奈何!前曾覓一炮書,鑄法練法,皆與外洋相同,精之則不患無以制敵,揚州有刊本,惜魚豕尚多,未知兩君曾見之否?徐前年獲譴之后,尚力陳船炮事,若彼時專務此具,今日亦不至如是棘手。為今之計,戰舡制造不及,惟漳、泉、潮三郡民商之舡,尚可雇用。其水軍亦須于彼募敢死之士,緣其平日頂兇舍命,有死無生,今以重資募其赴敵,尚有生死兩途,必能效命。次則老虎頸之鹽船與人,亦尚可以酌用,但須善于駕馭耳。逆艘深入險地,是謂我中原無人也。若得計得法,正可殄滅無遺,不然咽喉被梗,豈堪設想耶?兩先生非親軍旅者,徐之覼縷此事,亦正為局外人,乃不妨言之,幸勿以示他人。禱切,禱切!(下略)
此時江左軍情,果能大得捷音,則如天之福。倘被久踞,則恢復之策,扼要首在荊襄,須連結秦蜀以為之。不識局中籌及否?龍沙萬里,鱗羽難通,但有相思,勿勞惠答也。子方觀察誠意懇摯,心甚感之,此函托其代寄,諒不浮沉。余惟為道自重,不宣。
愚弟林則徐手頓首 壬寅仲秋上浣蘭州旅次
謙稱心璧。頃聞荊州又被大水,萬城堤有漫口,不知視前年何如?念甚,念甚。
——錄自《道咸同光名人手札》
第二集卷一,商務印書館1924年版
五、致江鴻升
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四日(1842年10月17日)于安西州(今甘肅瓜州縣)
中秋間由蘭州西去,曾泐一函,托子方四兄轉交折差帶上。此信內備述接到高麗箋,及李弁帶回六月一書,富海帆制軍處交來五月一書,均無失落,借以奉慰遠懷。未審前件究于何時得人青覽,殊為念念。昨行至肅州,又從海帆制軍處寄到七月二十九日所惠手翰。荷承三兄大人于直務百忙之際,猶時時念注遠人,肫拳慰問。而且詳示累紙,俱出親書,俾沙漠塵蹤,不致竟成聾聵,其為銘刻,豈復可以言宣。
前與子方談及春明友人,大都應酬門面,而閣下誼敦古處,獨能推置腹心,不渝終始,誠所謂久要不忘者,今時實所罕覯,子方深以為然。此番子方入都,一經召對,柏薇定可操券。此才要使早肩大任,于事必有所濟也。吾鄉此時外任,僅有兩道,可謂寂寥之至。專盼執事速膺察典,即畀外臺。諒近日副郎當有虛席,晉階之喜,旦夕蘄之……
弟于重陽前出關,現已抵安西州,距哈密尚有十一站,沿途雖甚勞頓,然勉自攝慎,尚未成病,請勿掛懷。大抵按站而行,子月望前總可到戍。舟兒專責其料理家務,仍寄寓西安。途中所攜兩兒,亦尚無恙,不過廢學而已。海帆制軍于弟亦甚殷摯,此次過蘭,備承其情。昨寄書來,復將近日詳悉見示,并云此后可以常寄。是以弟此次之函,仍托其交差帶上。倘于便中賜示一二,仍交海帆處,必不誤也。手此復謝,即頌臺禧。紙短心長,言何能罄。
九月十四夜嘉峪關外安西州行館 云左手頓首
王柏心致唐樹義、唐炯信札
一、致唐樹義
承示遠近洚洞之苦,氣數偏沴,會逢其適,唐虞圣世猶不能免,誠莫可如何者!聞執事痌癏在抱,憂懣殊深,嗷嗷億萬待命禹稷,望愛重此身,乃能宏濟時艱耳。
故事,各支郡有被災深重者,非大府親行按視,即連帥代往體察,若以愚見論之,則此次勘災,似宜止大府勿行,而執事持節,自請親往勘閱。
何者?大府秩尊位峻,屬吏嚴憚之,民間困苦之狀,恐未敢悉達。又地方雕敝,一切供億,殊多掣肘,雖大府寬仁,曲加體恤……前在楚中,尤以恤災得民心,至各郡邑,情形最為洞悉。若其開誠布公之懷,能謀善斷之風,則又屬寮所樂相稟承者,霓旌戾止,凡振撫堤防事宜,或守經,或通變,或指授方略,或博采眾議,自守令以下,無不踴躍感奮,愿效馳驅者。又執事亮節,播在人口,所至必能減騶從、約廚傳,專以惠民拯困為務。執事果有是行,其大有造于中野嗷鴻可知也。如未能親履,而或檄道府代行,即使清介無擾,恐于他方情形未甚練習,機宜籌度未必盡合,徒令疲苦州邑,多一次酬應,仍于災區無益也。惟執事圖之。
