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語言在媒體領域的規范與發展

調查顯示，法國日均人均收看電視約四小時，收聽廣播約三小時。從調查結果可知，視聽媒體影響力巨大，這不僅體現在資訊、娛樂和教育領域，而且對語言應用同樣影響深刻。因此，法國最高視聽委員會的職能之一，正是維護法國語言的規范與發展。

法國最高視聽委員會肩負多項使命，但有時也會被人誤解。視聽委員會常被當作節目審查方，這是誤解之一。節目的審查方是在節目播出前進行審查，禁播違規節目；而視聽委員會的職責是制裁已經播出的違規電視或電臺節目。

法國最高視聽委員會的具體工作包括：分配廣播電視頻譜，任免公共廣播電視機構負責人，維護節目多樣性與多元化，維持節目的男女性別均衡，制裁違規的廣播電視節目，等等。除此之外，根據《通訊自由法》相關要求，視聽委員會負有監督視聽媒體履行“保衛和發揚法蘭西語言與文化”義務的責任。

“保衛和發揚法蘭西語言與文化”這一說法由來已久，早在廣播與電視發明之前就存在。1539年，法國國王弗朗索瓦一世簽署“維萊爾—科特雷敕令”，明確規定撰寫各類司法文件必須使用法語，并正式宣告法語為國語。1549年，與龍薩同為“七星詩社”創始人的著名詩人杜·貝萊發表題為“保衛和發揚法蘭西語言”的宣言，主張法蘭西民族語言完全可以與希臘語和拉丁語相媲美。自此保衛法蘭西語言成為全體法國人民500年來一直關注的話題。在僅有10%國人使用法語的時代，保衛與發揚法語能成為共識實非易事。何以讓保衛法蘭西語言能成為全民共識？杜·貝萊認為，法語為國人提供了拉丁語以外的共同語言，并“以優雅精練的語言代替了庸俗粗鄙的語言”。詩人殷切希望法蘭西語言得到保護與推廣。法國最高視聽委員會正是繼承先賢意志，踐行保衛與發揚法語的使命。

現代社會媒體滲透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影響力不言而喻。電視觀眾與廣播聽眾，特別是年輕群體多受媒體語言影響，模仿電視廣播語言成為趨勢。媒體在語言領域的影響力不亞于學校，是語言存在、傳播與發展的重要舞臺。法語語言規范由法蘭西學院及其他國家教育機構制定，而在維護法語語言規范上，新聞工作者與節目主持人作用不容忽視。因此，法國最高視聽委員會依法對視聽媒體進行監督管理，以保衛和發揚法蘭西語言。

法國最高視聽委員會如何監管視聽媒體？廣播電視領域法語生態環境如何？法語是否受到威脅？法語是否要發展？法語能否規避淪為瀕危語言的風險？我們將從兩個方面加以闡述。

一、法國最高視聽委員會如何保衛和發揚法蘭西語言

法國最高視聽委員會依憲法與其他相關法律履行保衛和發揚法蘭西語言的使命。

法語是29個國家的官方語言，全球使用人數超過2.2億。法國憲法規定，法語是法蘭西共和國的官方語言。此外，1994年8月4日頒布的《杜蓬法》規定，外語節目除外的廣播電視播送的節目必須使用法語。但強制使用法語不等于排斥其他語言。根據1994年7月29日憲法議會的決議，強制使用法語的規定不影響個人選擇使用“能夠恰當表達自己思想的方言、流行語或外來詞匯”的權利。

法國最高視聽委員會根據憲法、《杜蓬法》及憲法議會相關決議對視聽媒體進行監督管理。法國視聽媒體分為兩大類，其中之一為私營電臺和電視臺。私營電臺和電視臺免費使用公共頻譜資源，亦受到相應限制，其中就有服從使用法語的規定。例如，法國電視一臺明文規定“公司在制作節目、改編外國節目、為外國節目配加字幕、為節目命名時，應確保規范使用法語”。此外，類似的協議對私營傳媒公司具有相當的限制作用，例如在音樂領域。法國大部分電臺為音樂電臺，相關協議規定，音樂電臺應保障法語音樂節目不少于最低比例，部分專業電臺如古典音樂電臺、爵士電臺等除外。這種規定旨在在音樂領域捍衛法語的地位。

