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血染紅妝

“三少爺最愛的是犯渾，要不是當年先皇和太后大度，她根本活不下來。”孫嬤嬤說道，“多虧夫人了，說起她，也是多磨難，只是她那時還不知。當年她娘大著肚子懷著她，無地可去，就去找先皇，皇后，皇后讓她安心養(yǎng)胎，本來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皇宮里也不在乎多養(yǎng)一個女孩子，不過說來這件事，要是她是男孩子，可能當時生下來就沒命了，也許會沒事，總之是不能留在宮里的，她很是可愛，其實先皇也舍不得她走，決定把她當做女兒來養(yǎng)，老爺不知道從哪里聽到了這個消息，他要殺這孩子，是皇后去勸的老爺，要知道，當時的老爺恨死了芙娘，芙娘小姐自恃著漂亮，讓夫人和老爺不和，夫人雖丑，但是不是不講理的。老爺與夫人呆久了，就不會介意那夫人的容顏了。皇后對老爺說了什么，我們奴婢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老爺沒有堅持殺那孩子，芙娘小姐心里燃起了希望，她抱著孩子以為老爺會收留……”

“是只留下了梅兒嗎？”

“是啊……其實芙娘小姐只要想開點，至少還有人愛著她，她用不著那么傷心……”孫嬤嬤沒有繼續(xù)說下去，“我有事，先走了，夫人好好準備下，明早就離開鎮(zhèn)北關吧。也好讓阿琦放心。”

要回京城了，雖然不是城里，但也遠遠比這苦寒之地要好，現(xiàn)在回去也許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jié)，離開這個家，似乎有些舍不得了。

明天要走了，秋水特意等著戚琦……她親自下廚備了一桌好酒菜。

“夫人，酒不要給少爺喝。”小菊說道，“將軍說過這種時候不能讓少爺沾酒，因為少爺酒品不好……喝多了就會誤事，眼看著敵軍隨時會來……”

“我看也未必一杯都不能喝。”小梅說道，“那幾杯酒下去，少爺才帥呢，殺敵就像切菜一般……”

“那么血腥的事情……”小蘭說道，“我想想也想吐……”

看來這也有故事，秋水現(xiàn)在對戚琦好奇心更重了。

“夫人還是你決定吧……”小菊說道，“喝不喝……”

“我的事情我做主……今日就喝三杯，絕不多喝……”戚琦說道。

酒菜擺好了，下人們都出去了。

秋水覺得這氣氛有一點尷尬，但是也許自己這一輩子就見不到面前這個人了，畢竟她的兩位兄長都是死在這鎮(zhèn)北關的。

還是戚琦先開口了：“秋水姐姐，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就像在喝斷頭酒？”

“不許那么說，不吉利的……這只是我的餞行酒，都說女人要下得了廚房，我的菜做得不怎么樣，不過還是希望你嘗嘗。”

“姐姐應該還有話要說，是不是想問我有什么未完的心愿，我如果說我沒有……姐姐如何看……”

“我……我又能如何，只求阿琦能平安……”

“你何必那么緊張，我自然會平安的，算命的說我能活到壽終正寢，活到兒女滿堂……”戚琦說道，“你不要這般擔心。”

“你真無牽掛？”

“姐姐是有情人，但是我不是，看慣了殺戮……”一杯就下肚，突然戚琦拔出了劍，往上一揚……血……是血……那血就像噴泉，然后就像雨點，紅色的雨點，碰到劍的力道，又似飛花。戚琦一把摟住了秋水，秋水覺得那紅……向自己迎面撲來……

血染紅了衣服，秋水的衣服變成了紅色，那種紅……紅得發(fā)亮，有人從房梁上掉了下來。竟是血肉模糊。秋水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秋水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躺在回京的車上了，小菊抱著賢兒和奶媽一起坐在她的身邊，衣服已經(jīng)換了，換成了寶藍色的了……

