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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肖克凡(3)

不過,算起來克凡還真沒有多少時間與少年伙伴在一起閑聊逗趣。1970年他初中畢業就分配工作了。應該說這是老天爺對他的補償與厚愛。他們那一屆全部留城,不像我們老三屆一古腦兒全下農村。克凡當了翻砂工,盡管那活兒又臟又累,學徒工的工資每月大概是185元吧,但他畢竟能養活自己了。他所在的北倉發電設備廠地處天津市北郊,離市區相當遠。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天津人對北倉的認識,主要是那里有個大公墓,市區死了人大部分都埋那兒。有公墓的地方一般居民少荒地多,當然也就為后來建一些大工廠提供了條件。我說的可能不準確,如果工廠沒有通勤車,克凡騎自行車從家到廠起碼得一個半鐘頭。克凡一定表現得非常出色,賣力氣干活并且頭腦聰明,領導喜歡群眾關系也好,于是1976年他就被推薦上了大學,學了三年,學的是機械制造專業的鑄造專業。以致克凡前不久跟我說,如果不寫小說,還可以鑄個鐵鍋洋鍋維持生計。畢業后他就回廠當技術員了,按理說他滿可以在這專業的路上走下去,將來有一天沒準會鑄出高水平的大部件,成為一名鑄造專家。但克凡的人生軌跡卻在那一陣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他開始拿起筆寫東西,或者早就在悄悄寫。80年代初他就發表了小說,小說使他身上潛在的能力得以發現與展示,同時也與同齡的工友顯出了不同。于是兩年后他理所當然地被市機械局調去當了機關干部。這對一個整天在翻砂車間渾濁空氣中忙碌的青年來說,簡直是一步登天。我曾見過一些汽車修理廠的女工,當時她們最羨慕的不是旁人住多好吃多好,而是羨慕干部能每天穿著干凈的衣服上班。可她們上班就是一身油,所以下班盡管天已黑了,她們仍要穿上自認為最干凈最漂亮的衣服,大聲說笑著以引起廠區其他人的注意。我不知克凡在衣著上是否與工廠的那段經歷有關,反正在我眼里,肖克凡永遠衣著齊整而且時尚。如果我記得不差,1996年底開全國作代會,在京西賓館坐車外出時,克凡穿的是件雪白色的大羽絨服,再加上他的個頭,便在較多黑灰色冬裝中甚是扎眼。也就是在那次會后,他把我們“三駕馬車”拉到天津做客。由于我的雙親已不在,我又急于去石家莊開會,故沒有驚動諸多的姐姐(我有五個姐姐,沒有哥,小時打架亦沒幫手),隨著住賓館。那晚坐車轉來轉去到了一家飯店吃飯,其間我出去看看這是哪里,不料一看竟讓我險些流淚,原來這竟是我少年時生活的地方,一晃離開已二十余年了。此地名叫黃家花園,克凡兒時就在這附近居住。

轉天我要走,克凡早早拉我去南市食品街吃鍋巴菜。天津人把鍋巴菜的“鍋”念“嘎”,我從小吃早點就吃這個,盡管落戶他鄉多年,仍饞那口兒。克凡太了解我的心思了,他找了一家地道的鍋巴菜館子,說大哥你管夠吃,離開這地兒就沒這味兒。那天我吃了好幾碗鍋巴菜,然后就上火車,一直到晚上才到石家莊,七八個鐘頭竟然不餓。我很感謝克凡,那次故地重游使我很愉快。

爾后我與克凡又見過幾次面,頭一兩次時因克凡的兒子得了比較嚴重的病,弄得他身心疲憊,見面除了安慰的話,別的話題就不能說得太多。后來得知孩子的病治得不錯,沒有危險了,我們“三駕馬車”多次在電話里為此高興,說這回又能聽克凡的神侃和笑聲了。有一天談歌打電話告訴我,他剛與克凡在電話里聊了兩個鐘頭,我說要是能三個人一起通話多好,我愿意聽克凡那帶有天津口音的普通話。在外人耳里,天津話都是一個味兒,但實際是有區別的。和平區集中了昔日租界的大部分地方,居民的構成比較復雜,久之其語調便有些變化,這種變化讓人感到這座城市內涵豐富,有必要很好地去研究它。作為作家的肖克凡,他的責任更重一些,他還要把研究結果寫出來,讓更多的人分享。最近,我聽說克凡當了天津作協文學院的院長,我還有點擔心,他是1988年到作協當專業作家的,個人支配時間習慣了,如今可能要坐班,能行嗎?羊年正月初八我往他家打個電話,弟妹說他上班去了。我又打到單位,他正在那忙呢,我心里說,行,還挺勤政的。

