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　花*

許地山

作者·導讀

許地山（1893—1941），名贊堃，筆名落華生。小說家、散文家。1913年受聘到緬甸仰光華僑創辦的中華學校任職。1917年考入燕京大學。1921年參與成立文學研究會和創辦《小說月報》。抗戰期間積極投身于救亡運動，1941年因積勞成疾去世。著有短篇小說集《綴網勞蛛》，散文小品集《空山靈雨》，宗教學著作《中國道教史》（上）等。

她們還在園里玩，也不理會細雨絲絲穿入她們的羅衣。池邊梨花的顏色被洗得更白凈了。但朵朵都懶懶地垂著。

姊姊說：“你看，花兒都倦得要睡了！”

“待我來搖醒他們。”

姊姊不及發言，妹妹的手早已抓住樹枝搖了幾下。花瓣和水珠紛紛地落下來，鋪得銀片滿地，煞是好玩。

妹妹說：“好玩啊，花瓣一離開樹枝，就活動起來了！”

“活動什么？你看，花兒的淚都滴在我身上哪。”姊姊說這話時，帶著幾分怒氣，推了妹妹一下。她接著說：“我不和你玩了；你自己在這里罷。”

妹妹見姊姊走了，直站在樹下出神。停了半晌，老媽子走來，牽著她，一面走著，說：“你看你的衣服都濕透了，在陰雨天，每日要換幾次衣服，教人到那里找太陽給你曬去呢？”

落下來的花瓣，有些被她們的鞋印入泥中；有些粘在妹妹身上，被她帶走；有些浮在池面，被魚兒銜入水里。那多情的燕子不歇把鞋印上的殘瓣和軟泥一同銜在口中，到梁間去，構成他們的香巢。

悅讀·品悟

暮春時進山，有緣見梨花盛開。遠遠望去見一樹繁花茂密。李白曾道：“梨花千樹雪，楊葉萬條煙。”果真“千樹雪”，滿眼密密麻麻開得極盛極妍，春風一吹便有花瓣簌簌落落地飄將下來。

想起許地山在《梨花》里面描寫的場景，雨時池邊的梨花“被洗得更白凈了”，梨花帶雨本是天下至美之景，此刻細密雨絲飄來，花瓣掛著“淚水”，逆光望去，定是素凈至極，純粹而美麗。樹下的孩子也是純凈的，玩耍時偶有拌嘴，一件件小事平淡而又瑣碎，經由作者近乎平白的敘述在眼前一一展現。

我想那被燕子銜走的花瓣，薄軟柔白，即使落入泥濘，筑成巢后，也會散發著溫馨的氣息。

寫這篇時單曲循環著陳明翻唱的《梨花又開放》，最后一段的歌詞這樣寫道：“搖搖潔白的樹枝/花雨漫天飛揚/兩行滾滾淚水/流在樹下。”一時無言。

“梨”諧音“離”，竟是忘了。

正如那樣純白的年代，從不會持續太久。

在腦海中構想多年后的作者如果回到童年時的舊宅是怎樣一幅場景。梨花或許還在開，仍是當年壓盡天下白的氣勢。記憶中褪色的往事與現實的畫面在蒙太奇手法下重疊在一起，仿佛又見到了許多年前樹下嬉戲的孩子，天真到令人忍俊。

而當他的視野終于清晰后，才發現樹下，早已空無一人。

我不知道那時鬢已星星的他再見這一幕，會不會抬手覆眼，而掌心，又會不會一片濡濕。

——北京市朝陽外國語學校　肖旻萱 （指導教師：王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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