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舊人翠兒

月是那么圓，歲月卻是流逝了，秋水站在大帳之前，深秋了，篝火擋不住那迎面撲來的寒氣，不少士兵在圍著火堆取暖，冬衣糧草都已經發放了，這段時間，秋水一直就在處理這件事，與戚琦見面也說不了幾句話……這戰事稍平，忙不是借口，她一定是不想見自己……

“夫人……怎么不進去見元帥？”王鵬笑著過來了。

“他忙……妾身不想打擾……”秋水說道。

“你也真是的，你們怎么這樣生疏了？”王鵬說道，“我知道夫人是女中豪杰，怎么也這般扭捏起來……我們這位大將軍什么都好，就是不解女人的心，那幾年竟然丟下夫人，自己去云游四方……不如我去點點元帥……不要忙得連自己的事都顧不上?！?

“王將軍，不要了……”秋水說道，“你也不要與阿琦說我在外面……”

他們去商議軍情……秋水當然不便進去，但是她卻一直沒走，于是坐在了篝火邊。也許太累了，她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她發覺自己就躺在大帳里，身上蓋著床錦被。大帳里并無他人……桌上放著早點……是她，戚琦的氣味……她抱自己進來的。秋水梳洗了一下，出了大帳，遠遠的，看到他又在點兵操練了，該回去了，秋水還是沒與戚琦說上話，倒是兒子戚賢又來了。

“娘……你找不到……他……沒有空的……他一直在想辦法早點結束這場戰事，他說冬天就要來了，對我軍不利……”

是不利，這朝廷的軍隊大多侍從南方調來的，不會想到草原的嚴寒的。這食物已經是吃不慣了，加之沒有過嚴冬的經歷……

“賢兒，我害怕事發……娘無法交代……”

“那當初娘就不應去……去與祿叔在一起……你說過要我為親爹守身如玉的……可……可……”戚賢的心還是就起來了。

“我想也許阿琦能幫我……”秋水說道。

“這件事，娘盡管放心……”戚賢說道，“我是他的哥哥……你是我的娘，就算……他……不幫，我也會保護你們的。”

“賢兒……你如今稱他什么？不能讓人疑心……”

“娘……您放心……在眾人面前他始終是我的父帥……”戚賢說道，“這本就是我們可笑的皇家……一塌糊涂的關系……如今我竟然與一個皇上更多了一層關系……”這關系實在亂，戚賢是皇上的同父異母弟弟，皇上的表哥是自己將來的弟弟或妹妹的父親，更奇葩的是自己明面上的身份卻是戚家四公子，父親是……是……太子的母妃……

“娘……他真回不去了？”戚賢問道。

“太子生母梅妃娘娘已經入葬了……”秋水說道，“他要回去拿什么身份……”

“其實很簡單，當年梅妃可以入宮，不顧是先帝的嬪妃……他也許回去很簡單……”戚賢說道。

“不……我覺得他不會回去了……”秋水說道，“一個男人傷透了女人的心，他不愿意保護她，她總不會再糊涂到回到那圈子里吧……宮里她的日子并不好過……貴妃娘娘不喜歡她，其余的女人妒忌她……就是吳皇后也巴不得她走……這些我都知道……我去宮里看她的時候，她其實并非那么幸?！?

“這樣也好……娘也好有個伴，只是現在覺得想到娘娘就覺得尷尬……”戚賢說道，“其實，我不該那么想的……”

“你那是正常的……賢兒……”秋水說道，“但是許多事情是那么無奈，我想梅兒也是不想留在這里的，接下來那皇上也不知會為戚家準備些什么，他絕對不會沒有下一步的……他才是老狐貍……阿琦怎么可能是他對手……娘親如今更關心你的安?！?

“娘……你不應擔心，爺爺一直不讓我沖鋒陷陣……他也不許……卻讓賀哥哥屢次涉險，我有些憋氣……他卻說，我更需要的是頭腦而不是蠻力……”

“賢兒……阿琦說得有道理，你是我們的孩子，雖說要為國效力，但也應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秋水說道，自己有私心，阿琦也有私心的，她那點心思自己早熟悉了，還不是為了這個戚家。

兒子送自己回去……可自己還記掛著韓祿，他被派出去了，這營中不見他，秋水上了車馬……

一隊俘虜走了過來，一個女子抬起了頭……有些眼熟……

梅兒昔日的丫頭翠兒……她是梅妃宮中被攆出去的宮女，秋水記得她……

俘虜……在哪里俘虜都是沒尊嚴的，那么冷的天她的衣著單薄，雖然太陽已經出來，卻懶洋洋的沒有一點熱氣。她緊緊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翠兒……你怎么會在這里？”秋水把自己的披風披在了她的身上。

“夫人……我說我認識將軍……可他們誰都不信，連個通傳都沒有……”翠兒說道，“我恨他，他竟然還是這樣……我們俘虜中很多都是苦命人，可他們不應該這樣……”

秋水看了看這些人，既有胡人也有漢人，這不都是些工匠下人歌妓樂女……都是衣衫襤褸……

“這些都是誰抓的？”秋水問道，“有些人明顯都是我們漢人……天冷了……他們都在發抖……誰這么沒人性的？”

