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是一位圣徒,即使登上毗斯迦山之巔,也擁抱不到太陽。
西蠻城外的雪山最高峰,恰恰就叫毗斯迦山,它曾經是輝煌的圣脈,更擁有一望無際的蒼茫的綠色。
擁有百萬人口的西蠻,最引以為傲的,正是山頂之間的旭日之光。
與天地平起平坐的感受,西蠻人深有體會。
在晴空萬里的日子站在頂端,可看到山下的碧綠起伏的草原。
人們崇尚太陽,每一位西蠻人,最崇高的夢想便是登上毗斯迦山巔,去近距離的將陽光擁抱入懷。
然而,突如其來的冰凍,使得這座滿是陽光與水泊的自由國度,淪為了瀕死之城。
人口急劇減少,老人小孩忍受不了嫉妒的寒冷,相繼離世。年輕人再難尋到食物,于是出逃的出逃,死亡的死亡。
生機勃勃,瞬間凋零成了蠻荒世界,所有的狂風暴雨都在預演末世的警鐘。西蠻人以為別的王城也是如此,可惜,天災只降臨到他們的身上。
西蠻擁有獨一無二的天塹,幾座亙古矗立的山脈變成了冰塑的雪山,它守護僅剩的百姓避免戰火。然而,這塊遺落的戰境早已破敗不堪,哪怕最富強的國度,都對這方不毛之地嗤之以鼻。
劉能站在王樓的最高層,他的眼底閃過一面面精彩紛呈的壁畫,壁畫旁是一行行字跡端正的文書。
窗外依舊是黯淡無光的慘白色,室內的吊腳燈倒很明亮,幾張橡木桌子擺在桌角處,上頭堆滿了書籍和廢紙,空氣中蕩漾著淡淡的塵埃味。
柔和的光芒令這方天地更顯靜謐,劉能潛心看著壁畫,畫中的內容解釋了西蠻的冰雪世界是如何來的。
這個壁畫算是科普類讀物,但劉能還是閱讀出了其他的內容。
壁畫上所描述的‘突然的冰封災難’,應該是天宮的仙者為了打造游戲場景而特意設立的,但那些死掉的人去了哪兒?
幾百萬的人口,突然之間就剩幾萬人了,都被埋在雪里了嗎?
劉能正在想‘消失的幾百萬人’的事,從室外的樓梯口傳來淡淡的腳步聲,劉能連忙走向門口、迎了過去。
來的人是不喜平,這個逢山不漏水的男青年在樓梯下方微笑著張望敞開的屋子,在看到屋子里的劉能后,他快速閃步而上,繼而跑進了屋子里。
“把門帶上,可以緩解我的心虛。”
不喜平一進入頂樓,連忙說了一句話,目光卻被滿墻的壁畫吸引住了。
“呵!你們天宮的仙者真會玩,把幾百萬的人給冰凍起來,就為了創造一個游戲世界。嘖嘖嘖...果然啊,這樣的天宮,難怪我們要不遺余力的回去。”
不喜平也看出了壁畫上的故事,他一轉身,對著劉能的后背,話鋒一轉。
“老怪要被處死了,哎,這個丫頭把刀架在了雇主脖子上,也難怪紅顏薄命。哦,行刑者是安登。”
劉能將門關好,耳內傳來不喜平的平靜的話音,這讓急躁的劉能不怎么淡定。
“你的隊友出了這么大的事,你居然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不喜平聳聳肩,走到橡木桌子邊,快速的翻過幾本書。
“我曾經也是天宮居民,用理智說話和思考,是每個天宮合格公民所必備的專業技能。既定事實,我無力改變,我清醒的很呢!”
劉能歪著腦袋一想,好像是這么個道理。該死的人就讓他死去吧,活人還是得繼續自己的行動軌跡。
“很明顯,齊達克知道你們三個家伙同行不同心,殺掉老怪,也在情理之中。然后呢,你有什么打算嗎?”
不喜平搖搖頭,他把手里的書放下,隨后道:“恐怕我得跟你說對不起了,當初答應讓你全贏游戲,現在看來,恐怕很難做到了!”
劉能反而很客氣的安慰了回去:“形勢不好,我能理解。我是個商人,喜歡長遠投資,這一波輸了沒關系,回到天宮上,你們找機會還我就行。”
不喜平裂開嘴巴一笑,一排潔白的牙齒露了出來。
“安登雖然塊頭大,但心思太過單純。只有讓他碰壁了,知道疼了,才曉得陰險是什么。所以,接下來,我不打算阻止安登,他想給齊達克當保鏢,就讓他當。”
“反正紅日他們最后都是要反悔的,與其口干舌燥的去說服安登,倒不是把事實呈現給他看。”
“沒辦法,小孩子嘛,總允許他犯錯。”
劉能對最后一句話十分好奇:“聽你的語氣,你好像要比安登大很多?”
不喜平‘嘿嘿’笑了聲:“準確的說,我和老怪都大安登很多。雖然年齡沒什么意義,可不妨讓我有還不錯的優越感。”
劉能試探性的問了句:“你...是因為什么原因被天宮流放的?”
