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將軍往事

芙娘……孫嬤嬤……秋水回到院子里，戚琦已經起來了，正在活動筋骨呢。邊上站著一個婦人，其實也就四十多歲的樣子，心痛地在和戚琦不知說什么。

“夫人，這就是我的乳娘孫氏……”戚琦看見了她，“嬤嬤，這是我說的田夫人。”

“叫我秋水吧，少爺，這夫人叫著生硬……”秋水做了個萬福說道，“嬤嬤，我這廂有禮了。”

“您是主子，我哪敢讓您行禮……折殺老身了。”這孫嬤嬤也是見過世面的，她連忙還了禮，“少夫人，您只管使喚我就是了，三少爺就是我帶大的，這府里上上下下算是知道點，夫人有什么事盡管來找我。”

她可是嘴里說得謙虛，卻是一股女主人的做派，再看她穿的服飾，當做戚府的主子也不過分。莊子的張管家在她面前低頭俯首。

秋水又還禮……

“夫人，您有身孕，不要這樣了，孫嬤嬤不是外人。”戚琦一把扶住了秋水，用手臂把秋水挽在了懷里，秋水不好意思了，這家伙怎么這般，于是用力推了推，可哪里推得動，倒是戚琦如磐石一般。

“少夫人，您身子重要……”孫嬤嬤說道，“以后這家里還要靠您打理，如今要好好養胎才是，有事盡管來找我，三少爺也是疼你，什么地方不舒服盡管和我們說，他這人就是莽撞些，輕重不知……”

“哪有的事，我現在可以做到輕點了……”戚琦說道，“那太子……太子……”

“說什么哪……”孫嬤嬤臉色一變，“你要管住自己的嘴……”

“不是回家了嗎？”戚琦似乎很委屈，那是少女梅兒的表情。

“家里難道沒有多嘴的人了嗎？我們戚家多少人盯著，你還有多少事要做……老爺沒和你說嗎？這家里不能沒有你，邊關也不能沒有你……好好玩幾天，老爺已經在安排你去鎮北關了，只等著朝廷的旨意。”

“嬤嬤，三……阿……阿……琦要離京？”秋水問道，這都說新婚夫妻乳膠似蜜，自己也好歹要裝一下，不會引起外人懷疑，可戚家怎么要趕他出京。

“這戚家是武將，那個孩子不在邊關甩大的，這鎮北關又不是陌生地方，他只是去守關而已，將軍年紀大了，新皇也需要他在京，這種事情自然要阿琦去擔當，何況你們……”孫嬤嬤輕聲說道，“不便在京城露面……夫人，您也要準備一下……”

戚琦是誰，孫嬤嬤一定清楚……這先皇的嬪妃本就不該出現在京城，這里是莊子，離京城不遠，要是被人知道，這戚家恐怕不保……

“夫人……我要去軍營了……你自己在家呆著，晚上我就回來，父親讓我多管些軍務……悶的話就找孫嬤嬤，別人那邊千萬要小心了……”

這些話，是告訴自己不要多嘴，泄露自己身份嗎？小菊也要防嗎？也許是……因為小菊好像也不是知道三少爺的很多事。

“少爺……我跟你去軍營……”小蘭說道。

“不許去……”孫嬤嬤說道，“那不是你去的地方，有阿福服侍……你留下陪少夫人，陪夫人四處了解一下莊子里的情況。”

不是不讓人發現自己，怎么還能四處走？秋水疑惑地看著嬤嬤，那孫嬤嬤倒笑了了：“這藏藏掖掖的更讓人起疑，你就是戚家的三媳婦，哪有將來不管家的理由，這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都是不喜歡與文字打交道的。”

“兩位嫂子如今在哪里？”秋水問道，“我要去拜見嗎？”

“不用了，如今您還是不宜在京城露面……”孫嬤嬤說道，“少爺，你還不快去軍營……老爺知道你偷懶當心又罰你。”

戚琦不舍地離去了，他還回頭對秋水說道：“好姐姐，回來后，我有事要告訴你。”

“別瘋了……”孫嬤嬤說道，“別再讓老身擔心。”

三少爺不是戚夫人生的，這在戚府不是秘密，他的娘呢？會不會就是那個芙娘？既然進了這家門，這些事秋水認為還是有必要弄清楚的……這小姐怎么會成少爺，孫嬤嬤倒是看上去是知情人，那老將軍好像也愿意讓自己知道得更多。

“嬤嬤，將軍說不明白的事可以問你……”秋水說道，自己要是呆在這個家，這個家的情況不能不知，何況這梅兒就很有意思……

“夫人有事盡管問……只不過有些事。老奴只能私底下說，這府里人多眼雜的，夫人，我們不如去那菊園飲茶……”

孫嬤嬤什么意思……這很清楚，秋水笑著說道：“這太陽真好……我也想飲戚府的香茶，一直聽說戚府的茶葉都是最好的。”

“那自然，我們府上一直在做茶葉生意……那最好的茶葉當然是我們府上先得，就連宮里也沒……”孫嬤嬤說道，“不怕夫人知道，這戚家財力雄厚……每年朝廷撥的那些軍費，老爺根本不放在心上，甚至還要拿自家的錢去貼補那些為國效力的軍士，所以老爺的人緣極好。”