法國視聽媒體的另一大類為國營電臺和電視臺，包括六個電視頻道、七個電臺頻道及法國世界媒體集團。國營電臺和電視臺受法國文化通訊部監督，其運營規范同時受法國最高視聽委員會管理。法國電視臺運營規范用于限制公司行為，例如：規定“公司（員工）必須使用并尊重法語，禁止在存在對應法語詞的情況下使用外來詞”。當媒體運營商違反規定時，視聽委員會將采取相應措施，包括制裁手段。然而視聽委員會介入媒體語言領域較為少見：一方面，因為視聽媒體主要使用口語，對語言一般性錯誤容忍度較高；另一方面，大部分電視電臺節目為直播，視聽委員會無法以書面語標準嚴格要求。

在媒體語言管理策略方面，視聽委員會傾向于說服而非以制裁手段使之屈服。對語言違規行為的制裁絕非上策，有時甚至影響語言的發展。一方面，外來詞匯的引入一直是法語自我豐富的重要途徑；另一方面，某些略顯低俗的語言隨著時代的發展，或將漸漸成為通用語。因此，視聽委員會致力于維護并推廣法語的規范性用法，而非著力于制裁違反語言規范的行為。

二、媒體領域法語生態環境惡劣？

很多人哀嘆媒體領域法語生態環境惡劣，我們認為問題確實存在，但程度未必如此嚴重。我們赴各語言機構進行實地調研，其中首要訪問了法蘭西學院、法國文化與傳媒部法語及法國境內語言總司和法語國家組織。綜合法蘭西學院常任秘書埃萊娜·卡萊爾·當戈斯女士、法語及法國境內語言總司總司長格薩維耶·諾爾特先生及法語國家組織相關工作人員的看法：整體而言，媒體領域的法語生態環境并非如部分輿論所形容的那么惡劣。

當然，媒體領域法語問題的存在不可否認。首要威脅來自日趨嚴重的英語詞匯濫用。如果有對應法語譯文，為何還要選用外來語？為何使用line而棄用en ligne（譯者注：直播）？使用low cost而棄用à bas co?t（譯者注：低成本）？使用challenge而棄用défi（譯者注：挑戰）？當英語外來詞最終成為通用語時，對應法語詞語的存在意義何在？外來語濫用現象著實堪憂。

目前英語詞匯侵入廣告的現象愈演愈烈，使用英語的廣告應強制加配字幕。此外，改編或引入的節目及電視劇，應提供翻譯名稱。例如，法國電視一臺播出的The Voice（譯者注：法國好聲音），為其添加合適的節目譯名并無困難。

法國電視廣播機構負責人在保衛與發揚法語的問題上與我們態度一致。2013年12月9日，法國最高視聽委員會在法蘭西學院舉辦題為“法蘭西語言在視聽媒體領域的未來”的專題研討會。此次研討會正式提出在“國際法語周”期間設立“視聽媒體法語日”，該倡議獲得幾乎所有法國視聽媒體的支持。根據該倡議，第一屆“視聽媒體法語日”于2015年3月16日，即第20屆“國際法語周”期間（譯者注：2015年3月14日至22日）舉行。屆時，所有法國電視與廣播頻道將積極響應倡議，推出法語專題節目，以示保衛與發揚法蘭西語言的決心。“視聽媒體法語日”活動將秉承開放的精神，在捍衛民族語言的同時，推動并順應語言的發展。

今日之法語已不再是龍薩時代之法語。幾個世紀以來，法語因適應時代與社會之進步、緊跟科學與技術之發展成為全球2.2億人的共同語言。我們有理由相信，法語將以兼容并包的氣度，不斷實現自我豐富，保持蓬勃生命力。

（陳海釗譯  郭子榮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