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春容清更麗，碧瓊梳擁青螺髻。”

柳瀲倏忽收緊了眼眸，窗邊不知何時坐下了一風流倜儻搖扇吟詩的男子——做足了勢的媚態！

“公子醉了酒進錯房了罷。”柳瀲退身幾步到門口，做了個請的手勢，正要開門——

“呵呵，美人莫要嬌羞，在下不做什么。只是方才聞得一處異香，卻不想是美人顧盼，真真是勾魂攝魄。”

男人的話帶著輕挑，手上確是用了內力生生將柳瀲意欲開啟的門關上，順便還讓四周門窗都上爬了一層寒霜——直接凍起來了。

“他們都出去了，美人，此時就我們兩個。”

洪瑾淳方才隨了褚東晟出去煮藥去了，這房里確實只有她一人而已。

沒想到會在這種大地方遇到這樣的人，柳瀲腦筋急轉，江湖上如今倒是有一號人物似乎和這位有幾分相似。

“冰雪難消戀花蝶？”

“美人倒是見識甚廣。”那人媚眼絲絲，直勾勾盯著柳瀲——雖然屈豐也會這么直直盯著柳瀲，但屈豐眼里干凈，這人眼里的欲望讓柳瀲厭惡得很，“在下確實戀花蝶。”

刑臺一直掛著名的通緝犯如今自己大大咧咧送上門來，柳瀲突然就覺得孟尚巒真的是好運氣。嘖，得了本家送的禮，不想在她這里還能再得一份。

“閣下倒是膽子大得很。”柳瀲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這幾日她也累壞了，現下犯困的不行，實在沒什么興趣和這種人糾纏。

柳瀲這姿態，在旁人看當真是半蹙愁眉半含無奈，戀花蝶隨著她手上的動作心頭也一顫一顫，眼睛越發移不開了——沒想到在這樣的地方能遇到這樣讓他著迷的姑娘。

戀花蝶知道這姑娘是隨著大隊的人馬來的，他也聽到了孟尚巒和掌柜的對話，呵，遠房的表親，不少官場上的人都會這么稱呼自己帶的花姑娘。再加上方才分明就是她伺候著那小少爺吃喝，如此，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

既然是花姑娘——那就沒什么好緊張的了。柔柔弱弱又帶點兒烈性，特別是她剛剛站在那兒碩氣指使的樣子，簡直迷了他的眼。

得虧是早一眼看到了這姑娘，讓他能“略施小計”把這姑娘留住在店里。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動向來往似乎都被人盯的緊，他總是方才落腳，外頭喝個茶的功夫就有消息傳他到這兒，讓周邊的姑娘們小心。

他自詡行事瀟瀟灑灑，這般做派在江湖上惹惱的人不少。但是……那些姑娘的滋味到底誘人，他一向放浪形骸，哪里管得了這么多。知道就知道罷，不礙他的事就行。

戀花蝶自問什么都不怕，他自己生的俊秀武功又不低。三日前那位帶雨梨花的孫小姐家里也是江湖門派，來找他事兒的一身武功不就給他廢了么。

“美人……過來。”

絲絲縷縷的情愫蕩漾在四周，柳瀲眼里閃出淡淡的不屑。

“我說。”柳瀲靠著墻抱臂巧笑看他，“現在的雅賊品質已經差到了需要用香才能壯膽了么？”

戀花蝶目光猛然一凜，這丫頭現在還能神態自若言笑晏晏說這樣的話。倔強的個性倒是真真叫他生了一份興趣。敢如此直白說他沒膽？他戀花蝶會沒膽么！

何況現在就她一個姑娘在房里，就算他不會武功，她也是比不過他的氣力的。

仿佛篤定了這個姑娘如今的言行不過是努力維系表面的淡定，遲早會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戀花蝶看著柳瀲的顏色越發囂張起來。

柳瀲微微搖搖頭，心下冷笑。戀花蝶這個人近來在宗城附近盤桓，許秋熙在她的消息賬上特意寫了兩筆。她獨身一人在宗城，這樣的家伙本家自然要盯得緊一些——更何況，這人身上還背負著數多條人命。

仿佛是不經意將手在墻上叩了幾下，柳瀲也不做聲，就這么定定看著戀花蝶，看得他心下有些發毛。

穆嵐空先前沒和他們一道走，怕是面前這位還不知道邊上住的是誰。

才睡了一覺，穆嵐空自然是清清爽爽的。這一清清爽爽就是——邊上柳瀲房里發生了什么，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在下的膽色如何并非要事，但是這香，美人不覺得好聞得很么？”

戀蝶花也不等柳瀲回答，一步一步往她面前走去。每一步他都刻意走的慢而重，這是他一向喜歡用的伎倆——再膽大的姑娘感受到這個架勢，都會瑟縮三分。

一把袖刀就這么突然橫在柳瀲的脖子上。

“美人，別再做無謂的掙扎了。”

戀花蝶司空見慣地聳聳肩，腳下的節奏依舊保持不變。

不對，似乎房間里有什么不對……雖然淡淡的，但似乎還有什么味道！

柳瀲突然揚起臉，對著戀花蝶笑了一聲——

一瞬，仿佛是有什么繁復華麗的花紋閃過自己的眼前，再一瞬，又劃過一道白光。

戀蝶花驚訝地看著自己身下，雪白的衣衫似乎被紅黑的染料浸潤一般，那最濃重的地方是露著一把刀柄——正是剛剛閃過去的那個花紋雕飾，就僅僅低頭看了一眼，那刀柄卻好像有魔力一般，吸引了他幾乎全部的注意力。

“怦——”

有人大力踹開了房間門。

“柳姑娘！”

柳姑娘？

柳？

柳！

“鑒闌閣......？”戀花蝶爆突的眼睛死死盯著柳瀲。

“呵，才反應過來么。”柳瀲笑著看他，面上依舊是那曾經吸引了他的溫柔繾綣，“難得有機會用，戀花蝶你倒是說說，這究竟是阮小鬧特制的香好聞，還是你調用著的香好聞啊。”

“阮......”

誰不知道這用香世家——江湖上和官場上用香的地方基本都有他們家的手筆，所以方才她......可為什么？

“不記得了？呵，那也難怪。”柳瀲抬手拔出插了足足四五寸深的袖刀，“禍害了這么多姑娘，你就沒有想過會有被人尋仇的那日么。”

褚東晟在開門的瞬間就把洪瑾淳拉到身后遮擋得嚴嚴實實。

待到戀花蝶已經死透了，穆嵐空才走進房里把柳瀲給帶出來。然后掏出一塊干凈的帕子幫她把袖刀上的血跡擦干凈。柳瀲面上依舊是那副溫溫和和帶笑的樣子，仿佛剛剛下了殺手的是個什么無關的旁人。

孟尚巒在一旁有條不紊指揮手下和店小二清場。

“孟臺侍，戀花蝶是刑臺通緝的重要案犯，并且已經下發了海捕公文，只要抓到了，生死不拘對么。”

“是，只要抓到，生死不拘。”

穆嵐空和孟尚巒交談完這兩句，繼續低著頭仔細擦拭的袖刀。柳瀲心下涌暖，到底，真正劃開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