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姚思然眉心貼了金色的花鈿，戴上鑲嵌了一百零八顆東海明珠的鳳冠。

那一身大紅色的嫁衣，長袖邊緣盡繡鴛鴦石榴，裙上繡著百子百福的花樣，尾裙長擺曳地三尺許。

那日，她的臉上再不見稚嫩，和平日里的小心謹慎，而是精明與威嚴。

……

“四妹妹，你也十三了，三嬸母可有與你提過哪些人家？”

“還沒有，母親說再過一年請媒人來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為世家大族的子女，她怎么可能逃得掉。

姚思然低了低頭：“我外祖家不比三姐姐的外祖家，況且我又是個庶出…”

聞言，姚玉然輕輕地握住了姚思然的手，放柔了聲音道：“我知你心中所想，即便是庶出又如何呢？你平日里與她爭搶的那些身外物，你當真覺得祖母老了，什么都看不見了麼。”

春日里的暖風(fēng)吹過，姚思然竟也不自覺地的打了打冷顫。心里頭略有些酸酸的，吸了吸鼻子，眼睛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我同她都是姚家的姑娘，那些東西本也該有我的一份，哪…哪里算得上爭搶。”姚思然略微帶著些許稚嫩的小臉染上了紅潮，咬著下唇盯著姚玉然看。

“是嫡是庶，真的有那么重要麼？”姚玉然抬眼掃了一眼姚思然，淡然問道。

姚思然眼中流露出些許不甘，很快卻又變成了釋然：“自古嫡庶有別，就算再不受寵，那也還是嫡出，可以嫁進名門望族做一府主母，而庶出…就算再聰明再怎么討人喜歡，也永遠都是個庶出，將來不是嫁給旁人做側(cè)室，就是嫁給庶子做正妻。”

姚玉然看著眼前的姑娘：“祖母從未因嫡庶而差別對待，身份是無法改變的，與其強求自己不如讓自己過得好。”

姚思然一愣，過了好一會兒似乎才反應(yīng)過來：“二姐姐說的是，這世間有大好山河，我不該拘于這宅院寸土里與那些因愛財如命，愛慕虛榮，攀比富貴的人去爭，去斗。”

看到此時的姚思然，?姚玉然不由得勾唇輕笑：“你年紀還小，想什么都可以慢慢來。”

姚玉然的話不解，被姚思然默默記在了心里。

這一記，便是多年。

……

“昨日去瑞王府的路上，我見道上多了許多流民。”

姚玉然也是無意之中從車簾往外望去，才見道上多了許多流民。

“戰(zhàn)火突襲，燕京多少也受了影響，這幾日我也聽那些小丫鬟說了，邊城的流民涌入燕京一大批，商辦采買也蕭條了許多。”

姚思然見她垂頭沉思，以為姚玉然是因為流民而心生不忍，便道：“不如我們?nèi)デ笄笞婺福┲嗑葷葷@些流民吧…”

聞言，姚玉然深看了一眼眼前的姑娘：“說的有道理，時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姚思然笑著微微頷首，道了聲謝，便不作任何的走了。

回如意院的路上，連翹笑著道：“姑娘您不是一向最喜歡與三姑娘親近的麼，怎么今日倒是突然對四姑娘好起來了。”

姚玉然挑了挑眉頭，嘆了口氣：“方才提點她，不過是怕她走上后悔路罷了，再者說，一筆寫不出兩個姚字，姐妹之間也該相互照拂些，姚家眾人和睦，也是祖母最希望看到的。”

“四姑娘年紀輕，還是小孩子心性，若鬼點子多些，卻也是無傷大雅，倒是三姑娘…”沉璧說到此處，不由得眉頭微蹙，抬眸偷偷看了一眼姚玉然，見其并沒有生氣，繼而又道：“從姑娘您回燕京后，奴婢便總覺得她面上雖還是從前那個喜歡依靠您的小姑娘，可眼里的神色，奴婢卻怎么也看不清…再聯(lián)想到普宗寺那日，奴婢想想都覺得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