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開始和學虔聊天了,通過EMAIL。他說他在那邊的事情,說英國的天氣和奇葩同學、嚴厲的教授;我說哥們兒、說齊琪、說我在學校發(fā)生的事情。他還會毫不介意地聊起師兄和莫默。
他真的很忙,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們的時間對不上,不過他每天還是會給我發(fā)一封EMAIL。
我以為我可以先等時機成熟了再跟他說感情的事,他還需要時間恢復。
不過他卻給我丟了顆炸彈:我交女朋友了,他在郵件中說,也是中國留學生,上海女孩,人挺好,個性有點像你。
就是這兩行簡單的字,卻足以讓我的世界徹底毀滅。
突然,有點想打架。
在一個偏僻的小巷子碰到一群小鬼,一群桀驁不馴的小鬼,其中還有郭靜敏。我發(fā)現(xiàn)我跟郭靜敏特有緣分,而且還是打架緣,這回她碰上的看來不是一般的麻煩。
他們又在打架嗎?我想,這下總算是有事情可做了。
這幾天打籃球沒力氣,喝酒無味,打架看起來倒是挺有意思的。這次我并不打算幫誰,我只是見人就打,只想打到全身乏力就什么也不會多想了。
可惜天不如人愿,那幫小鬼一個個跑得跟兔子似的。
很久以后才知道他們?yōu)槭裁磿铝耍驗楹懿粶惽傻氖瞧渲械膸讉€后來竟然成了我的學生,這不得不令我佩服老天的神奇了。反正據(jù)他們講,那是他們第一次碰到有女孩子打架比男孩子還狠,整個眼睛都是紅的,渾身冒著殺氣。
打完架我一直走,沒有目的沒有方向,直到小敏出聲———
“亦昕姐!”她尖叫了一聲。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不過她的臉煞白煞白的,周圍的人眼神也都怪怪的。
停在我前面的小車里探出一顆頭吼著,之所以知道他在吼,是因為看著某種透明液體不斷的從他嘴里噴出來。
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樣子吼我,我也不明白小敏為什么要一個勁的給他陪不是。直到我在一個小公園里坐了下來,小敏帶著哭腔問我說:“亦昕姐,你是怎么了?”
我就撲在她懷里哭了起來,哭得地動山搖,這是后來小敏說的。
艾若虛打電話給我時已經(jīng)是天黑了,我們還是坐在小公園的椅子上吹風。十一月的夜風吹起來有點冷,小敏就一直陪著我,我沒說一句話。
“我曾經(jīng)很不喜歡你。”小敏很出人意外地說。
我還是沒有出聲,我一直都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人,我想。
“因為我覺得你很矯情,就跟那女人一樣。上次你帶我去你家吃飯我也沒打算謝你,我就是這樣,討厭看見別人得意。
我爸另外娶了個女人,我知道他很得意,可我偏不讓他得逞。我天天逃課,打架,老師給他打了很多電話,我知道他不敢罵我,也不敢打我,因為他覺得他欠了我和我媽的。
他去學校給領導說好話,送禮,看見他焦頭爛額的樣子我心中才會覺得痛快。那些和我打架的男同學并不是街頭小混混,我就是看不慣他們春風得意的樣子,他們憑什么那么囂張,就因為成績好,就憑他們是老師跟前的紅人嗎。”
她說話的時候沒有看我,好像是在自言自語般。
“可你剛才打架的樣子卻讓我完全改變對你的看法了,就像超級無敵女金剛。”
這是小敏說的,也是后來她那么崇拜我的原因了,我才知道她就是我們學校附中的。
“難怪我們那么有打架緣了。”我笑著說,不過我估計這笑應該比哭還難看吧。
“你不應該是這樣的。”小敏說,“你應該是陽光的,就像我第一次見你時的那樣。”
“是么?為什么每個人都認為我是打不死的蟑螂呢?難道我就不能沒事流流淚么,好歹我也是一女的呀。”
小敏一聽我這話就笑了,她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沒事的。”
說得比我老媽還了解我,忽然想起來很久沒有打電話給老媽了。
艾若虛趕過來時,我還在跟我媽通電話,看得出他是一路跑過來的。
“怎么又跟她在一起?”
艾若虛從小就是一乖寶寶,當然不喜歡會打架的女孩。
我粘乎乎的掛了電話之后才望向他說:“又礙你什么事了?”
“你哭過?又打架了?”艾若虛那像死了娘一樣的表情讓我覺得很有趣。
“怎么,心疼了?”
之后回家照鏡子時連自己都不禁心疼,才知道他和小敏為什么都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了,因為我也是這號表情。
憔悴得不成人樣。這是照了半小時鏡子后得出的結論。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我又要倒下時,我卻又活蹦亂跳的了。照常上課,打籃球,寫小說。
只是打籃球通常讓那個籃球社那幫小子大呼饒命。
也開始寫小說——長篇小說,一改陽光明媚的風格,寫出來的文字往往陰郁得連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淚流滿面。
連一向缺乏文學細胞的艾若虛都說:“溫亦昕,你很變態(tài),自己的感情沒有得到一個好的結局就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比你還慘。”
倒是小敏幫著我說話,“不會欣賞就別亂評價,亦昕姐的小說是很感人的。”
也還會給學虔寫郵件,不過聊的都是張三李四,毫不相干的事情。
整個寒假我都在一個被冰雪覆蓋的城市里度過,觀察那里的人們,感受他們的生活。站在零下十幾度的街頭,縮在羽絨服溫暖的包裹下依然可以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寒氣,透過呼出的熱氣看匆忙行走的人們竟也是種享受。
“你真的無藥可救了,呆在那么冷的地方還說是享受。”這當然是艾若虛那小子送的評語,我甚至可以想象電話那頭的他翻白眼的樣子,因為以前我也是這樣想的。
這里的冬天很美,整個城市都是雪白的一片。樹上還會有冰掛,晶瑩剔透,到了晚上在街燈的映襯下更是美得不可思議。
我也學著這個城市里的人們生活,讓自己的腳步和思想慢下來,就連笑容都是慢慢的,像老電影里慢鏡頭似的。
后來我的系列照片“北國之光”居然還獲得了全院攝影大賽的特等獎。
“把生活和藝術放到了同一平面,作者把心通過鏡頭用照片的形式擺在了我們的面前。這是一組有著豐富感情的照片。”這是新聞系攝影老教授作的點評,在點評的時候他老人家的頭發(fā)跟著興奮得一跳一跳的,特好玩。
可這些在別人看來有點不可思議,有點反常的行為莫默卻是知道原因的。
“亦昕,真是難為你了。”
我知道,她一直都對我?guī)蛯W虔追她的事情很內疚,雖然這并不關她的事。我并不覺得,有些時候我覺得這也是成長的一部分。
“當初要不是我,你們現(xiàn)在也應該在一起了吧。”
“可現(xiàn)在沒有你,我們也沒能在一起呀。”我笑著說,“這一切都是緣分,不要忘了我和他認識的時候中間還沒有你是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