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心病上

高懷德進(jìn)了水榭宮，這宮里宮女太監(jiān)倒是清閑，都圍在廊下看斗蛐蛐。

“你們主子呢？”

“啟稟皇上，您去齋宮，娘娘就生病了，現(xiàn)在還在里面躺著呢……”一個小宮女稟報道。

“又是李大夫開的方子吧……”高懷德這是明知故問。

管事的王公公上來稟道：“這皇上一來，娘娘身體就會好些……”

“是啊……她……她本就沒病，只會裝病……”高懷德忍不住了，這躺三日也太明顯了，還裝……

“皇上，不能那么說，心病也是病……”王公公說道。

“她會有心病嗎？”高懷德說道，“她心里有皇兒嗎？既不鬧也不哭，倒去看那個小子了……”

王公公連忙說道：“皇上，您可不要亂說，這底下宮女太監(jiān)聽了，還以為什么事……”高懷德推開了王公公，往梅妃寢宮里來了。

梅兒趕回來這已經(jīng)滿頭大汗了，慌慌張張換了身衣服……

“哎呦……還真及時……”高懷德進(jìn)來了，“愛妃病了，朕可心里著急，讓朕摸摸……”他把手都放在了梅兒的額頭……額頭都是汗……

“皇上，臣妾一直昏昏沉沉的……”梅兒說道。

“是啊……愛妃體虛……”高懷德說道，“明個我多請幾個御醫(yī)，多為愛妃熬些好東西……”

“不要……”梅兒一聽好東西，就要暈了，這藥罐子不好當(dāng)……

“外面玩得可好？”高懷德的嘴碰到了梅兒的耳朵……

“沒……沒有的事……”梅兒抓緊了床沿。

“現(xiàn)在好玩……比剛才好玩多了……是嗎？愛妃，朕逗你呢……你哪敢出去玩，那是有違宮規(guī)的，皇后可以處罰你，朕也幫不了你的。”高懷德說道。

“朕剛從戚府回來，我看到了一個小孩，長得挺清秀的，好看的那種，與我那公主倒像對金童玉女……”

“皇上……這鴛鴦不可亂點的……”梅妃怯生生說道。

“誰點鴛鴦了？只不過讓那戚琦的公子進(jìn)宮來玩幾日，陪公主解個悶，你應(yīng)該認(rèn)識那位小少爺吧……你在戚家總不至于不認(rèn)識他……”

“小丫頭戚家多，我……我怕小少爺不認(rèn)識我……”梅兒說道。

“這就有趣了……”高懷德的笑怎么看上去也都壞壞的。

“你在玩什么……”高懷德揭開了被子……躲了進(jìn)來……那太監(jiān)宮女見狀都退了出去。

“壞家伙……你當(dāng)朕一點不知嗎？不好好在這里躺著……你說點好聽的，朕也許就會心軟……”

“臣妾愚笨……”梅兒抓住了高懷德的胳膊……

“你真不想見天兒……”高懷德說道。

怎么不想見，梅兒卻不敢應(yīng)，這孩子是娘身上掉的肉，自己當(dāng)然想見，其實只要自己肯努力，怎么會見不到……但是父親卻讓自己保持一定距離。慈母多敗兒，能成大器者必先苦其身，雖說天兒是皇子……可是皇家的管教方法卻是與民間不同。

“我……妾身……”梅兒不知道說什么。

“才是嬰兒……懂什么……你可知母親的重要嗎？”高懷德說道，“我讓乳母抱天兒過來了……你呀，好好陪陪他……”

天兒好可愛……梅妃心在痛。

“皇上，娘娘，戚家小少爺來了……還有秋水夫人都來了……”有太監(jiān)進(jìn)來稟報……

“你最想見的，朕把他們都送給了你……你沒話說嗎？”高懷德說道。

梅兒卻呆呆看著他，梅兒不想說……高懷德有些不愉快了。這家伙竟然裝傻，還想繼續(xù)裝……剛要發(fā)怒，卻看見梅兒那雙眼睛，癡癡呆呆的望著自己，那怒火竟然莫名其妙下去了……

“臣妾謝謝皇上……”她半響才說出這幾個字……

“算了……這天下最拗的就是你……”高懷德說，“我真拿你沒辦法……”

戚賢第一次進(jìn)宮，秋水相陪，她不敢放兒子離開身邊。

水榭宮，這座宮殿與其他地方都不同……一座建在水中的宮殿，皇上和梅妃已經(jīng)在等著了。

戚賢不認(rèn)得這位妃子，但是他明白好話人人愛聽。

“梅妃娘娘長得真好看……就像天上的仙子……”戚賢說道。他看見梅妃一直盯著自己……梅妃懷里的一定是皇子吧……戚賢是孩子，他看到孩子特別高興，“小殿下好可愛……他的手好小……”