“這是二少爺手下的人抓的，抓來湊人數的……”押解的人說道，“我們勸過少爺，他說他沒有冒功……這些人就是俘虜，雖是工匠……但也許混有奸細……”

“賀兒……還想去領功？他人呢？這些都是些百姓，就算有奸細也不能這樣對待他們，何況他的大皇子還在我朝做客……元帥知道，定饒不了他……”秋水說道，“至于這位姑娘，我帶走了，你去稟報元帥，就說是是我的一個親戚流落至此……”

翠兒一直在默默流淚，她不年輕了，這幾年好像經歷了不少滄桑。

“你出宮后去了哪里？”秋水問道，“不是說從了良人嗎？”

“夫人……我命苦……遇人不淑……被拐來這草原上為奴……”小翠說道。秋水聽梳子說過她的事，因為她曾是南方土司之女，認出了梅兒，梅兒怕她多事，就差人送她出宮了，自己剛到京城的時候，梳子一直在照顧她，自己見過她，卻有一日，她離開了……不知下落。

“梳子說你是她的姐妹，我既然遇見了就不能不管……”秋水說道，“翠兒，你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翠兒哪來的打算……只要能平平安安度日。

“小翠，留在戚府怎么樣？”秋水問道，這是她可以掌握的。

不，不能留在這位夫人家，因為那是戚家的人……無論自己怎么大度，都不能在仇人家，因為當年就是戚家軍讓自己成為孤兒的，這戚琦是自己的仇人，他雖然放過了自己的性命，可這一切都是他所賜的，自己被迫離開宮，也是如此的。小翠搖了搖頭：“夫人……你還是放我走……”

“姑娘要走可以，只是我想問問梅兒的意思……她念著姑娘呢?！鼻锼f道，那么多年了，梅兒每次念叨起翠兒都是滿滿的歉意。

還走不了……翠兒明白了，這位夫人要問梅妃……

“梅妃娘娘……還好嗎？夫人，我就是一個奴婢，用不著問娘娘吧……何況我已經不是宮里的人了?！贝鋬喝滩蛔∵€是問了。

“丫頭，畢竟我比你大，你是什么人，我怎么會不知……梅兒為什么記掛你？丫頭，你和梅兒之間的事情總該有個了結，那就不用東躲西藏了……”秋水說道。

“你……你聽我說……如果您善心，就放了我吧，我可不敢去見梅妃娘娘……”翠兒轉身要逃……秋水一把抓住了她。她還真是手無縛雞之力。

“她已經不在是梅妃了……你終究要和她說清楚的……”秋水拽著她往回走……翠兒急了，這往大帳走，真不知道去見什么人……

“娘……怎么不走了？”戚賢問道，“你還要呆這里嗎？”

“等阿琦……此女可不是一般人……她可是知道娘娘底細的，說不定她還知道那賊王的底細……”秋水說道，秋水舉起了翠兒的手，翠兒的手上有一件亮閃閃的東西，那是一枚戒指，做工精致……

翠兒慌了……

這座大帳是軍中最高統領的住所，只是現在空無一人……

“夫人想知道什么，盡管問，小女子知道的必說，您不用叫什么人來了……小女子只是做了幾年侍妾……又不得寵，要不然也不會流落在工匠的隊伍中?！贝鋬赫f道。

“那你既然來了這里，就一定要見他……”秋水說道。

“夫人想要我命吧，既然夫人知道我是誰，那就意味著不想真的饒了小女子……我承認，我對戚家沒好感，我承認我激怒了你家二少爺，想讓他殺了這些百姓……敗壞你戚家軍的名聲……你不必要等戚琦了……”

“不……你們還有別的事要解決……”秋水說道，她其實也想知道梅兒與她之間的恩怨……梅兒初進宮，她與翠兒是最要好的，可是送翠兒出宮，不僅僅是因為戚家的原因，其實這戚家只是聽從的是皇上的命令，翠兒如果要報仇，那就應該先對皇上下手……可她并沒有……似乎還另有隱情……這竟是女人的感覺。

“莫非你想知道我與梅妃的恩怨？”翠兒說道，“其實后宮之中能有什么恩怨……無非就是爭寵，那梅妃沒想到也是這般人，她手段比我高明……”

“翠兒……以前梳子這丫頭說過你的事……你與梅兒之間的恩怨還是自己解決好……”秋水說道，“我縱有好奇之心，也聽不得你現在的胡說八道?！?

“田秋水……殺了我……我不想活著受罪……”翠兒說道，“我……我是自愿的……”

“沒有人愿意自愿……”大帳簾子被揭開了，戚琦進來了，“這件事的確是我虧欠了你……你是真心對我好，我卻害了你，我心中一直不安……不過翠兒姑娘一時糊涂，生靈涂炭……這就是我更大的罪過……”

“你罪過？你何來的罪過？我只見你心機重重，你欺騙所有的人……為的只不過是你家的榮華富貴……還有權勢……你父親為了立戰功，主動請纓攻打我王城……殺戮我百姓……你如今又是這樣對待我的夫君……”

“血流成河，你不覺得是你夫君的錯嗎？朝廷待他不薄……他還發兵攻擊朝廷……”

“那是昏君要開疆擴土……”翠兒說道。

戚琦抓住了翠兒的手，“你睜眼看看吧……朝廷沒有來攻打草原，而他們卻殺了多少百姓。誰愿意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