“天亮了嗎？”秋水問道。

“天不亮，三少爺就讓您出發(fā)了，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亮了……”小菊說道。

“昨天……”

“夫人，昨天是有奸細摸進了鎮(zhèn)北侯府……”小菊說道。

“那……那……”

“是把您嚇倒了吧！”小菊說道，“其實習慣就好了……”

習慣，這小丫頭在說什么……那是死人呀……秋水有些心悸，卻看見那小丫頭有說有笑。

“夫人，餓了吧，吃點東西吧……”小丫頭遞過來一塊糕，那潔白的糕上點著個紅點，是一朵小梅花，秋水卻盯著紅點沒有把糕接過去。

“怎么了？”小菊問道。

“那……紅色的是……”秋水又想到了昨晚的血。

“那是紅紙點的……”小菊說道，“府里做豆沙糕都會蓋個梅花印的。”

“我吃不下去……”秋水說道。

“也是，其實我第一次看到死人也吃不下任何東西，夫人，你緩緩也行，不過不吃東西可不行，要是身體不好，我們就交代不了了。”小菊說道。

“沒想到這戚府藏龍臥虎……倒是我一點不像女主人……”秋水看著外面，兒子睡得很舒服，在乳娘和小菊的懷里，可是很舒服很溫暖的。

“戚府里誰家沒死過人……”小菊說道，“我家父兄都是死在鎮(zhèn)北關的，不過將軍也帶著軍隊去過南邊平亂，南邊就是比北邊好……日日如春，不像這邊那么冷，將來等將軍解甲歸田，我們就可以住到南方去了……我們府上在揚州也置了不少田產(chǎn)……”

秋水已經(jīng)感覺好多了，想到了江南的柳絮，想到了江南的荷花……這是畫餅充饑嗎？這戚家在朝廷為官已經(jīng)三代了，始終就沒回得了江南的。

“講點有趣的事吧……”秋水說道，“我想知道小竹……”

“小竹丫頭是最有福氣的，她在江南，她從沒見過人流血……她原本就是一個小尼姑，老爺在江南遇見了她，三少爺喜歡她，于是老爺把她留在了老家的莊子里，讓人好好調(diào)教，她學的東西與我們完全不一樣，女工廚藝，還與琴棋書畫，每次我們回揚州都愛吃她做的菜。在揚州，小竹就像一位小姐，既不用服侍人，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就是少爺去了，她也只是憑著心情做些菜而已。”

“小竹長得最美嗎？”秋水問道，“會不會老爺對小竹另有他用……”

“有……有……是美人計哦，三十六計中的一計，三少爺說小竹將來說不定能派大用。”

還是計……秋水自從父親死了，未婚夫瘋了……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只覺得飄零無根，原本以為將軍府應該是個大善之家，這將軍的口碑好得全國皆知，哪知道他的形象卻在自己心中一點點毀了，這府里果然不養(yǎng)無用之人，那小竹恐怕才會是最可憐的，美人計……美人不難過嗎？只要美人有情，那這樣的計策對她就是傷害，如果沒有情，那還是人嗎？

這往回趕，不需要那么急，可是偏偏車夫趕得很急……

莊子里已經(jīng)打掃干凈了，屋子還是老樣子，只是這次回來的只有孤零零的秋水。屋子里多了一個水靈的姑娘，正在鋪床，楊柳腰，桃花眼，瓜子臉，雪白肌膚……

“小竹在房間里等著少夫人呢……”張管家說道。

“小竹怎么會回來？”小菊吃驚地問道。

“小竹不常住，這回回來是因為有事要辦，說是該輪到她了……”張嬤嬤說道，“這幾天她就要走了，我家老頭子也去，可能要深入漠北……”

“她是一個弱女子……怎么去那個地方……”

“小竹是弱女子沒錯……但是弱女子有弱女子的用處……”張管家說道，“這世上總有人要付出犧牲的。”

這是什么話……秋水很不認同，那小竹實在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