承詢救災事宜,謹就管蠡所及,粗陳其略,而執事擇焉。方今最急者,籌款與用人而已;通計正雜各項,有無可通移者,此外,則速請開捐輸局。于本省地處適中,廣為招徠,他省必有聞風而至者,此后散賑、筑堤,需員非數十人不可。慈祥而廉慎者,可使佐賑事;強干而熟水利者,可使佐堤事;公正而識權變者,可使往來督視。能兼此三者,上也;能其二者,次也;能其一者,又次也。厚之以薪水,勸激之以遷補謫斥,信賞必罰,則中材亦可責其成效矣。
至若敝郡江堤,今歲所潰、如松滋之采穴口,公安之涂家巷即古油江口,監利之尺八口,皆古穴口,似可棄而不筑,留以分泄,則郡城大堤,從此高枕矣,是為上策。如其眾議不同,則照舊補筑,終是下策。三邑留口之說,倘屬能行,則奏除賦額正也,如未便陳奏,則此次但須給予厚賑堤防,聽民自便,三數年后,水定淤生,再行相度,此權道也。度此日經費,勢不得不出此,且治江之策,亦無善于此者。
不有所棄,安有所救?明者自當洞悉耳!
二、上唐子方布政書
得月前廿七日書,詳示遠近州郡霖潦饑饉及流離轉徙狀,憂惻圖惟,苦心如揭。時難若此,而執事適與之值,似天之重以困執事者。然古今陰陽錯戾之期,多為賢哲功名之會。其人未足以應之,天必不迭垂變異,以練其智;其人足以應之,天不惜屢投屯厄,以試其才。然則今乃執事德施道援之日也,雖況瘁奚辭焉?
執事講求于此也久矣,所宣諸政令者,亦略備矣。顧猶孜孜下詢,若自忘其賢且智者,敢不略陳蠡管,以答明問!募商赴蜀糴運一事,前所陳者,既在必行,則善之善者。方今倉無紅粟,庫無朽貫,賑貸等策,可無庸議。計惟募商糴米,無損于官而最便于民。幸而江漲不盛,民慶有秋,仍不失為豐稔。即不幸江防間有告敗,亦安可一日無糧哉?此邦道、府、令、長均已如策施行矣。今歲瀕江灘地,及去歲決口內水所經過,頗有淤闐處,民皆種穄,即稊稗也。春夏秋三季,皆可熟。但得雨止,江漲不大,十日內外便可全行收獲。松滋、公安、石首、監利,在在有之。若能盡刈,可敵麥秋,計不下數百萬石。此物登場,谷價可望少平。天意或留此生路,以厚災區,亦未可知。刻下流民,雖有無賴者借以為辭,然其實老幼扶攜,闔宗跋涉,無田可耕,無家可歸者,什居其九。此亦惟當重為資送,無分遠近,聽其所樂往而已。必欲勒歸本籍,則于何種稙,于何居處哉?如各邑有官荒隙地,若江陵之窖金洲其一也。潦退之后,聽流人種穄于上,小可度荒,亦周官荒政舍禁之意云。夫移民移粟,孟子所譏,然博考史籍,后世救荒之策,更未聞有善于此者。
按漢高帝時,聽民就食;蜀漢成帝時,令流民所在冗食之。唐太宗時以關中歲歉,至親幸東都,集選人于洛陽,此移民也。漢武帝時,詔謂水潦移于江南,方下巴蜀之粟,致之江陵;宣帝時,令民轉谷入關者,得毋用傳,此移粟也。彼猶行之于金谷有余之時,今則財賦殫矣,積儲罄矣,惟有聽民之自移,聽商之移粟,猶可拯阽危之命,釋倒懸之困。俟年谷順成,然后徐招流散,使還鄉里,復其本業。廣糴粟谷,以實倉廩,備其緩急,未為晚也。若必拘牽成法,則緩不濟急矣。
抑又聞之,淡大災者恃財,尤恃仁。財贍,則仁政可以及人;財竭,則仁言仁心亦足以轉沴氣而釀天和。執事所處,誠萬難之時。然不處至難,不足昭執事之至仁,以此知天于執事,蓋所以練其智而試其才也。雖況瘁奚辭焉。
己酉(1849)五月
三、上唐子方撫軍書
