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沒有圍墻的樂章（組章）

劉虔

像大樹葉子一樣醒來

在清晨，在每一個需要生命行動的時刻，醒來！

騷動著。而后一躍而起。大樹上的葉子抖出滿地晨曦，醒來。

最早醒來的是我們城市的打工者……

從鐵皮屋的工棚走出，扛著昨夜夢回鄉野的星光，醒來。

從地下室的蝸居起身，踏過潮濕的臺階，醒來。

頭戴柳藤帽，登上腳手架，迎風一聲長嘯，他們醒來。

醒來。在這樣的時刻，小草也會緊握住根脈。

醒來。血液里是江河遠去的節拍。

日日擊水三千里，挽著城市的天際線，一路扶揺上云臺…

流淚，不流汗

他把自己生存與生活的全部都放在自己的兩行腳印里，流浪……

枕著背囊。此刻還躺臥在三亞河畔的露天長廊上。

因為寒涼，赤裸的雙腿踡伏著。

直到清晨，陽光鍍亮了他一身的疲憊。

直到黃昏，他依舊踡伏在昨夜的夢里，流浪。

他是假寐的一段故事嗎？

更像一截被沿街行人遺落路邊無力醒來的長嘆……

流浪者踡伏著，在城市的一角，流淚，不流汗！

陽臺上的風景

仿佛城市的哪一條街巷著了火……

關在鄰家陽臺上的那只公雞，火燒云似地撲騰，一遍一遍鳴叫著。

無涉風月？不識時節？

失去的鄉村里已然沒有了麥浪翻滾的六月。

久違的天籟，洗不白落難的宿冤。

高樓峽谷與鋼鐵叢林里泣聲如雨的訴說，只有悲切：

數日之后，血案果然降臨到陽臺。

那最后拼卻的一呼，全然消弭了僅存的喊叫黎明的音樂！

一滴眼淚的浸澀

淚眼婆娑。姑娘的一滴淚便浸澀了這城市的許多角落……

遠離鄉村，只為尋覓街市的入口。

太陽落在她的眼里睡了又醒，月亮擼走了她夢中的玉鐲。

千遍百遍的呼救，都擠壓在獨自奔波的足印里。

滿城燈火，是寂寞里的螢光，一夜一夜走過。

春風的播報用了紅色的引題，那是街上旋風般流行的紅裙子。

煙雨暮色。車流裹住人流，眩惑著她的眩惑。

繁華世間，花開難抵花落去。

婆娑淚眼。瞬間姑娘一滴淚，便浸澀了城市日夜雀起的歡樂！

除夕的夜

市聲的狂飚瞬間落地了：這除夕的夜，空空蕩蕩的街……

可是城市沒有喝醉，只是把酒的琥珀斟滿了酒杯。

沸騰隱身于靜寂，被心鎖進心房，回到了心上。

屋檐下，是小小的家同家人的團聚，披紅掛彩的接納。

一夜的彼此的傾訴。一夜的心與心的喧嘩。

一夜。花開四季，挽不回走失一年的春雨冬雪酸甜苦辣。

無人的街。空空蕩蕩。只因這除夕的夜……

（選自2015年3月29日《湖州晚報·散文詩月刊》）