不喜平走到窗戶邊,他的目光所及的盡頭,正有一排排人影站立。他們站在風雪之中,等著對一名‘侮辱神使’的罪者處以極刑。
“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如果你一直活著,活的夠久夠安分,或許能親眼看到這個秘密。”
不喜平云淡風輕的話語如同隔靴搔癢,讓劉能的求知欲燃燒了起來。他剛想再試探著刨根問底,卻被不喜平中途打斷了。
“你呢?看得出來,你誅殺隊友的計劃以失敗告終。當然,我猜,你原本也沒想拿你的隊友開刀。”
“沒有除掉隊友和女帝的你,該怎么去面對齊達克的威脅呢?”
劉能沒有說話,他之所以要和不喜平聚一下,就是因為后面的路不太好走,想商量一下對策。
沉默了三分鐘,三分鐘后,劉能剛想開口吐槽一下,他的僅剩的一只手上的光圈亮了一下。劉能回過神來,這是游戲的官方訊息。
劉能將那段官方文字投影到半空中,上面的一段話直叫劉能心底發涼。
“有玩家觸碰到西蠻世界的隱形彩蛋,該彩蛋為可傳播型鼠疫桿菌變異型病毒,感染者只有七天的壽命。”
“該疫苗被遺落在某個未知領域,找到疫苗,便是生存者,便能贏得游戲勝利。”
“找不到疫苗,只有死路一條!”
“祝福各位,好運常在!”
一段并不長的文字,卻讓劉能反反復復看了好幾遍,他可以確信,這個‘西蠻的彩蛋’就在嚴肅他們手里。
嚴肅、格林小姐、女帝,作為失蹤人口,在躲避計劃當中,必然觸發了某段奇遇,而這個‘奇遇’,碰巧是劉能曾心心念念的‘彩蛋’。
“沒想到西蠻的彩蛋被找到了。我曾經想通過文案線索找兔野的彩蛋,但被格林小姐給破壞了!媽的,她也真是罪有應得!”
不喜平望著浮在透明屏上的文字,表現出對局勢的擔憂。
“既然未知病毒被發現了,就說明有人被感染了。就不曉得是你的隊友,還是女帝了!”
劉能聞言,再度與嚴肅建立通訊。三十秒鐘后,另一端,嚴肅還是接受了劉能的視頻邀請。
劉能剛想破口大罵嚴肅,但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
嚴肅的模樣,讓劉能嚇了一跳。
現在的嚴肅滿臉的紅斑,他所有裸露在外的斑點,都似擁擠在皮膚表面的紅色魚籽,一坨坨、一大塊、一大片,整個人看起來很像澆了紅墨水的腐肉。
“嚴肅,你怎么了?”
嚴肅坐在沙發上,盡量用一個看起來優雅的姿勢坐著,臉上盡力的展現紳士的笑容。他說話做事并沒有什么大礙,也沒有感受到暈眩、發熱、嘔吐等并發癥,就是樣子難看了點。
“我感染了病毒,還有格林小姐也是,她被安全屋的消毒裝置鎖死在了箱子里。我很抱歉瞞著你偷偷溜走,主要是對你的立場和游戲身份表示出了懷疑...”
劉能開啟光標,定位了下女帝的地理位置,然而,搜尋結果還是為‘空’。
他打斷了嚴肅的自白,急切地問道:“女帝呢?她沒和你們在一起嗎?”
嚴肅從自己的思緒里回過神來,他搖搖頭,把青城離開的前因后果說了一遍,當然,他刻意隱瞞了部分信息。
劉能在思考青城行蹤的功夫,一旁的不喜平平淡的說道:“既然嚴肅和格林小姐都中招了,那這個女帝肯定也跑不掉。既然身處毫無光亮的黑暗里,她不一定發現自己感染了病毒,那七天后她死了,你們游戲自動結束...”
不喜平的話,無疑給劉能一記當頭棒喝。女帝死了,他們還玩個屁啊!
“嚴肅,麻煩你了,請你趕快找到女帝,我們不能輸。”劉能迅速制定好了安排,“我和不喜平會去找疫苗,如果搶先一步找到疫苗,那么,還有勝利的希望!”
在劉能和不喜平當機立斷去尋找疫苗的時候,正在主持行刑事宜的紅日與齊達克也看到了游戲的官方簡訊。
被高縛在絞刑架上的老怪用惡毒的目光看著他們,她的雙手已被砍下,連接大腦神經的光圈線路被徹底斬斷。她就是個普通的羔羊!
“現在怎么辦?”紅日小聲的詢問一旁的齊達克。
齊達克沉吟了幾秒,小聲的回復紅日:“我們可以操作整個西蠻王城的力量,發動群眾,要比單獨行動來的性價比高。”
齊達克快速的想到了解決方案,他現在不僅擁有尖端武器,還擁有最龐大的人力,這一局,怎么看都是穩贏!
“好了,開始行刑吧。‘尋找’這種機械化的工作,還是留給機械化的人去干吧。咱們不要分心,處置女性,給我帶來的高潮感,可不能被無關緊要的事中斷!”
齊達克小聲說完,立刻高聲對不遠處的安登喊道:“安登,你表明忠心的時機到了。拿起你的長刀,讓這位觸犯神靈的女罪人,開膛破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