秋水心里一驚，他戚家自己養了軍隊，把持了這朝政，管不得皇后一直有戒備……在面上，哪里敢得罪這家子。

花園之中，清茶，古琴，熏香，這小蘭原來彈得一手好琴。

“撤了香吧……”秋水吩咐道，“聞著花香更為舒服些。我想知道三少爺的事，多一點更好。”

“三少爺是芙娘小姐所生……”孫嬤嬤說道，“我就是小姐的貼身丫頭，和她一起長大，后來嫁于了這戚府的一個下人，芙娘小姐很是可憐，這府里容不下她，大夫人的妒名四揚，根本不許將軍納妾。”

“大將軍喜歡她嗎？”秋水問道。

孫嬤嬤搖了搖頭：“妾身不知，只知小姐對將軍可是真情一片……那年正是清明時分，小姐去祭拜死去的父母，遇上了將軍，將軍英姿勃發，只要看過的都會被他吸引。那時候，京城世家有四位公子，有一個還是你爹爹……他們是好友，各有所長……”

“文丞相也是吧……還有一位是……”

“為首的一位只是現在不好說……”孫嬤嬤說道，“我家老爺被鎮守邊關的陳將軍看中，那時的皇帝為了報答那陳將軍的女兒救命之恩，硬生生把陳家丑女嫁給了我家老爺，老爺本就不中意夫人……”

“不中意，怎么又生兒育女？”這戚家兩兄弟難道還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這恐怕是孫嬤嬤的一家之言吧。秋水覺得冒失了。這句話把孫嬤嬤弄得很尷尬，她是為她那個小姐說話是很自然的，主仆情深好理解，可是誰知道秋水如此說。

“少夫人，天下人未必都能心想事成，老爺對著那惡婆娘能如何？”孫嬤嬤說道。

“蓉娘，不許胡說……”張管家急了，“夫人是好人……誰愿意讓自己的男人跟著別的女人跑，何況她還是一個不守婦道的……”

這府里不是沒有矛盾，這戚將軍也不是像外面所說的一樣是個無可挑剔的完人。他也是喜歡美人的……可憐他夫人千防萬防，也抵不過美人一笑，至于那芙娘為什么一定是個美人，其實很好猜，那就是小猴兒與他哥哥不一樣，那梅兒女裝更是漂亮。

“老爺無意，就不該對小姐那樣……小姐本是相托良人，可惜所托都非人……”孫嬤嬤說道，“少夫人，這些事不說行嗎？這些都是些陳年爛芝麻的事了，何況小姐和戚夫人都已經仙逝了，何必再談。”

秋水點了點頭，于是就問了些莊子里的瑣事。原來戚家的家業還真大，田產商行宅院也不知有多少……

突然看見有人匆匆奔來……那人穿著這家家丁的服飾，孫嬤嬤的眼很尖，一步擋在了此人前面：“你去哪里？”

秋水卻看得清清楚楚，那雙眼睛，眼睛是那么熟悉，他就是韓祿。

韓祿可沒有停下來，孫嬤嬤一掌拍了過去，幾個回合后，韓祿應聲就倒了，原來這孫嬤嬤是個高手……秋水吃了一驚，本以為孫嬤嬤就是個普通婦人，怪不得這個戚琦不簡單，恐怕不用戚夫人出手……

“芙娘也會武功嗎？”秋水忍不住問道。

“我家小姐只是一個弱女子，我不一樣，因故被迫賣身為奴，幸得小姐庇護。”孫嬤嬤說道。這梅兒有這樣的乳母，自然就與眾不同了。

“請韓少爺回屋呆著，你們可要服侍好了，別再讓他惹麻煩了。”孫嬤嬤吩咐道。秋水卻看見韓祿一直大眼睛瞪自己呢。

其實這也是有原因的。不敢說這韓祿與文家大公子有多少交情，但是對于文薈與皓月之間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那文薈當著滿朝文武，求皇上不要送公主遠嫁，他那個狀元爺本就是京城各家淑女們爭搶的對象，與田家定親后，自己一直被人羨慕，那時候偶爾見到那韓祿，韓祿竟然對自己冷嘲熱諷。

“田小姐，我可聽說文公子又有新歡了……恭喜呀……”

這就是傷口上撒鹽……他這個人一直不討人喜歡，可是偏偏讓自己難忘。文薈不是沒對自己好過，他也對自己問寒問暖過，就是與皓月公主交往的時候，也沒忘記差人送東西送書信給自己，別人都不敢對自己明說，只有韓祿說話那么直，讓自己知道了文薈與皓月的事，明明是假的，可是自己就是不信，直到文薈瘋了，他再也不用騙自己了，自己才信，而韓祿卻成了秋水心中一個極其討厭的人，或許，他才是唯一可以信的人，因為他沒有欺騙自己。

皇上還是欺騙了自己，他的話更不知真假，這個與自己父親同齡的男人娶了自己為妃，說是安置自己……他還是接受了自己，他一定是違了曾經對父親許下的諾言，父親怎么舍得自己真的委身一個年齡那么大的夫君呢，何況還要和那些女人爭寵。不，是自己主動接近他的嗎？在這深宮里的寂寞又有多少人……可他也不應該真的接受了……也許自己真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在這些男人中尋找安生之地，卻時運不佳……

自己幼時找人算過命，那個算命的道士說自己是紅顏薄命，爹爹是不會信那人的胡說八道的，一直認為能讓自己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