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平穩的行駛在燕京城中。

姚玉然掀起車簾的一角往外看，心中暗暗唏噓不已。

此時的大夏國力昌盛，四海太平，安定繁華。

誰又能想到，短短不過幾年間，大夏便有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臨近傍晚，終于到了姚家。

姚家在燕京的老宅是先皇所賜，離皇宮也是頗近，左右隔壁也都是朝中的重臣，離宮城更近的府邸，多是親王公主的府邸。

“到了，請二姑娘下車吧。”張媽媽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

沉璧和連翹先一步跳下了來，隨后連翹撩車簾，沉璧扶著姚玉然下馬車。

姚家朱紅色的正門緊緊關著，姚玉然抬眸，迅速的掠過匾額上“姚府”兩個字，深吸了一口氣，唇角浮起一絲似有似無的笑。

姚家世代書香門第，嫡長子姚淙官拜五品，嫡次子姚仲官至員外郎，庶三子姚威雖并未步入仕途，但在從商多年，自有一派。

姚玉然垂下眼瞼，遮去眸中的復雜，溫婉柔順的隨著張媽媽進了姚府。

張媽媽在前領路，一路引著眾人進了松鶴院。

守門的小丫鬟連忙進去通傳，眾人在門外侯著，等了片刻，一個身著褐色衣袍的婆子笑著迎了出來，屈膝行禮：“奴婢給二姑娘請安，老夫人正在廳堂里等著呢，請姑娘隨奴婢進去。”

姚玉然笑著點了點頭，打起精神，進了松鶴院的正廳。

一進門，暖意迎面而來，姚老夫人年近六旬，滿頭銀絲，額上眼角俱是皺紋，一身繡著福祿壽長袍，端正的坐在正位上，唇角含笑看著眾人，面容慈祥可親。

一個盛妝婦人滿目笑意地起身迎了過來，她長得很好看，柳眉彎彎，眼波似水，舉手投足間流露著萬種風情。

縱然做了足心理準備，可在見到趙氏的一剎那，姚玉然還是握緊了拳頭。

“玉兒…”趙氏笑盈盈的走上前來，親熱的握住姚玉然的手。

姚玉然抿唇輕笑，規規矩矩的喊了聲嬸娘，又對著上首坐著的姚老夫人行禮問了聲安。

聲音溫潤輕柔，說不出的悅耳舒心。

趙氏臉上掛著笑，多打量了幾眼姚玉然。這一打量，趙氏心中不由得暗暗訝異。

年僅十五歲的姚玉然靜靜的站在那兒，就如同一塊稀世珍玉。

她衣著樸素淡雅，容貌清冷絕美，且舉止言談不俗，落落大方，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清爽勁兒，讓人看著很是舒服，尤其是那雙如墨玉般烏黑晶瑩的眼睛，更是透出一種與她年齡不相符的沉靜。

趙氏忍不住的點頭夸贊：“玉兒真是愈發的好看了，平日里看著那幾個丫頭也算是出挑，如今這一和玉兒比，倒是差了不止一籌呢。”

趙氏口中的幾個丫頭，無非就是姚玉然的那幾位堂姐堂妹。

姚玉然勾唇淺笑，故作羞澀的垂下頭：“嬸娘別打趣我了。”

趙氏出身名門，雖比不得燕京城中的勛貴，卻也是世家大族，又一向精明。

“可憐見的，來祖母這兒…”

“一路舟車勞頓的，玉丫頭累了吧，早就為你安排好了院子，就等著你回來呢，日后你就安心的住下。”

繼而姚老夫人又扭頭吩咐趙氏：“明日再多看看如意院還缺什么少什么，你就為玉丫頭多辛苦些吧。”

趙氏笑著點點頭，又掃了一眼姚玉然：“玉兒和嫣兒一樣是我的親閨女，我自然不能虧了她。”

想及往事，姚玉然眼中閃過一絲譏削的冷笑，很快隱沒在眼底。

當年，她也是說的這番話，只是那時候她信了。

但這次不同了。

簡單的又寒暄了幾句，趙氏便親自領著姚玉然去了如意院。

這個院子她倒也不陌生，逢年過節姚玉然都會隨著父親回燕京住上幾日，那時她住的地方便是這個院子。

衣物行李自有下人安置，趙氏領著姚玉然進了閨房，一臉的笑吟吟：“玉兒，以后你就住在這里。看著可還滿意嗎？”