4.我所認識的肖克凡

何鎮邦

大概從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開始,就知道天津有個青年作家叫肖克凡,因為他寫了《黑砂》《最后一個工人》等作品,被看作一匹躍上天津文壇的“黑馬”,又被看作是繼蔣子龍之后另一位寫工業題材的高手。但是,盡管我對肖克凡和他的作品早有些了解,盡管北京與天津近在咫尺,由于緣分未到,十幾年間一直沒有機會同他謀面。我同克凡的第一次見面,也可以說真正的認識,遲至1999年4月下旬群眾出版社在北京十三陵一個培訓中心舉辦的筆會期間。由于我們同被邀請,又由于我們彼此都神交已久,故自然就一見如故。

我在天津文壇有不少朋友,但天津實在去得不多,不過,自從結識了被稱為天津文壇“老頑童”的林希先生和被稱為天津文壇“一匹黑馬”的肖克凡之后,天津自然也成了我常去的地方,成了我電話熱線的另一個關注點。我有時通過電話同“林公”與克凡聊天。有時乘車路過天津,也應邀下來撮一餐海鮮,然后繼續走路。譬如,在北京同克凡見面的十多天后,我與夫人在去濟南的途中就曾在天津短暫逗留,受到林公與克凡的盛情款待。一來二往,我同克凡的友誼自然也就與時俱進,逐漸成了忘年之交了。

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是1999年8月我與克凡等一起參加由內蒙古公安廳《警察》雜志在克什克騰旗的熱水塘鎮舉辦的筆會度過的幾天時間。這次筆會雖然在偏僻且顯得有點荒涼的內蒙古大草原上舉辦,但由于主人的熱情,又由于筆會內容的豐富,使與會者都十分愉快。對于我來說,也為我提供了一次更深入地了解肖克凡的機會。這一次,我倆都帶來一個有病的孩子參加筆會,或者可以說,都為了有病的孩子能出去散散心而應邀參加筆會。這樣,我與克凡就多了一層“同病相憐”的情感。我的長子十多年前得了重病,年近四十,仍然在家養病,當然成了我的一塊心病,但年月久長了,也逐漸麻木了。可是克凡唯一的愛子,前幾年剛得了重病,剛上高中的少年被迫輟學,雖然經他們夫婦千方百計地為之奔跑治療,病情轉危為安,仍然需要在家療養,這自然成了他沉重的負擔。克凡的愛人提前退休在家照料孩子的起居飲食,克凡自己也盡量爭取機會帶孩子出來參加活動讓他的生活更豐富一些以便減少心中的歉疚。我在筆會期間看到克凡悉心呵護照顧兒子的情景,一個身高一米八幾的大男子漢在照顧病兒時,其細心和耐心簡直超過一位善良溫柔的母親!這讓我看到克凡那顆善良而寬厚的心,使我深深地為之感動。尤其是當我聽到克凡在兒子得了重病后的自責以及多方奔跑尋找為兒子治病良策的自述時,更加深刻地理解他的善良與堅毅。也許正是由于這一點,由于相近的遭遇以及同命運抗爭的經歷,我們成了莫逆之交!

