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罕見的,練三伏語中帶笑,“今日便要打他一個落花流水。”
“屬下不解。”
“可曾聽過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練三伏話是說給將領聽,眼睛卻瞧著練輕舞。
知道父親的意思,練輕舞也跟著微微一笑:“主帥的意思是,今日我們奮力一戰,敵人只會以為我們負隅頑抗。”
“他們會以為,這樣的戰爭方式會消耗我們的體力。而我方將士勇猛殺敵,就對了他們的胃口。”
“說得沒錯,今日你跟著大哥一同上戰場,可千萬記得你和我說的話。”
練輕舞不由得嚴肅了臉色:“是!”
吊橋放下,練輕舞戴著面具,跟在大伯身后,出了城。
那是她第一次上戰場,擂鼓一聲,練輕舞在練三九身后,沖向敵人。
敵人未曾想到他們兵分兩路,開始時并不驚慌,他們糧草充足,喊殺有力,充滿斗志。
練輕舞隨著大伯沖鋒在前,持著一桿烏鐵長槍,收割著敵人的性命。
練輕舞殺過不少人,可戰場上這么多人,還是刺激了她的雙眼。
她雙耳只聽得到喊殺聲,鼻端縈繞著兵器獨特的味道,當然還有血腥氣。
練輕舞并不在意這些,她已經殺紅了眼,敵人刺入她手臂里的長桿,幾乎激不起她的痛感,她隨手拔落,渾身浴血。
微生玨站在城樓的角落,目光一直隨著萬人陣中,那一抹絳紅色的身影。
他看著女孩沖鋒陷陣,嘴角扯起一抹,心疼而帶著無奈的笑容,不錯,她正豆蔻年華,不過是一個小女孩罷了。
他今日一直躲在暗處,清晨起來,目睹練輕舞目送隊伍離去時片刻的黯然神傷,心里不知何種滋味。
而此時此刻,他的手正搭在箭弦上,箭頭正瞄準著敵方陣中的主將。
微生玨靜下心來,張弓,瞄準,射箭,隱遁。
短兵相接,兵器相交聲不絕,那一支羽箭來得急促,晃進了無數人的眼。
釘——
金屬相撞,那主將的護心鏡生生被撞裂,他詫然一驚,打馬跑回。
練三伏哪里給他回去的機會?急停駿馬,伸手取箭,雙箭齊發。
須臾之間,對方主將跌落馬下,敵方,見此陣腳大亂,練家兄弟一聲令下,一陣掩殺。
只聽得,喊殺聲馬嘶聲不絕于耳,練輕舞策馬經過那主帥第一次中劍之處,眼角余光掃到一物,彎腰取過,馬已奔出十步之外。
砍殺,揚手,收割,練輕舞甚至分不清現實和夢幻,耳邊忽地鳴金一聲,拉回了她的神智。
微生玨早已從隱身之處奔出來,直奔絳紅色身影而去。
鳴金過后,練輕舞只感覺自己的手臂有千斤重,身體各處都盛滿疲憊,雙臂,背部,滿了痛楚。
微生玨終于抱到了浴血的人,他任由別人牽過她的馬,將人摟在懷中,飛身上了城樓。
“兄長?”練輕舞迷迷糊糊的看到微生玨的身影,委實嚇了一跳,這人不是已經走了嗎?
“輕舞賢妹,休息片刻吧,愚兄守著你。”
微生玨立在城樓上,目光一直注視著練三伏的身影,知道自己有必要找他談一談。
釀雪帶著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女子過來,要接走他懷里的人,微生玨側身躲過:“你們這是?”
“無顏公子該放心,我們是夫人手底下的人。”說話的人,立在釀雪身邊,看起來嬌小玲瓏。
微生玨皺眉,拒絕道:“不用二位姑娘費心,在下會照顧好你們小姐。”
他們昨夜翻遍了陳仲的筆記,知曉了所有計劃,雖不清楚他為何將這些記錄在冊,不過他們還是按著他所寫的做了。
只不過為防他所寫不實,兵分兩路,一陣砍殺。
微生玨讓自己的弟兄們提前離開,也是為了此事。這種事情,不應該讓江湖人插手,他們走了,城中細作也好放下戒心。
微生玨一路抱著人,回到她的帳篷,這才招手讓釀雪進來:“你親手為她包扎,本尊就在門外,若是有半點不該有的心思,知道下場。”
微生玨不由得散出威勢來,釀雪一皺眉頭,竟忍不住福身:“公子放心,我自當照顧好小姐。”
“有勞。”微生玨話音剛落,便出了帳篷,就守在門邊。
“妹妹無事吧?”久經沙場,練成兵打了這么個漂亮仗,原本心情愉快,直到聽聞自家妹妹昏迷不醒,急匆匆的趕來。
“她初上戰場,心神不穩,這會兒睡著了,釀雪在為她包扎。”
練成兵聽他說完,剎住了就要進去的步子:“你是說,正在包扎?”
“是。煩請練公子看守,在下有要事,與令尊商量。”
“去吧。”
微生玨難得這么禮貌地和他說話,自己寶貝妹妹又受了傷,練成兵完全沒有心思去想,微生玨能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家爹爹商量?
微生玨匆忙之間進了主帳,帳中那一對雙胞胎兄弟正大眼瞪小眼,二人之間的氣氛格外奇怪。
“二位伯父,小輩這廂有禮。”
微生玨用的是敬語,語氣中卻不見有多少恭敬之意,練三伏倒是無所謂,練三九就覺得奇怪了。
嫌案幾擋在面前礙事,練三九手臂一撐,托的一下跳過來:“我說小玨兒,這是何必呢?”
“伯父,這事與你無關,請您莫要插手。”微生玨面上看不出什么,手指甲卻已經深深陷進了掌心。
“你看你,這得罪人都一摞一摞的,我這個當大哥的要是真走了,誰給你收拾這爛攤子?”
微生玨不想理他,練三九回頭就朝著自己親弟弟開炮。
“大哥,你也不想一想……”
話說到一半,他才想起微生玨和江湖人也在此地。
“我是你大哥,血濃與水的親情,我什么事情不能為你做?”練三九對這個弟弟一點法子都沒有,干脆轉移話題,“咱們的事先放一邊,小玨兒也來找你,是為何呢?”
“伯父,我不清楚,練輕舞究竟是不是您的親生女兒。”微生玨抱拳,眼里卻冒著怒火。
“她與我愛妻十足相似,為何不是我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