月之十五六兩日,松滋高家套、監利中車灣,兩處江堤先后告潰。車灣尤甚。其人煙輻輳者,全行漂沒,此為最慘。生之者造物,殺之者亦造物,數實為之,奈之何哉?郡堤及江陵境內,尚屬完好,止此而已。今歲之水,不過如去年。而時窮勢絀,公私窘迫,有萬倍于去年者,奇災真曠古所未有。所幸執事在楚,又權開府,可以陳詞入告。值非常之變異,必能建非常之經畫,必能邀非常之恩澤。昏墊殘黎所以忍死相望者,其生路僅在此而已。執事勞心焦思,寢食不安,計大局規模,已略定于胸中矣。柏心再有愚策,竊愿陳之如左,以備采擇可乎?大抵經費其先務也。庫藏既無贏余,請款尤不易。事急矣,不得不便宜從事。請先括捐輸款、節省岸費款、司道各庫雜款,計可得三四十萬金。然后臚列災狀,灑涕陳奏,請借帑金四五十萬。一奏不允,繼以再三,懇奏必邀俞允而后已。非合百萬與七八十萬之數,不能濟事。至此次災政,惟撫賑最宜急,而修筑可緩議。何者?民饑久矣,不待堤決也;堤決饑更甚,不憂死于水,而憂死于饑。請不必俟州邑報災牒至,先遣清強之員,分勘災區,非正人不委。或即遣本郡太守,會同該縣親勘郡縣。其人可信者,即不委員查核戶口,有愿安守田廬者,有愿西入川南、入廣北、入豫東、入三吳者,均聽之。惟厚給撫恤,一次而罷。總之,恩澤早逮,則災黎之留者可以資生,行者可以資送。如仍守成法,輾轉遲回,則垂絕之命,無再生之望。惟賑可救饑,惟賑可防變。故曰最為急也。
此外,則俟秋后水落,會咨南北二省官吏,通盤熟計。堤可筑則筑之,不可筑則留其決口,測量淺深,能成河道固妙,不能成河則加人力疏浚,務使深廣,以達于湖。相度垸堤,可加高增作遙堤,護送支水入湖。度水所傷敗者,按查糧額,定為先緩后免之計。來歲麥收,仍予田主。若有淤生,徐行升科,如遂淪胥,便與豁除。依此辦法,似為簡要.救災捍患,一舉兩得。
當路數巨公,同心一意,放膽放手,任勞任怨,則窮變通久,剝去復來,轉機便在今歲。請先謀之樞垣,然后一面奏聞舉行。此則《周易》所謂“大人傾否”之效也。不勝延頸以望。
己酉(1849)五月
四、答唐鄂生廉訪書
得書,知已返渝州,將赴成都,有乞病請解兵柄之意。鄙見亦復如是。秋杪在鄂垣,與香濤先生為節下謀,竊以謝病為上策。白起、王翦古名將,愛名必堅守本志,自處萬全。僅僅戰勝攻取,不足言也。節下智略忠勇,自當留為鷹揚虎臥、折沖干城之任。不當置之崎嶇困阸之中,以老其才;使異時腹地有事,或興嘆于拊髀。故深以今日請退之舉,為得策也。
黔疆自節下轉戰廓清后,但據所復州郡,足以立國。其未盡下者,大抵土司故地耳。若自此罷兵,與群苗申約,以土地還之,永不侵畔,杜塞關隘,苗漢初安可矣。此爭要荒,得之不過石田,棄之不啻甌脫,何必疲兵竭餉,以與爭此深林密箐哉?方今腹心之地,其為隱憂顯患多矣。儲財練兵以應他變,尚懼不逮;若更耗之于邊鄙無益之地,諒為智士,決不出此。自愚見而論,不獨黔省苗疆可劃棄,即全滇亦可仿此例。賈捐之珠厓之議,有功漢室中葉不少。但此等議論,在枋政大臣有遠慮者,方能論奏。節下所處,不過只能主一身之進退耳。書言軍中積勞,況瘁極矣,不滅伏波在浪泊時也,讀之凄惻。早釋軍事,納節養疴,優游偃息,靜加將護,輔以藥餌,備他日國家爪牙虎臣之選。是所切禱。
見貽銅鼓,斑斕古物,欽寶莫名。節下武功遠追丞相天威,當自留之甲第,與勒鼎銘鐘,光昭勛伐。乃以持贈泉石之叟,位置無乃不稱!然蓬蓽中,已不啻榮光燭天矣。歸當作歌張之,惜無吏部手筆,奈何系纜沙津,明日便掛帆而歸。賓從雜沓,報書不能罄,臆甚耿耿。續有箋 ,再布列耳。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