這些年同克凡比較密切的交往,使我對他的了解也逐步加深。他不僅是一個對家庭有責任心的好丈夫和好父親,也是一位關心朋友勝過關心自己的好朋友。這方面我有著比較深切的體會。河北的“三駕馬車”何申、談歌、關仁山都是他的好朋友,他不僅邀他們一起到天津做客,以個人的力量盡地主之誼,而且對他們每一位都很關心。1999年8月,當我邀請他帶著孩子同林希先生一道參加《警察》雜志在赤峰市克什克騰旗熱水塘鎮舉辦的筆會時,他又竭力推薦了關仁山,要我代表《警察》雜志邀請關仁山赴會,當然我照辦了,也同關仁山成了忘年之交。前些年,談歌查出患有糖尿病,而且病情不輕,他頗為關切,立即建議談歌同我交流對付糖尿病的經驗。因為克凡知道我患此病多年,積累了點對付糖尿病的經驗。后來,我在電話里同談歌長談了幾次,把糖尿病的病因以及控制糖尿病的要點作了分析和介紹,力勸他戒酒,不管談歌聽進去多少,克凡是盡了朋友的責任的。僅這兩件小事看來,克凡對文壇的朋友是夠仗義的,也可以說是變“文人相輕”為“文人相親”的適例。還有一件事很讓我感動。2002年5月,他與趙玫一起榮獲“天津首屆青年創作獎”。8月間,天津市作家協會在天津郊區一個度假村為獲獎者們舉辦了一次研討會,縱論他們文學創作上的得失。天津文學界的朋友,尤其是評論界的朋友都應邀參加了,我同柳萌兄也應邀赴會。這個會整整開了兩個半天,與會者對獲獎者,尤其是對肖克凡近二十年來的文學創作進行了比較深入的解剖,有的意見還談得頗為坦率,甚至還有點尖銳。肖克凡自始至終地虛心聽取大家的討論,對有些意見他未必認同,但也聽得進去,并且記下。他不僅聽會,而且在會下做了大量的會務工作,像迎來送往、招呼就餐、安排住宿等雜事,他也都搭把手,幫專管會務的同志一起做。目睹他在會上會下的表現,我頗有點感觸。當今文壇,有些稍有點成就的青年作家,其傲氣實在讓人不敢恭維。我參加過幾次作品研討會,被討論的作家借故不出場,而且是本來答應出場臨時又借故逃脫,這讓參加研討的評論家們往往有一種受輕慢之感。在這方面,克凡謙遜的表現尤其值得稱道。當然,他在對待文學前輩,比如在對待林希先生的態度上更是表現出他敬老、謙遜的美德。這方面,林希先生的文章已經涉及一些,而且在天津文壇盡人皆知,我在這兒就不贅述了。

在2002年8月天津郊區某度假村舉辦的研討會上,我曾說過肖克凡雖然已有二十幾年的“創齡”,寫下數百萬字的作品,但還是一個不定型的作家。這個說法,頗得到與會一些評論界的朋友的認同。對克凡的作品雖然讀過一些,但缺乏比較系統深入的研究。但是,僅就我瀏覽過的部分作品而言,肖克凡的確是一位不安分、不定型的作家。就題材而言,他既有諸如成名作《黑砂》《最后一個工廠》《最后一個工人》等一組系列作品,這些作品開掘的是他多年積累的生活素材。然后,他又寫了一組后來收在“津味小說”集《賭者》中的十多篇寫天津民俗的作品,諸如《天津大雪》《天津娃娃》《天津少爺》等等,成了與林希齊名的寫天津民俗的名家。同時,他又寫了《都是人間城郭》《羅薇的峽谷》《網絡中的愛情》等一批寫現代城市生活、又頗有點現代意味的作品。從題材的選取和開掘來看,肖克凡絕不滿足于掘一口深井,而是多方探測其文學創作的水源,迄今為止,他還沒打算在哪棵樹上吊死,這既表現出他的不安分和不定型,又表現出他的藝術探索精神。在寫作體裁方面,林希先生調侃他“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寫小說,寫短文,胡編亂造電視劇,外帶寫有償的報告文學”。林公之言大致不差,這些年來,肖克凡由于臉皮薄,有求必應,也由于生計的關系,的確十八般武藝都耍一耍,當然,這也表現了他在文學創作上的另一種不安分。“著書皆為稻粱謀”,曾為人所不齒,其實也是光明正大的,一個靠寫作為業的人,要養家糊口,又要為生病的孩子治病,不為“稻粱謀”又怎么辦呢?在這方面,我是理解克凡為什么要在文學上打雜的緣由的,也曾為他找了點雜活。當然,話也要說回來,不再年輕的肖克凡,是否在八方尋找文學水源的同時,是否鎖定一口自己選中的深井,好好打一口水旺的深井給老少爺們兒看看?我以為,是到了肖克凡打一口深井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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