雕工精致的床榻，樣式新穎的梳妝臺，昂貴稀罕的家具擺件，隨意拿出一樣來都是價值百兩。

怪不得外面傳她一個寄人籬下的姑娘不懂得勤儉持家，卻是一昧的揮霍。

當年姚玉然回來，趙氏也是這般舉動，姚玉然六歲喪母，一直和父親生活。姚淙對她再好，也彌補不了沒有母親的遺憾。

而當年的趙氏，幾乎令姚玉然生出了她就是姚玉然母親的錯覺。

她回到姚家才不久，外面就在瘋傳她愛財如命，揮霍無度，且又嬌縱無禮。

如今她再次回來，卻不會阻止趙氏詆毀她的名聲。

當年姚玉然不懂，可現在不一樣了，她心里明鏡。

蕭家的那些人，遠比姚家的這幾位大仙法力高強。

姚玉然將苦澀按捺下去，擠出了一絲笑容：“多謝嬸娘，只是我一個未嫁姑娘的閨房，用著這些昂貴的物件…”

趙氏掃了一眼滿屋昂貴的物件：“你是我姚家的長房嫡女，身份尊貴，這些不算什么，你放寬心吧。”

姚玉然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趙氏又叮囑了幾句姚玉然身邊的沉璧和連翹好好伺候。

待趙氏走后，屋子里很靜，靜得讓人心生不安。

姚玉然盯著油燈看了片刻，徒然開口：“我有話與你們說…”

沉璧和連翹一同走了過來，看著姚玉然略帶復雜的臉色，沉璧張了張嘴，試探著問道：“姑娘？姑娘可是要吩咐什么？”

姚玉然抿了抿唇，扯出一個淡薄的笑意：“明日一早兒，這偌大的院子就不只有我們三人了，我雖為姚家的姑娘，但我們這一房早就分了出去，我這次回來說的好聽是回家，難聽點就是寄人籬下，你們兩個從小就在我身邊待著，以后說話做事之前多尋思兒尋思兒，我們三人榮辱與共，懂麼？”

沉璧和連翹對視一眼，順著點了點頭：“姑娘放心，日后做事奴婢會再三小心。”

“奴婢也是，日后一定管好自己的嘴。”

聞言，姚玉然噗嗤一聲笑出了聲，站在一旁沉著臉的沉璧也情不自禁地彎起了唇角。

姚玉然看著連翹，心中一陣柔軟，輕笑著：“若是在云州，你這性子我也不愿意讓你改，可如今…”

連翹轉嗔為喜，心情瞬間愉悅了起來：“姑娘說什么呢，若是因為奴婢這張嘴害了姑娘，那奴婢一定死了都不會閉眼的…”

“好了連翹，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時候不早了，姑娘該重新梳洗一下了，過會兒老夫人怕是要差人來傳喚了。”

……

小憩了片刻，沉璧為姚玉然重新梳洗了一番，換了套衣裙，精心妝點過的臉龐嬌艷明媚。

不過一盞茶，趙氏身邊的大丫鬟碧蓮便來了如意院。

一身青色衣裙梳著雙丫髻的碧蓮笑吟吟地走進了內室：“奴婢碧蓮，見過二姑娘。”

碧蓮約有十八九歲，容貌白皙俏麗。

“晚膳已經備好了，夫人特差奴婢來請二姑娘過去呢。”

姚玉然不動聲色的掃了碧蓮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真是辛苦你跑這一趟了，沉璧…”

姚玉然笑著看碧蓮，又給沉璧使了個眼色，繼而沉璧從荷包里拿出了幾塊碎銀子

見得了銀子，碧蓮臉上的笑意更甚，笑吟吟的說道：“夫人這幾日正張羅著二姑娘您和三姑娘的婚事呢，時候不早了，可別誤了時辰，落人話柄。”

姚玉然深深地看了一眼碧蓮的背影。

趙氏雖為二房夫人，但姚老夫人早就不管什么事兒了，趙氏又執掌姚家中饋多年，自然收攏了不少丫鬟婆子。

而姚老夫人也不是鐵板，都是兒子孫女，就算是偏心那也有所顧及，至于趙氏…那就要從她身邊的人下手，這個碧蓮，稍微花些心思，將她拉攏過來，不算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