“你以前也是這樣的……”梅妃把手指靠近了嬰兒的嘴，那嬰兒很自然就吮吸起來。

“好玩……”戚賢說道，“娘娘，你的手指……”

秋水連忙捂住了兒子的嘴，梅妃的手指上有一道痕，那是昨日戚琦教阿賢刀法時被這小子劃破的。

梅妃連忙抽住手指，用帕子包住了手指……戚賢的大眼睛卻盯著他……弄得她很不自在。

“賢兒，不要這樣看娘娘，失禮的……”

“梅兒，孩子給奶媽吧……開席了……”高懷德說道，“此乃家宴，大家不必拘禮……”

今日水榭宮有歌有舞，竟然是招待戚家的小少爺。

“明日就是皇兒的百日……這水榭宮可是要大宴賓客，這只是排練而已……”高懷德解釋道。

戚賢坐在秋水身邊，卻一直忍不住去看梅妃娘娘，娘娘打扮得很精致，她臉上看上去很光潔，有貼了花鈿，動作輕柔，母親時不時與她說上幾句，無非就是哪家閨女配哥哥戚貴好……這都是啥事呢……戚賢靠近了梅妃，彎下腰，鼻子都快碰到了梅妃的鼻子。

“阿賢……做什么呢？”

“我想是娘娘的簪花掉了……”戚賢說道。

“這小子說謊能力比戚琦好，真是佩服，心不跳臉不紅，”高懷德說道，“你知道嗎？他已經(jīng)十一二歲了，要是再小點，不失可愛，但是這個年紀(jì)，說出這種話不是很假嗎？”

秋水驚恐地說道：“皇上問你，你要實說……否則就是欺君……”

“干嘛要嚇孩子……還嚇戚夫人……”梅妃說道，“皇上，臣妾沒那個閑情，孩子無非想聞聞我身上的味。”

“愛妃身上有什么味……戚賢你聞出了嗎？”高懷德問道。

戚賢搖了搖頭，但是他不迷糊，他看到了一樣?xùn)|西，那騙不了人，那根最長的桃枝的尖，那本是一條疤痕，他回過頭對著秋水，滿臉疑惑，秋水搖搖頭，把手指放在了嘴上。

宴會之后，秋水母子被帶到了水榭宮的偏殿休息……

阿賢那句話已經(jīng)忍了很久。

“娘……我是誰生的……”

秋水把孩子摟在了身邊，用極小的聲音說道：“你……他是你兄長……娘原本是先帝的妃子……”

“那戚家是什么？”

“你父親信任的忠臣……”秋水說道。

“那鎮(zhèn)北關(guān)的他是誰？”

“戚家小女……如今的梅妃娘娘……保護(hù)娘的人。”秋水哽咽道。

“孩兒覺得好像在做夢，一場亂七八糟的夢……”戚賢說道，“你現(xiàn)在告訴我是為什么？”

“也許，你大了，你有權(quán)選擇自己的路……你的皇帝哥哥也想知道你的答案……他已經(jīng)等不及了，他有自己的子嗣了……”

“小皇子嗎？”戚賢說道，“是他生的嗎？”

秋水點點頭。

“將來他會當(dāng)太后嗎？我不覺得將軍府有什么不好……我們難道不好嗎？”戚賢說道，他的淚水都要掉下來了……

“賢兒，你為什么哭？”秋水問道，“是你的身世嗎？”

“不是……做了王爺和不做王爺對我來說沒什么差別，我擔(dān)心是娘你……還有……還有就是他……我那皇帝哥哥好像不喜歡我……”

“有戚家在，我們會沒事的，”秋水說道，“沒事了，說出來反而痛快……只不過皇上要三少將軍低頭，他想讓滿朝都知道戚家臣服于他了，偏偏將軍不愿意，寧可裝瘋賣傻，被他捉弄……其實阿琦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在等兩年，戚貴戚富都長大了，戚家又會回來的，他們家是世代忠勇……”

“娘……爺爺……老將軍用這種辦法其實不光彩……”

“傻孩子，命都要沒了，誰還管光彩不光彩……總之，梅妃能獨寵后宮，就是戚家的保命符，如今太平世道，這武將最沒有用的時候，其實要不是梅兒愿意委身后宮，那戚家找被你哥哥找借口抄家了……”秋水說道，“有了天兒……至少多份安全……”

“娘……我們在守邊之時，這些人在爭名奪利……怪不得爹爹不想回京……我想著就難受，他以前還和我說過男兒志在四方……這難道就是他的四方嗎？”戚賢往外走了出去。

“賢兒，你去做什么？”秋水拉住了戚賢。

“我去和他說……說……說……”戚賢說不下去了，說什么？宮苑內(nèi)已經(jīng)上燈了，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來，樂曲很熟悉……戚賢拿出了腰間掛的那根笛子，坐在了水邊，和著這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